季亞襄沒把話說完,鳳未央一聲命令,侍衛立刻上前,抽出腰際的佩刀就要動手,見狀的季亞襄也來氣了,順手又把幾桶餒水往外潑,潑得一個個像娘兒們似的跳腳,慘叫連連。
「找死——」
其中一名不慎吞下餒食的侍衛大怒,跟在郡主身邊本就不是良善之輩,仗勢欺人,狐假虎威的事可沒少做,有恃無恐的他根本不在乎螻蟻的賤命,得罪郡主死不足惜,他手中的刀用力劈下,不留半絲余地。
沒料到對方真會動手殺人的季亞襄以為在劫難逃了,只會兩下防身術的她怎麼能應付會武功的人?她驚愕的睜大眼,想著會不會一閉眼又回到她的年代。
「我看你才是找死。」
伴隨著男人的厲斥,驟地,身子一輕,像是突然飛起來,腰上多了一只男人的手,熟悉的氣息將她整個包住,頓時心安的往上一瞧。
「我差點就死了。」季亞襄明明是在埋怨他惹來的桃花債,可是一開口甜軟得像在撒嬌。
「有我在,不會讓你有事。」君無瑕笑著安撫懷里的小女人,眼底一抹陰沉一閃而過。
「那侍衛……」
季亞襄扭頭一看愣了愣,那名要殺人的侍衛被君無瑕一腳踹胸往後飛去,插在對面人家的牆上,整個人對折嵌進牆內,頭、手、腳在牆外,彷佛離水的魚拼命在擺動魚鰭,想從牆洞中出來,但他就是出不來,四肢晃呀晃的,情景荒謬又驚人。
武俠小說中一腳踢黏在牆上,她一直以為是夸大其詞,不可能有這種荒謬事,可今天真的開了眼界。
「死不了。」死太便宜他了,敢動他的女人,那就嘗嘗想死不能死的滋味。
「無瑕哥哥,你終于肯出來見我了,未央好想你……啊!哪來的風……扶住我……快扶……」
砰的一聲,因為實在太臭了,沒人敢靠近,鳳未央重重跌落在地,痛得她差點爬不起來。
這時怕被鞭子抽的侍婢才來到身側,將帕子覆在手上將人扶起,沒沾染穢物。
「誰家的丑女人,這麼丑想嚇死我家襄兒呀!還不抬回去關起來,嚇死人是要償命的。」對鳳未央口氣凶惡,一低頭,君無瑕語氣輕柔,「莫驚、莫驚,丑人多作怪,一會兒酒鹽米驅邪。」
太髒了,得清干淨,省得穢氣。
鳳未央委屈得不行,「無瑕哥哥,是我呀!我是鳳未央,鎮南王之女,你不認識我了嗎?我們一起游過御花園,你說我長得很福氣……」她第一眼看見美玉一般的他就喜歡上,心里再也裝不下其他人。
福氣……躲在門里偷看的顧寒衣幾人噗地笑出聲,不好說人胖的時候,便換個方式說人長得福氣,她卻真當成贊美了。
君無瑕冷漠趕人,「我跟你不熟,哪來哪回去。」
還游園,他是被太後叫進宮,前往慈寧宮的途中路過御花園,被個小胖妞撞疼了腰,她一直纏著他不讓他走,他只好隨口一哄把人騙走才得以月兌身。
一山還有一山高,臉皮厚得和君無瑕有得比的鳳未央不知此時的丑態,還搔首弄姿地拋媚眼,「我跟你熟呀!我跟父王說過了要嫁給你,你跟我回去成親吧!」
呃!好傷眼。
季亞襄打了個激靈,有點發寒。
以為她冷的君無瑕將披風一月兌披在她肩上,看得鳳未央眼都紅了,更加痛恨搶她男人的妖精。
「我訂親了,有未婚妻。」他說時的眼神充滿柔情,讓人感覺到他真的很中意即將成為他妻子的女人。
「我不同意。」鳳未央大吼。
「我不需要你的同意。」她算哪根蔥哪根蒜,與他無關的外人憑什麼干涉他的私事。
「不行,她配不上你,全天下只有我娉婷郡主與你最相配,你是我的,別的女人休想從我身邊把你搶走。」她要的,就是她的,姑母說過就算她要天上的星星也為她摘來。
君無瑕完全不明白對方為什麼這樣死纏著他,他對她始終是拒絕的,此刻言語越發刻薄,「呿!你少往臉上貼金,我君無瑕的女人就是最好的女人,哪里和我都相配,你這頭豬,圓潤的滾了吧!」
鳳未央惱得漲紅臉,「我是福氣不是豬,我一定要嫁給你!」
她說著瞪向季亞襄,「還有你,臭女人,是不是在心里嘲笑我?我告訴你,我是郡主,我要你生就生、要你死就死,你以為得罪我還能活多久,我要把你折磨死,把你的臉皮活活剝下來……」
君無瑕聲色俱厲地吼道︰「鳳未央!」竟敢威脅他的襄兒。
鳳未央格格的笑,笑得像個天真的孩子,配合她說的話更顯瘋狂和可怕,「無瑕哥哥你別急,等我生剝了她之後我們就能在一起了,少了她的蠱惑你便會回過頭愛我,我將帶著十里紅妝嫁給你,讓所有人都羨慕我們……」
因為得不到才更想得到,鳳未央向來要什麼有什麼,因此對想要的東西異常執著,一旦無法得手便會想盡辦法去獲得,慢慢地,有些瘋癲了。
鳳未央病了,但沒人發現,太多的寵愛助長她的氣焰,以致于越病越重,把君無瑕當成她的所有物,只要有他一切都會好轉。
「怒傷肝,別為了她的話而大動肝火,她也就口頭上說兩句氣話,真能把我生吞活剝了不成?」
季亞襄相信鳳未央真會做到,女人的嫉妒是一把利器,既傷人也傷己,可是她擔心君無瑕氣過頭,做出不可挽回的事情,遭到鳳未央背後兩座王府的報復,便還是開口安慰他。
「襄兒,別小看了她,能把溫文爾雅的我逼到離京,可見那不是人呀!」他輕嘆口氣,感概萬千。
還好意思自稱溫文爾雅,太不要臉了。
這麼一吐槽,季亞襄心里輕松了些,笑著說︰「我有個法子可以治她。」
「真有?」他挑眉,臉上帶著疑問。
季亞襄取出一面手鏡,鏡面對向鳳未央。
女人再怎麼氣憤,一看到鏡子都會忍不住看一眼,瞧瞧自己的模樣,鳳未央也不例外,眼角瞄了一下。
這一瞄,她驚得捂胸,心想這女人是誰,真丑!繼而放聲大叫,要人把鏡子砸了,她不要看見鏡中的自己。
季亞襄本以為鳳未央看見自己形容狼狽,為了維護顏面和在心上人面前的形象,會慌忙離開,卻不料對方跟君無瑕一樣,想法截然不同。
也許是惱羞成怒,胸口的怒意像波濤一樣的涌出,鳳未央看季亞襄的眼神像在看死人似,充滿冷意。
她咬牙切齒地說︰「殺、了、她,我要她死,她若不死,你們就去死,鎮南王府不養廢物,她,非死不可!」
第十一章 挺身護住他(1)
「無瑕,小心——」
鳳未央有些癲狂了,怒極之下派出王府暗衛全力狙殺「諷刺」、「嘲笑」她的季亞襄,為了反擊,銀衣衛現身了,兩方人馬正面對上了,一時之間你來我往,打得令人心驚。
銀衣衛畢竟是皇家暗衛,萬中選一,自有過人之處,很快的王府暗衛不敵,被制服在地,鳳未央也被綁得像粽子,嘴里不知塞了誰的臭汗巾,她唔唔唔的沒法說話,氣到滿臉都是淚。
打完了,也就散場了,各自回家。
可是這時候不知哪射來一枝暗箭,急速飛向正要進門的君無瑕後心,走在後頭的季亞襄突然感到一陣心慌,莫名的心悸,一回頭,箭已射至。
匆忙之際,季亞襄想都沒想的往君無瑕背後一抱,原本應該把君無瑕一箭穿心的箭矢沒入她後背,穿過肩胛骨。
「怎麼了,一下子抱住我可讓我害羞了……」
他笑吟吟地反手模到她的背,卻模到了一手濕潤,頓時愣住。
這是什麼……濕的……
他收回手,看到刺眼的顏色,這才反應過來,是血!
「小舅,小舅母她中箭了……」
看到鮮血冒出的那一刻,顧寒衣竟然愣住了,他不是第一次見血,也不知手刃過多少次敵人,但是都沒這一次讓他驚駭到說不出話來,他睜大的眼楮只看見不斷涌出的血,滴落在落葉片片的石階上。
「襄兒、襄兒……」君無瑕倏地轉身,抱住身子往下滑的小女人,他的手沾滿她的血,紅得刺目。
「原來被……被箭射中這……這麼痛……」她感覺身體像被撕開,血管爆裂,筋被扯斷。
「沒事,你會沒事的,有我在,你很快就沒事,不會有事,絕對……不能有事……」說到最後他是說給自己听,他在害怕,顫抖的雙手正在說明他此時的慌亂。
「下……下次不救……救你,自個兒留……留心點……」好痛,她為什麼還不昏迷,暈了就不痛了。
她這時候想到的不是會不會死,而是古代沒有止痛和麻醉,等一下拔箭一定更痛。
「好,不救,就算我會死也不準救,听到了沒……」他用吼聲來蓋住喉間的哽咽,酸澀的眼眶已泛紅。
「我好累,想……睡一下,別吵……吵哦……」季亞襄全身無力,手抬不起來,好像有什麼從體內流失。
「襄兒乖,跟我說話,不要睡,我有好多話還沒跟你說,你不听我哭給你看……大夫、大夫呢!快去找大夫,把全城的大夫都找來!」
「襄兒,我在呢!別睡,第一次見你,我覺得這小兄弟挺厲害的,可以收到麾下,但沒想到你是女的,我朝第一女仵作……」
他開始說起兩人相遇的種種,說到最後根本不曉得自己說了什麼,只是不停的說,不讓她闔上眼,說到聲音沙啞了,淚水模糊了雙眼。
一只手輕拍他肩頭,他頭沒回,眼中只有漸失血色,蒼白如紙的嬌顏。
歐陽晉沉聲說︰「大人,血是黑的,有毒。」下手之人太狠,想要大人的命。
聞言,君無瑕眸光一厲,「查,給我去查,是誰趁機放暗箭,我要他死無葬身之地。」
「查是會查,但季姑娘的傷等不了,大人先抱她進屋,我等去找大夫……」
只是她的毒,歐陽晉不抱持希望,若在京里或許可找太醫救急,皇宮不乏各種解毒藥,至少能緩一緩,等研制出真正的解藥。
君無瑕遲疑了,他不敢動她,怕血流得太多,怕毒攻入心口,他……真的怕呀!他還沒娶她過門。
但是有人不怕,她輕輕地說︰「無瑕,我……好冷,抱我進……進去……」
「好,听你的,我輕一點,疼就喊我一聲。」像是怕摔壞已有裂痕的瓷女圭女圭,他動作非常輕,不時盯著透白的小臉擔心弄傷了她。
一進院子,又趴在牆頭的關曉彤剛想喊人,卻看見眾人凝重的神情,頓時半點聲音也不敢發出,但是看到君無瑕抱著面色慘白的季亞襄,她背後還插著一枝箭,當下哭出聲。
「襄襄姊、襄襄姊,你怎麼了,嗚……嗚……襄襄姊,你不能死,死了我爬誰家的牆,嗚……」
「閉嘴,她只是中箭而已。」心煩的顧寒衣忍不住朝她吼叫,他怕這張烏鴉嘴真的說中了。
他是反對小舅娶個小仵作為妻,兩人的家世相差太遠了,不可能會有好結果,不過若要陰陽兩隔才能令兩人分開,他寧可季亞襄活著,改口喚小舅母也沒多難,多喊幾遍就便順口了。
「嗚嗚……中箭也會死呀!襄襄姊說過箭要怎麼拔,季叔一定也會……季叔、季叔,你快來,襄襄姊、襄襄姊中箭了,你快去救她,她好像快死了……」關曉彤眼淚跟斷線的珍珠一樣,邊哭邊嚷嚷。
這丫頭嘴巴太臭了,三句兩句話里都帶個「死」字,真想人噎氣不成,眾人臉色非常難看。
就在這個時候,關家院子里響起了季天魁的聲音。
「襄襄怎麼了,彤彤呀!說慢點,話說不清楚快被你嚇死了……」整天喳喳呼呼的,一點小事在她口中成了不得了的大事,大驚小怪的直嚷嚷。
銀衣衛和王府暗衛開打前,為了安全起見,季天魁被一名銀衣衛送到關家,正好關夫子休沐,兩人邊喝茶、邊下棋,一派安詳。
關曉彤拖著人往外跑,「季叔,快回家,襄襄姊被箭射中了,她的血一直流,整張臉都是白的。」
她也快嚇死了,頭一回見襄襄姊像沒喘氣一樣,一動也不動,她好怕襄襄姊真的死了。
「什麼!」
心一急的季天魁也顧不得走大門了,他學關曉彤爬牆,跳下牆頭時還扭了一下,一拐一拐的進屋。
「襄襄,我閨女怎麼了,彤彤說她……」一看到背向上,趴在準女婿胸前的女兒,還有那黑色箭桿,縱使鐵漢也淚滿襟。
妻兒死了之後他只有這個女兒了,她不能有事,要不然他也活不下去,一家子在九泉之下團聚。
「季師傅,听說你會取箭不傷筋骨,我們也是沒有辦法了,要麻煩你了。」寧煜代替知縣大人開口,此時的君無瑕已亂了方寸,不復平日的精明,神色茫然得彷佛沒了魂魄。
「我取箭?」他瞪大眼。
「是呀!事態緊急,由不得耽誤,箭不取出血止不住,你也不想令媛失血過度致死吧。」歐陽晉在一旁幫腔。
「可是我只是仵作,不是大夫呀!你讓我怎麼下刀,又不是尸體。」在死人身上動刀他毫不猶豫,人死都死了不會痛,不必小心翼翼。
君無瑕忽然開口,「死馬當活馬醫吧!」
他感覺到季亞襄越來越虛弱,呼吸微弱,只能放手一搏了。
「小舅。」
「大人?」
「女婿……」
視線沒有離開過心上人一寸的君無瑕一下子似乎憔悴了許多,眼角多了幾條細紋,屋里人說的話他都听得見,可是他心痛得沒法張口,感覺他的胸口也插了一枝箭,痛到深入骨髓,直到做了決定的此刻,他才勉強擠出聲音。
「岳父,襄兒是你的女兒,卻也是小婿最愛的人,我們都希望她活著,只要有一絲機會就不能放棄,她還沒當我孩子的娘。」他們一定會攜手走下去,上天下地有她陪伴。
君無瑕畫了個大餅,想著小孫子抱著他大腿要糖吃,季天魁笑中有淚的點頭,「好,我試試。」
既然決定要拔箭了,衣服不能留,因此眾人回避了,屋里只剩下季天魁和君無瑕兩人。
翁婿倆倒是默契十足,一人擦刀,一人就點起油燈,刀要過火,看到箭入肉的傷口,兩個人都心疼的手抖了一下,隨即深吸一口氣,讓紊亂的心情平復下來。
再看傷口,季天魁以指壓了壓傷處,血又流出,看到血的顏色,他一驚,「血是黑色的?」
「嗯!箭上有毒。」君無瑕說時面上露出痛色。
「什麼,有毒?等等,我記得……等我一下,我找找……」
「岳父找什麼?」兩人一起找比較快。
季天魁一邊翻找櫃子一邊繼續說︰「襄襄說干我們這一行的要小心謹慎,尸體可能有病菌或者沾染毒物,所以弄了不少藥,也有解毒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