鄰家後媽 第6頁

這年頭都有女人的英文名字取作Charlie了,區區「光樺」算什麼?不過話又說回來,他實在不認為眼前的女人會在意那種事。

他轉頭看了看,她住的地方說「髒」是不至于,但「亂」是肯定的。

扁是玄關上那根木制衣帽架就已經夠像是棵聖誕樹了,這女人顯然把自己所有的衣服全都掛了上去。

客廳的茶幾更是不用說,他懷疑自己根本沒有辦法在上頭找到空間擺放一個便當盒,因為上面滿滿是筆記本、漫畫書、雜志、杯子、紙張、筆、信封、廣告單、牙線、棉花棒、調味料瓶、防曬油、作用不明的藥膏、一排吃了一半的普拿疼,然後又是杯子……他突然對這個女人起了點好奇心。

「你是做什麼的?」

「問我?」

「不然我問誰?」

「呃……」她還真不知道該怎麼啟齒,畢竟「漫畫家」這種職業很特別,懂的人崇拜,不懂的人唾棄,而她的家人恰恰好都是後者。

見她面有難色,孫時郁識相地笑了笑,道︰「沒關系,不方便說也不要緊,我不是非要知道不可。」

其實,他要查出這種事情根本小菜一碟,完全沒有難度。

「不是的,不是那個意思啦……」她呵呵干笑了下,看了他一眼,「我只是不確定你能不能了我的工作。」

「什麼意思?」

「我的工作是畫漫畫。」

他愣了下,消化了她的字句,「你是說……漫畫家?」

「你看吧?就是這種表情。」她自嘲地笑了聲,伸手從急救箱里撕了張OK繃,輕輕貼在他的傷口上,「如果你別問我畫一頁賺多少錢的話,那我會很感激你。」

「我為什麼要問那種事?」他被質疑得很無辜。

「我怎麼知道為什麼每個人都要問那種事?」

自她有記憶以來,這兩個問題的順序彷佛是不變的真理,就像是春天之後,夏天緊接著來一樣。

「那你呢?」她反問。

「什麼?」

「問了一個人的職業,至少該報出自己的吧?」她撿了他的話。

白天見他十萬火急地趕回工作崗位時,她就一直在猜想,這男人究竟是做著什麼樣的工作?是某種安全系統的工程師,還是人命關天的外科醫師?

兩個好像都是個黃金夢幻職業呢,呼呼呼呼……她傻笑在心,不由自主地開始在腦海里編織她的少女夢。

孫時郁突然抬手指著額頭上的傷,道︰「這個傷口是我在幾個小時之前,追捕通緝犯時弄傷的。」

「追捕什麼?」听到關鍵字,她回過神,有些不確定的問。

「通緝犯。」

她傻愣當場,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一般人遇到通緝犯的機率是多少?

「你的意思是——」

「對,我在刑事局上班。」

也就是說,他是警察,她最討厭的警察。

少女夢突然碎成了一片片,紛飛四散,飄向大海,她啪的一聲闔上急救箱,站起身,一臉肅然,「那就先這樣子吧,我該開始工作了,大門在那兒,不送。」天壤之別的態度令孫時郁有些錯愕。不過,他沒有追問原因的打算,至少暫時沒有。

他抱起了自己的孩子,「那麼,我們先回去了,晚安。」

她板著臉孔,不作聲。

「今天謝謝你幫忙,再見。」他離開了,順手替她將門帶上。

夏光樺靜靜地看著那扇門,心里有股難以言喻的煩悶。

她此刻的心情就像是在路上邂逅了一個聊得來又條件好的男人,一問之下才發現對方竟是自己最討厭的星座……

那麼,她該相信自己的感覺,還是相信自己的經驗?

「不行,這樣很不妙。」

盯著白板上密密麻麻的黑字,周靜瀟面色凝重,分析著情勢。「我們現在只有動機、間接證據,唯一的證人還是個詐騙前科犯,我真的不知道我的起訴書要怎麼寫。」

「果然還是不行嗎……」

雙手抱胸坐在檢察官室里,孫時郁的眉頭深鎖。為了這案子,他已經勞心費神了將近半年,卻始終抓不到能夠起訴首腦的鐵證。

「就我們現有的證據來看,我認為太冒險了。」她坐回了自己的辦公桌前,雙手交疊,托著下巴。

兩人就這麼陷入了沉默,各懷心事,都在腦袋里思考著可行方案。

「不如……」半晌,周靜瀟打破了沉默。

「嗯?」

「放棄以殺人罪來起訴他,找找看有沒有其他的案子能跟他扯上關聯。」孫時郁愣了下,有些困惑的道︰「但他至少已經殺了三個人,其中一個還是他自己的老婆。」

「我知道,這我跟你一樣清楚。可是,你必須面對現實,那老狐狸的雙手比任何人都干淨,一向都是別人替他辦事、替他善後;更何況他有一群小弟可以證明他的妻子背著他爬牆,他的律師大可說這是一時氣憤所做出來的行為,到時候……」周靜瀟聳聳肩,道︰「我不知道,搞不好一年半載就出來了,小弟甚至會沖出來大喊‘是我幫大哥打死那個賤女人’,這些都是有可能的。」

「所以你現在的方向是?」

「從一級毒品著手吧。制毒和販毒都是他們主要的金錢來源,我相信那條老狐狸絕對不會經過其他人的手,只要逮到直接證據,就能求處重刑。」

「這樣說是沒錯,但以往我們逮到的——」

第3章(2)

話未說完,手機響了,孫時郁打住,看了眼來電顯示。

是幼兒園的導師。

「抱歉,你稍等我一下。」

他起身,出了辦公室後才按下接听鍵。通常在白天接到圔方打來的電話,百分之兩百都不會是好消息。

當然,這次也不例外。

接了電話之後,他一臉為難,踅回了檢察官室。

「周檢。」

「嗯?」她抬起頭來。

「我得先回去處理一下私事……」

「怎麼了?」

「幼兒園打電話來,說我兒子狠狠揍了同學。」

「這樣啊。」周靜瀟沒說什麼,笑道︰「那你快去逮捕你兒子吧。」

「真的是很抱歉。」

「哪里,單親家長本來就會比較辛苦一些。」

「你不也是嗎?」

「所以我才叫你快滾啊。」

聞言,孫時郁笑了出聲,打了招呼之後掉頭離開地檢署。

周靜瀟跟他「同病相憐」,也是個單親家長,有個在讀幼兒園的小女兒。听說她前夫是個金融界小開,住豪宅、開名車,同時也愛玩女人。後來,她終于受不了丈夫的花心,主動提了離婚,也不要分毫的贍養費,只要女兒的監護權。

男方本來就重男輕女,從來沒重視過自己的女兒,也就這麼答應了她的要求,豪爽簽字離婚了。

事後,周靜瀟申請了調職,帶著女兒來到台北,展開全新生活。當然,這些都是警局里所謠傳的,真實性有多少他不知道,也沒確認過。

罷開始配合辦案的時候,甚至還有不少同仁試圖亂點鴛鴦譜,只因為他是單親爸爸,而她是單親媽媽。

嘖,真是莫名其妙的一群人。

他們難道不懂「單親」兩個字的意思,就是時間只有尋常父母的二分之一,哪來的時間談戀愛,更別提他的工作是什麼樣的性質了。

二十分鐘後,他趕到幼兒園,向園長大致詢問了狀況之後,被帶領至一間小小的辦公室,他兒子就獨自關在那里頭。

老師們的說法是讓他一個人好好反省。

孫時郁開了門,入內。

小翔見是自己的爸爸,沒有笑容,不發一語,只是看了父親一眼,隨後又低下頭來。

案子倆就這麼面對面坐著,安靜了好一段時間。

終于,做爸爸的決定先開口,「你不向我解釋一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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