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愈是道歉,耿于懷愈是惱火。「你只要能不給召熒添亂就好。」
「我……」
「正值多事之秋,你沒事硬要到花樓串門子是怎麼回事?也不想想自己根本配不上召熒,而且還和花娘走這麼近,你到底有沒有替召熒想過?」
艾然本來滿心愧疚,但這番偏頗的指責教她怎麼也吞不下這口氣。「耿爺,你這話是瞧不起花娘嗎?」
「女子本就低賤,就如你早是昨日黃花,竟敢攀附高枝。」
一句女子本就低賤,瞬間燒光艾然的理智。「笑話,女子低賤,難道你不是女人生的?」
「你!」從未被當面指責過,耿于懷臉色忽青忽白。
「我知道對你們講什麼男女平等、職業不分貴賤是在對牛彈琴,但請你搞清楚,你對女人沒好感要喜歡男人是你的自由,可你不能因此看不起女人,再者,大人要是知道你這番心思,肯定對你失望透頂。」
真是太可惡,她沒這樣設定,為何他的個性這般走樣?就算她的介入改變了什麼,總不可能連人性都能改變吧!
「我說……」察覺他臉色有異,她抿起嘴,很想裝死,可是馬車里空間就這麼大,就算裝死好像也沒用。
「你為什麼會知道?」他離開位置逼近她。
她不自覺地往後退。「耿爺,冷靜,我沒別的意思,我……」她忽地倒抽口氣,瞪大眼看著他的手扣上她的頸項,那股力道來得凶狠,壓根不像是玩笑。
有沒有那麼嚴重?她到底是說了哪句話啟動了他的人格切換模式?
「不準說……不準對他說,你听到了沒有?!」他的怒吼聲從齒縫迸出。
艾然怔怔的注視他的神色。與其說他要置她于死地,倒不如說是在央求她別道出某件事……到底是哪件事?
她真的是一頭霧水,她明明是在和他討論女子該得到基本尊重,怎麼……思緒快速跑過一遍,她恍然大悟。
她明白了,原來他要她守的秘密是--他喜歡大人一事。
這人……她的心驀地為他而發疼,心里更加愧疚了。
如果不是她,他也沒必要作困獸之斗,他會得到大人的愛,兩人晨昏共處……而不是像現在,就連喜歡都不能說出口,得拚命的藏匿,就怕被大人發現。
「我不會說的,絕對不會……」她幽幽道。
「你要是敢騙我,我就殺了你。」
「嗯,要是有那一天,你就殺我吧。」他是如此恐懼被大人發現他的心意,她怎麼可能揭開他的隱私。
雹于懷狂亂的眸逐漸冷靜,不解地睇著她,直到馬車突然頓住,才松開鉗制的手。「到了,你下去吧!」
「我發誓,我真的不會說。」臨下車前,她不忘再表態一次。
雹于懷逕自閉目養神不回應,艾然嘆了口氣走下馬車。
媚珠早在萬花樓的後門等她,她沒有心思多想其他,畢竟還有人需要她幫忙。
隨著媚珠從後門進樓,里頭穿廊眾多簡直像在走迷宮,最終走進廊底的一間房。
「如虹姊姊,我帶大姊姊來看你了,你馬上就會沒事的。」媚珠走到床邊輕喚著。
床上的人虛弱地張開眼,眼神有些渙散。
艾然走近一瞧,發現她臉上有著不正常的紅暈,撫向她的額頭,發現她正發著高燒。
「媚珠,去備些涼水來。」她立刻吩咐。
「是。」媚珠隨即離開。
艾然坐到床邊,想了下道︰「姑娘,失禮了,我要拉開你的衣襟瞧瞧。」
叫如虹的姑娘連回話的力氣都沒有,由著她解開衣襟。
胸口上沒有任何的疹子,而腋下淋巴也沒有腫起來的現象,扳開她的嘴,口腔內也沒有紅點,倒是可見喉嚨深處有些腫起。
見狀,艾然有些急了。她不是大夫,只懂一些基本常識,可以確定的是她的癥狀不是麻疹也不是水痘,但這些判斷根本無濟于事。
試著診她的脈,發現脈象極為虛弱,仿佛這條生命就快要殯逝。
「咳咳咳……」姑娘突然發狠地咳起來,像是要將心肺都給咳出般,艾然趕忙順著她的背拍撫。
這時媚珠正好端著水盆進來,艾然立刻起身接過,拿了布巾沾濕,敷在如虹的額上,順口問︰「媚珠,你這位如虹姊姊是何時生病的?」
「約莫三天前,嬤嬤帶我們去一趟晉平縣回來後,如虹姊姊就開始不舒服,頭痛得緊,到昨晚突然咳得厲害,而其他幾個姊姊也都病了,今兒個一個個開始咳。」
艾然不禁皺起眉。「難不成是流行性感冒?」她小聲喃著。
但又覺得不對,媚珠說去過一趟晉平縣……晉平縣?怎會如此巧,她今天也才去過那里,可並沒有覺得哪里不舒服,許是集體風寒所致。
可是風寒會病得這麼嚴重嗎?她對醫學只有基本常識,對古代的疾痛更是沒有研究。看這狀況也只能……
「大姊姊?」
「不行,得找大夫。」這不是她能應付的狀況,人命關天不能拖。
「可是嬤嬤不讓我找大夫……她說,要是大夫出現在花樓里,客倌會不上門的。」
「我去跟她說,你帶我去。」
媚珠面有難色,最終咬了咬牙,帶著她去找老鴇。
一見到老鴇,艾然劈頭就把那病癥形容得超級可怕,疑似會傳染,不找大夫救治到時候青樓也無法開門做生意,接著老鴇又會有多窮苦潦倒,嚇得老鴇花容失色,立刻派人去找大夫。
媚珠開心地對她再三道謝,她則是要媚珠盡量避開,免得連她也被傳染。
交代完畢,上馬車時,她已經有些累了。
「花娘病得很重?」耿于懷低聲問著。
「嗯,情況不好。」她點點頭。「其他幾個也病了,要是不處理好,就怕會傳染開來。」
雹于懷微揚起眉,瞧她一臉疲憊,沒再多說什麼,吩咐車夫回府。
魏召熒來到知府衙門時,衙門前早已揚開白幡,里里外外氣氛肅穆。
「大人。」得知主子趕回,八賢立刻上前將發生之事大略稟報。「我作夢也想不到,光天化日之下也有人敢行凶。」
最氣的是,他明明就在這兒坐鎮,卻有人不當他是回事,大膽行凶,還安排得毫無瑕疵。
「是在用膳時下手的?」
「仵作驗過尸了,說是中毒而死,可是我明明將他們七人全都隔離了,用膳時間一致,況且送菜進房的全是衙役,我盤問過了,那衙役不像在撒謊。」他頭痛極了,沒想到大人一不在,他便捅了樓子。「所以我只能下令封城,不讓行凶者有機會逃出。」
「楚行在用膳之前可有異狀?」
「我沒瞧見人是不知道,但我听衙役說他要求吃紅燒白魚,還要人趕緊去買。」說著,八賢啐了聲。「白魚何其珍貴,想買也不見得買得到,都什麼時候了還堅持吃山珍海味,簡直混蛋。」
「知道這事之後,其他六人有何反應?」魏召熒細細推敲著。
白魚肉質鮮女敕,做成紅燒,要是在里頭摻毒,根本無從察覺,再者要是由心月復端去,那更是不會起疑。
如果他推測無誤,那人肯定和楚行走得極近,是他教導楚行如何行事,如今,對方是打算將所有的罪都推到已死的楚行身上,如此他便可以高枕無憂,在這種情況下,想必就連楚行的心月復都已被收買。
「那六人皆是驚詫不已,而且面露懼色。」
「喔?那他們此刻人在哪?」
「我將他們集合在後院的廳里,省得一個個出事。」
「不妥,你應該依舊將他們分開。」話落,他舉步朝後院走去。
「為何?將他們分散,我怕屆時又顧此失彼,豈不是麻煩?」八賢不解地跟在他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