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給你,它叫布丁,以後讓它陪著你,不要哭了。」她孩子氣地安慰他。他收下了熊寶寶,收下了她的一片好意……
回憶至此,江雪驀地心念一動。
會不會就是因為那樣他才決定留下來的呢?現在她是不是應該如法炮制?可灰灰正困在陷阱里,若不趕快去救它,它就會死,即便是一只狗,那也是條生命。而且灰灰死了,他會很傷心……
「叫李叔備車!」命令才落,縴秀的身影已翩然飄出客廳。
珠姨忙追上來。「雪小姐,你去哪兒?你該不會要親自去找那只狗吧?」
她點頭。「對,我要去找。」
「不可以,外面在下雨啊!」珠姨焦急地阻止。「讓老李帶幾個人去找,你在家里等消息就好了。」
「我要去。」只有她知道灰灰困在哪里。
「雪小姐……」
不顧珠姨苦勸,江雪仍是坐上了江家的座車,要司機李叔載她到附近岔路口的樹林。
李叔覺得奇怪。「小姐,那只狗應該是在山下的獸醫診所附近走丟的啊!」
「他們說了,在診所附近找不到,我猜說不定是狗狗想回這里來,結果在岔路那邊迷路了。」總不能跟人說自己是因為重活一世才未卜先知,只好隨便編個理由了
幸而李叔為人老實,對主人家的吩咐也一向尊重,便開車往樹林的方向去了,車子停在路邊,江雪撐了傘下車。
天色陰濃如灰,雨水像瀑布一樣瘋狂地砸下來,風呼呼地吹著,在林間肆意翻動。
「小姐、小姐!」李叔見雨勢膀礡,急忙攔住她。「你不用親自下來,我進去找就好了。」
天雨路滑,樹林里又滿是泥濘,李叔擔心會發生危險。
其實江雪自己也有點躍躅,如果找回了灰灰,明澤會不會不顧一切帶著灰灰就離開呢?要是灰灰死了,他或許就會答應留下來……
天使與惡魔同時拉扯著江雪的良心,她站在樹林入口猶豫不決。
李叔以為她是害怕,溫聲安撫。「小姐你還是坐在車上等吧!我去找就好。」
江雪沒回答,依然恍惚地出著神,半晌,她倏地咬唇,狠狠地咬出一道深深的月牙印。
她覺得自己很悲哀,上天給她機會重活一世,她卻仍是自私地只為自己著想。
「李叔,我要去。」她陰沈地宣布,一字一句像是從齒縫中磨出來的。
她不是以前的江雪了,不能做回以前那個江雪……
她毅然甩了甩頭,舉步踏進森林里,她記不得灰灰被困的具體位置,只能循著泥濘的林間小徑,沿路尋找。
風強雨驟,很快便打濕了她全身上下,她憑著一股執念冒著風雨前行,豎起耳朵,試著在轟隆的雨聲中分辨出微弱的狗吠。
「李叔,你有沒有听見狗叫的聲音?」
「沒有啊!小姐。」李叔同樣被淋得一身狼狽。「會不會那只狗根本就不在這里?」
會是她記錯了嗎?江雪也不免懷疑,畢竟那是很久遠以前的記憶了,也許並不可靠。
「再找找看吧。」她說。
「小姐你這樣淋雨會生病的。」李叔很焦慮。
「不會有事的……」才剛說了大話,江雪踩著雨鞋的小腳便拐了下,差點滑倒。
「小姐!」李叔驚呼,慌忙伸手扶她。
「我沒事。」江雪安撫驚慌的中年人,忽地,她仿佛听見一陣細弱的哀鳴,不禁緊掐住李叔手臂。「李叔,你听見沒?」
「什麼?」李叔茫然。
「是灰灰的聲音,我听見了!」她興奮地喊,展袖抹去沾濕眼皮的雨水,往聲音來處尋去——
江雪找到灰灰後,並沒立刻回家,而是將受傷的狗狗再次送到獸醫診所,親自看著它打了針,上藥包扎,百般叮嗥診所的人仔細看顧它,絕不能讓它又走失了,才拖著疲憊的身軀回來。
珠姨憂心忡忡地迎向她,見她全身都濕透了,小臉蒼白,心疼得不得了。
「雪小姐!你怎麼把自己弄成這樣?就說狗不見了叫老李他們去找就好了啊!何必你親自去?」珠姨又急又氣,一面碎碎念,一面牽著她便往浴室走。
「珠姨,我沒事……哈啾!」
「看吧!都感冒了,真是的,萬一發燒可怎麼辦!」
「知道了知道了,我馬上去洗個熱水澡不就好了?知道珠姨對我最好了,你別擔心喔。」
「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有心情撒嬌?」
「對了,珠姨,灰灰走丟的事你沒跟他說吧?」
「雪小姐交代我不能說,我當然沒說。」
「絕對不能告訴他喔!」
「為什麼?」
「總之不能說就對了……哈嗽!」又一聲噴嘻。
珠姨更慌了,也不再計較為何這件事要瞞著那少年。「好了別說了,你快去洗個澡,珠姨讓廚房弄熱姜湯給你喝。」
「我不喝姜湯,好難喝的。」
「難道你寧願感冒?難喝也得喝。」
「人家就是不喜歡嘛。」
「乖,听珠姨的話,別任性。」
「珠姨……」
一大一小邊走邊說,一個嬌氣地耍賴,一個便溫柔地誘哄,兩人都沒注意到在經過三樓走廊時,一道細瘦的人影隱在某扇門後,若有所思地窺視著。
第3章(1)
半夜。
江雪是被沈悶的雷響驚醒的。
窗外下著雨,淅淅瀝瀝地敲打著窗扉,間雜著幾聲隱約的雷鳴。
她睜開陣,茫然地轉動眼珠,除了天花板那片星空綻出隱隱的光亮外,入目的盡是一片漆黑。
她睡覺時習慣開一盞小夜燈的,怎麼熄了?
伸手模索床邊的遙控器,按下開燈的按鈕,沒有反應,她連續試了幾次,沒一盞燈能打開。
是停電了吧?
她蹙眉,撐坐起上半身,一陣暈眩猛然襲來。
她這才驚覺自己喉嚨發干,鬢邊冒汗,全身如火灼般發熱——
她發燒了!
縱然喝了一大碗熱熱的姜湯,看來她幼小的身軀仍是抵擋不住大雨濕身的寒涼。
怎麼辦?好渴,想喝水。
她掙扎地下床,小心翼翼地走向不遠處的茶幾,可室內實在太黑了,她又暈又看不清楚,膝蓋倏地撞到了什麼,絆倒在地。
好痛!
她撫著膝蓋,忍不住申吟。
扁坐在這邊是不會有人來救的。
好不容易忍過了疼痛,她怕又會撞到什麼,小手不時探向前,一寸一寸很漫地往前移。
終于來到茶幾前,她撐站起身,模索到玻璃茶壺和茶杯,倒了滿滿一杯水,才剛喝了一口,只是稍稍潤了潤干渴的喉嚨,又一陣暈眩襲來,她站不穩,往前一倒,玻璃壺應聲落地,她手上的杯子也滑落。
她扶著桌面喘氣,想喊人來,干啞的喉嚨卻只能發出低低的嗚咽。
停電了,她連桌上的電話也不能用,只好扶著牆,一步一步緩緩地走出房間,眼瞳逐漸適應了黑暗,她能夠看見一點點光,看到樓梯口。
忽地,走廊窗外一道銀色的閃電劈過,接著是轟轟雷響,她嚇到了,不自覺地尖叫,聲,慌得蹲下來,雙手搗住耳朵。
「你怎麼了?」低啞的嗓音在她身後揚起。
她愣住,小心翼翼地回過頭,一時感覺光線太刺眼,眨了眨眼,才認清來人是傅明澤。
他穿著佣人替他買來的睡衣,手上拿著手電筒,靜靜地看著她,溫暖的黃色光圈映出她縴細的身影,她蜷縮著環抱自己,像只受驚的小兔子,小臉瑩白,眼眸微紅瞅著他,看來柔弱又可憐。
暗明澤陣光一閃,稍稍亮了幾分,走過來蹲在她身前。「你怕打雷?」
「我……哪有怕啊!」一听他這麼問,她立即收凜迷惘的神智,小嘴倔強地一抿,困難地自喉間逼出低啞的嗓音。「我才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