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爺 第4頁

西荒人性子也蠻橫強勢,在中土還未成為西荒人的天下時,漢人多喜歡稱呼他們是西蠻子。

七十多年前,西荒王野心勃勃,一舉領著剽悍善戰的族人,殺了早已衰敗多時的漢皇帝,于是漢人口中的西蠻子大舉遷進了中土。

由于地理位置上的改變,加上風俗文化的更易,漸漸地,這些西蠻子也已經融入了漢人的文化,習慣了漢人的那一套作風。

那些在中土落地長大的西荒後裔,很多早已忘了西荒話怎麼說,更已經不理會西荒部族的舊習,說話吃飯,甚至是節慶風俗,全都歸了漢人。

從開啟西荒王朝的西荒王,一路到二十六年前駕崩的燕皇,再到此前掌權的歧皇,偌大中原在西荒人的統治之下,已傳承了三個世代。

再加上,歧王繼承皇位之後,為了便于管理,主動將身邊的親信手足,甚至是高官爵祿,全都賜予了漢姓。

因此,時至今日,西荒族人多已經融入了漢族——然而也僅限于那些風俗習性罷了,兩族之間,人心依然隔著千萬里遠。

仲燁之父仲燁是燕皇的嫡長子,不知何故,當年燕皇留旨傳位于二子,仲燁則貴封為親王,封號為「湍」,世稱湍王。

湍王即是當今歧皇的同胞兄長,兩人情誼深厚,再加上西荒人本就甚喜以分封土地作為饋賞,因此昔日原是漢人皇畿的臨川一帶,在歧皇感念兄弟之情下,全都分封下去,成了湍王的屬地。

湍王當初與帝位不過是幾步之差,被封為親王之後,因為不願招來覬覦龍椅的猜忌,辭謝了皇太後的任用,卸下了官餃,遠離皇城,固守在臨川城,偶爾協助治理宗族內務之事。

前一陣子因為邊疆出了亂子,皇城那邊放不下心,便來了道聖旨,讓湍王親自上邊疆盯著。

湍王這一去,貴為世子的仲燁,便代替父親管治著手上的屬地,其身份之尊貴,自然可以想得。

沒有人會傻到去觸怒這位世子爺,更沒人會蠢到……殺了他。

思及此,佟妍嬌顏一片慘白,泛疼的膝蓋也頹軟下來。她怎樣也想不到,自己錯手殺害的那人,竟然便是仲燁。

那只妖物是存心置她于死地嗎?

「別以為你悶不吭聲,就能瞞混裝傻。」柳知州在堂上高聲斥責,大有狐假虎威之味。

仲燁微眯起眼,揚聲道︰「安墨,將他撤了。」

柳知州的嗓門越發高亢,「听見沒有,世子爺讓你們將那個賤民……」

「知州大人,我們世子爺是要大人撤了。」安墨不冷不熱的轉達主子命令。

霎時,柳知州的面色乍青轉紅,好似被人當眾扇了一巴掌,顏面盡失,但礙于仲燁的身份又不敢吭上半句,只能訕訕然的退堂。

少了聒絮的柳知州,刑堂上的氣氛登時變了,靜得發落可聞,一張張冷蔑不屑的臉孔全望向在場的唯一漢人,亦是受審的佟妍。

察覺到那些不善的目光,她瑟縮了子,如受驚的小獸,惶然不知所措。

「你為什麼要殺我?」仲燁神情端肅的問。

「不是我殺的……真的不是我!爺兒,請您相信我,我真的沒有殺您!」久未沾水,佟妍嗓子沙啞的低嚷起來。

死到臨頭還不認罪?身為西荒貴族的仲燁,骨子里自有根深蒂固的族群之分,看著身為漢人最下階的佟妍,不免也深感嫌惡。

「我府上守門的衛兵,清楚畫下你的圖像,那夜你從我寢室逃走之時,也被幾名守夜的僕從撞見,他們都一一指認過,確定行凶者就是你,事到如今,你還想在我面前狡賴?」

焦急的淚水溢出眼底,佟妍仰著盈滿無辜之色的臉,矢口否認︰「真的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殺的……」

喂,仲燁,別這麼不通情理嘛,小泵娘都說不是她動的手,你就放她一馬吧?

不知從哪里冒出來的風剎,在空中咻一聲飄到仲燁身後頂上,笑嘻嘻的幫腔。

仲燁額際的青筋微地抽動一下,那些好不容易壓制下來的煩躁,又被老愛跟前跟後、只有他一人看得見的風剎勾起。

這些來自冥界陰間的髒物,為何要一再出現在他面前?他本是看不見的,若不是那一死產生了異變,又怎會——

「你……你怎麼能出現在這里?」驀地,佟妍指著堂上,驚惶的嚷叫拉回了仲燁的心神。

「現在是大白天,你怎麼有辦法出來?你別過來!別靠近我!走開!」

見她指著飄飛在半空中嘻笑不停的風剎,小臉驚懼失色,仲燁赫然一震。

這個出身卑賤的女子……也同他一樣,看得見那些冥間之物?

她,究竟是誰?為何同他一樣,擁有這般的異能?

第2章(1)

嘿,小泵娘,你也看得見我啊?

「走開!別靠近我……」見風剎飛近自己,佟妍怕得縮趴在地上,整個人劇烈抖顫,那模樣一看便是假不來,而是真的恐懼至極。

喂喂,別這樣,怎麼說我也是日巡神,現在又逢鬼月,我自然要上人間四處巡視。

湊近佟妍身旁的風剎嘰嘰咕咕的說︰小泵娘,莫怕,我們來交個朋友吧?方才我可是也有在仲燁面前幫你求情,是好人——不,是好神來著。

「你、你少騙人了!日巡神不過是個尊稱,所謂的日巡神便是煞鬼,一般人見著了日巡神便會得煞,輕則染病,重則災禍接連而來,別靠近我!走開,走開!」

刑堂上,只見佟妍拚命揮動細瘦的雙臂,對著空無一物的身旁推拒,在場眾人目睹這一幕,莫不露出古怪嫌惡的神情。

原來是個瘋子!那些衙役與來自湍王府的死士們,全露出相同認知的神情。

「爺兒,那個賤民想裝瘋賣傻,要不先讓人用刑吧?」揣度不出主子那一臉凝重的神情是為了哪樁,安墨在旁幫出主意。

小泵娘,听見沒?有人要對你用刑了,你可要當心啦。風剎一臉看好戲的訕道。

佟妍聞言微僵,忙抬起臉望向仲燁,正想求饒時,驀然,一陣青焰飄過她的眼前,那焰火忽明忽滅,隱約透出一張猙獰丑陋的鬼臉。

丑陋可布的鬼臉瞬息萬變,隨著火光明滅,一會兒又換成了一張嬌艷迷魂的女人臉蛋,時丑時美,煞是詭異駭人。

她尖叫一聲,顧不得膝蓋有傷,慌慌張張的爬起身,在眾人尚且反應不及時,就這麼莽莽撞撞地撲向了堂上。

不知為何,總有種模糊的感覺、無形的力量,牽引著她往那個男子身旁靠去。

只要靠他近一些,那便安全了!那縈繞在耳邊的催促聲,便是這般蠱惑著她。

「護主!護主啊!」見她撲倒了桌幾,弄翻了文房四寶與令簽筒,那些注明了各種刑罰的令牌全散落一地,安墨驚得大叫。

慌亂之間,只見仲燁俊容微變,不疾不徐的催動內力,連人帶椅的往後一退,猶然一派雍容自在的端坐于紅檜大椅上。

他也看見了那道青焰鬼火,它明顯是沖著佟妍而來,挑釁似的繞著她打轉。

而那個風剎也不知跑哪兒去了,在青焰出現的前一刻,倏忽便不見了蹤影。

莫非,就連自稱是日巡神的風剎,也害怕那道青焰鬼火?

可笑!連這種髒物都會怕,還敢自稱為神?

仲燁眯起了銀藍色的眸子,目色生寒的直瞪著那道青焰,只大手利落的揚高,制住了那些看不見鬼焰、爭相撲過來護主的死士們。

「退下!」他一語雙關,既是要死士們退開,更是朝著那道行跡囂張的鬼焰,沉嗓喝斥。

听聞此令,死士們愕然以對,卻又不敢違抗主子,紛紛收起刀槍,退到堂下守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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