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勺小秀女 第19頁

孟樂雅對她是有求必應,吃貨很好應付。

阿沙華有傅言欽出手,她也輕松,但最大魔王就是傅言欽,時不時的過來蹭點心,她還得陪笑聊天,氣氛太好、太溫馨,讓她有種重回小膳房的感覺,這反而讓她不安起來。

她很努力的想要遺忘又舍不得遺忘的那段記憶,他卻一日日的在加深,她害怕自己的心會因愛妥協,于是,這一天,她決定趕人了。

傅言欽穿了一襲玄色寬袖綢衣,黑皮革靴,腰上一只溫潤上等白玉,看來仍是翩翩君王,恁地迷人,她揉揉額頭,眨眨差點看痴的雙眼,「那個,皇上,你也來很多天了,是不是、是不是——」趕人的話本來就很難出口,她這要趕的還是一國之尊,她欲言又止。

傅言欽一臉受傷的看著她,沙啞的低嗓帶著控訴,「我們是好朋友不是嗎,而且有人發誓,答應做一輩子吃食給我。」

「皇上,那時候——」她吞吞吐吐的不知該說什麼,那時能跟這時一起比嗎?偏偏這時候她不能當他是言公公,不然,還不跟他叫板嗎?欺侮人嘛。

傅言欽也沒真的要她回答,控訴完就站到她身邊,看著料理台上那一小團一小團的面團,另外還有些木制的各種花形容器,三只白瓷鍋內各有三種已調好的內餡,其中一邊已做了幾個精致花形糕,雖未蒸烤,但看來就是好吃的。

「這要怎麼做?我想試試。」他若無其事的指著那些。

她能說不嗎?「這樣手過來,然後——」

堂堂天子委身廚房,做了幾樣丑不拉嘰的點心,終于歡喜走人。

孟樂雅的心情很復雜,說討厭是沒有,喜歡嘛,心又酸酸的,對啊,怎麼可以喜歡?但意志愈來愈薄弱,情不自禁的情感倒是日日堆壘得愈來愈高,她怎麼辦?心亂如麻。

隔日下午,傅言欽帶著許久未見的孟磊來到她面前,她驚喜交加。

「三姊姊。」孟磊的表情有些緊張,但有更多的歡喜,還不時的看向站在身邊的傅言欽,再看向姊姊,眼楮熠熠發亮。

「磊兒怎麼會過來?還是跟皇——」她連忙住口,她不確定傅言欽是否有跟孟磊說明自己的身分?

孟磊很快的為她釋疑,「皇上的人去學院接我,問我想不想來看姊姊,我本來還不相信,是山長跟我保證是真的,我才來的。」這麼解釋,也是怕姊姊生氣他隨意就跟他人走。但此時,她更緊張的是另一件事,「皇上,這家里,還有學院的人——」

「三姊姊不用擔心,我知道這是不能說的秘密,山長更清楚。」孟磊拉拉姊姊的手,「皇上說他也很喜歡南瓜粥,可是三姊姊好久沒煮了,今天做好不好?」

于是,這一日,多了孟磊這個潤滑劑,孟樂雅與傅言欽的相處更為自在融洽,少了傅言欽不喜的那種距離,他臉上的笑容更深。

翌日下午。

「三姊姊,皇上帶我到郊外的小校場,教我騎馬射箭呢。」孟磊笑咪咪的向姊姊述說有多剌激又有多好玩。

第三天下午。

「三姊姊,皇上好厲害啊,百步穿楊不說,還是坐在馬背上呢。」孟磊口沫橫飛的說著,笑著,連水都沒空喝上一口。

第四天。

「姊,皇上跟我提了些新政,還說了他幾年前施行的仁政,我們還一起策馬到近郊山上,俯看繁華的京城,姊,他真是個了不起的君王,連山長都說我朝有如此仁君,是百姓之福。」

孟磊眼中對傅言欽就是滿滿的仰慕與敬佩,而且雖是一國之君,但他待他極好,比自己的父親對他還好,而且他沒有哥哥,他一直羨慕別人有哥哥,傅言欽是君王,但他卻像自己的哥哥。

孟樂雅有點無奈的听著弟弟絮絮叨叨說著某人如何的好,如何的厲害,如何的聰明。

而那位某人今日穿著一襲粉紫交襟直裰,寬袖袍服,讓這位年輕帝王多了粉女敕如春櫻的迷人氣息,令她不受控的頻頻看向他,他眼中的笑容更盛更亮。

姚光在主子爺的目光示意下,笑咪咪地將那個小小助攻手帶出廚房。

偌大的室內頓時安靜下來。

「阿沙華已經有好幾天沒有來了。」孟樂雅很怕自己眼神痴然,連忙找個最煞風景的話題。

但皇帝大人心髒強,心情更好,笑得魅惑,「紹國這次來使進貢也有學習我朝政務及民生之意,紹國居北,有意開發農業,正好,農務司的武大人要帶人下江南考察,朕便讓他同行,可以參觀農田水利的興修,一些稻作技術,甚至是水車、筒車等灌溉工具……」

他說得極多,但她也听明白了,阿沙華被他尋個名目給打包丟到江南去,不會再來纏著自己,不過出乎意料的是,他又說︰「宮里還有不少事要處理,今天不能有太多時間陪你。」他是舍不得,但這些日子確實累積太多奏折了。

她低著頭,竟然舍不得他離開,她本想做點特別的點心請他吃。

「樂樂。」

她抬起頭來看著他,對上他深情的黑眸,急急的又低下頭,怕自己的眼神泄露了不能被他發現的深濃情愫。

傅言欽眼中一黯,很多心里話也說不出來了。

「那沒事,我回宮了。」他嘴角泛起苦澀。

「嗯。」她抬頭,給他一個笑臉。

傅言欽甫走不久,孟磊卻是表情怪異地走進來。

「怎麼了?」她馬上迎上前去。

「大姊跟二姊不知從哪里得知我人在這邊,她們來找我,老掌櫃親自招待到梅字號房,姊姊們還想四處參觀。」他一臉忿忿的說,兩個姊姊對他這唯一的弟弟總是比對三姊姊上心,但是否是真心實意,他心明眼利,著實不喜。

同心樓是個什麼樣的地方,他近日進出頻繁,心中有數,更何況,皇上可跟他說了,「這里的一切是你三姊姊的夢想所在,你身為她最在乎的弟弟,也要如朕一樣,好好替她守護。」

此時,孟樂雅也听明白了,不以為意的笑道︰「沒關系,都是一家人,我去——」

「不要!不用!兩個姊姊眼紅,說的話酸言酸語,我听了都不喜,三姊姊何必污了耳朵,我出面陪同就好,我就隨意帶她們繞一繞,這別院我是不會讓她們進來的。」他頓了一下,心思一溜又道︰「就說太後有規定,這處是姊姊靜心研發新點心之處,無事不得進,就這樣了。」

說完,也不待她說話就跑了,但不過走了兩步又回頭來對這個和善美麗的姊姊道︰「別擔心,我處理得來,不該讓她們知道的她們絕不會知道。」

孟樂雅看著笑笑揮手又跑走的弟弟,心知他指的是傅言欽的事,這個暖心體貼的弟弟真的長大了。

偌大的廚房,兩名宮女進來幫忙廚務,孟樂雅獨自守著一爐火,小心的熬著瓦鍋內的點心肉餡,一有混濁浮渣,就拿湯勺撈除。

此時,剛放下勺子,就听到門口傳來熟悉的女聲,「好香啊!」

她一回頭,就見殷如秀穿著一身利落騎馬裝,滿頭青絲成束,還帶著個包袱跑了進來,又不忘回頭叫身後一個同樣身著騎馬裝的大眼俏丫鬟,「快,樂樂,你這里有什麼可以打包帶走的點心都讓我帶著上路吧,不然我會餓死的。」

她邊說邊讓那俏丫鬟速速去打包,孟樂雅都懵了,「上路?你要去哪里?」

她粉臉驀地漲紅,「阿沙華去江南了,我在京城太無聊,所以要去找他。」

孟樂雅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愣愣看著那個俏丫鬟在殷如秀的東指西指下,動作迅速咻咻咻的搜括不少點心,綁了個大包包就往肩上一背,輕松利落。

「那將軍府那邊?」她怔忡的目光回到殷如秀身上。

她吐吐舌頭,大方笑著招認,「我是偷跑的,不管,我就是要去找他,你放心,我那隨身丫鬟是武功高手,三十個也撂不倒她,我走了!」來個離別大熊抱,殷如秀笑咪咪的揮手走人。

孟樂雅突然羨慕起這個來去匆匆的女漢子,勇敢追愛。

第十章  圈套一個接一個(1)

秋意漸濃,京城景致在樹葉中轉黃轉紅,落葉飄落滿地,添上幾抹蕭颯,天氣變得更冷,人們的衣著也跟著添厚,顏色不若夏日繽紛,天灰灰,景致也灰灰。

獨立別院的桂花樹開得正濃,風一吹,馥郁香氣隨風吹送。

偌大書房內置了兩個小爐,暖烘烘的,孟樂雅坐在案前,一筆一筆的寫著竹簽,寫著寫著,心卻定不下來,她放下狼毫,往後靠在椅背,打量這間雅致又能讓人平靜的書房。

毫無疑問的,這也是傅言欽的手筆。

書房的門上方掛個匾額,「听雨軒」三個大字,龍飛鳳舞,也是他的字吧。

她坐在這里望出去,視野開闊,假山流水,層層的楓紅襯著黃綠,再前方的紅瓦亭台,盤槐一株……

她收回目光,抬頭看著上方,听姚光說上方屋瓦的瓦愣是名匠所出,不管大雨小雨打在屋頂上,叮叮咚咚、淅淅瀝瀝的像樂曲,不會讓人心煩,反而有一種置于大自然獨立的平靜。

她等著第一場雨下來,但老天爺從她住進來至今,只下過幾場蒙蒙細雨。

書房里處處都可見用心,每一物件都是精品,但低調不張揚,符合她的個性。

他對她真的是那方面的心思嗎?不只是朋友?她不確定,即使她被偷走的心還在他身上,入宮的生活與她想要的生活背道而馳,她仍不敢勇敢去愛。

她想與她的夫君一生一世一雙人,像巫嬤嬤與老太監相守相伴到老,即使傅言欽僅要一妻,但他對內有太後,對外有朝臣,不可能容許的,屆時,宮中美女如雲,就算他的心守得住,卻不能只生她的孩子,宮中會有多少嫡庶子女?

宮斗比宅斗更血腥,她害怕,替自己害怕,也替未出生的子女害怕,她腦海中出現多年前在二手雜書鋪陰暗處,那個滿身補丁的小乞兒……

她揉揉發疼的額際,像是意識到什麼動靜,她看向門口,就見原本在窗前做女紅的秋瑾跟夏荷靜靜的退出屋外。

她眨眨眼,不意外的,看到傅言欽罩了一件黑色披風跨進屋內,男人的眸光如瀲瀧波光,引人非常,她連忙站起身來,看著幾個大步就來到面前的男人,他一邊拉下披風隨手落在幾案,里頭一襲黑色八寶雲紋袍服襯得他俊美非凡。

「今天怎麼沒去廚房?」他問。

她搖搖頭,看著桌上,上面有許多竹簽,是預備做幸運餅干的。

傅言欽看看他為她布置的雅致書房,再看著為他端上一杯茶的粉衣女子,滿意的笑了。

他不知道她已愈來愈習慣他的到來,愈來愈習慣與他相處,但她知道他是勤政的帝王,天天上朝,與她最親密的弟弟相處,又要來這里見她,因此,晚上就得熬夜挑燈看奏折,這些都是姚光私下告訴她的,希望她能待他家主子爺好一些。

「我偷偷的、大膽的跟孟三姑娘您說啊,皇上身邊一直沒有知心人,太後雖是母親,但後宮事多,又是經歷一場腥風血雨才站上位,皇上孝順,什麼事都不往太後跟前提,皇上身邊只有奴才一人,難過、生氣、煩惱都是皇上自己承擔,奴才不過是個閹人,雖三生有幸能在皇上身旁伺候,總不及一個姑娘家貼心是不?奴才真真是心疼皇上啊,嗚……」

她想到姚光說到動情處不由淚如雨下,心也難受,因此看著這個俊美如天仙的今上,也覺得心疼,「皇上國事都操心不完,實在不該將時間放在磊兒跟我身上——」

「為何不該?」他笑著打斷她的話,見她曝嚅不語,他又說︰「我與你們非親非故?」

她想點頭但又不好點頭,她跟他算是朋友,不,是遠比朋友更好的知己。

「樂樂難道還不懂我的心?我在乎你,而孟磊是你唯一在乎的親人,我想讓你在乎的那個人知道我有多在乎你。」他深情告白,她之于他,是刻骨銘心的眷戀,是誰也無法取代的。

她眼泛淚光,這一席話太甜太扎心,比她做過的任何成功的、失敗的點心都還要甜,但明明那麼的甜,到了心里卻酸了、澀了,「不能的,不能的……」

「為什麼不能?」他想也沒想的就反問。

她要怎麼說?而且,為什麼是她!在他身邊想邀寵、想為他分憂解愁的女子還會少嗎?她的身分,她的才情實在配不上啊。

他終究還是為難了她?也是,她與那些貪圖富貴權勢的女子不同,站在他身邊都避之唯恐不及,然而他實在放不開手,一個心心念念放在心上許久的女子,他不知道還能怎麼做才可以讓她愛上自己?還是,讓姚光再派多些人到百姓間探探那些情深意切的夫妻如何走在一起?他想到道里,伸手揉揉眉心,有些疲憊。

「不舒服嗎?」

傅言欽看著她眉宇間的憂心,心頭不由得一軟,「頭疼。」

「我替你揉揉。」她月兌口而出。

他微微一笑,「那就有勞了。」他很自然的在軟榻上躺下來,她站著有點無措,自己怎麼說那麼快呢……

「樂樂?」他的表情看來好無辜,含笑帶怨的,讓她的心都揪成一團。

好吧,就是好友啊,她走到他身後,拿把椅子坐下。

她柔女敕縴指滑過他前額略推再往雙鬢而後,來來回回,太舒服了,傅言欽忍不住發出一聲低吟。

然而下一刻他突然按住她的手,坐起身來,內力過人的他,已听到匆匆而至的腳步聲。在她困惑時,房門已被打開,姚光快步進來,面色凝重的說︰「同心樓二樓雅房,一名女客捂著肚子突然叫疼,已派人去請大夫過來,說是月復痛劇烈,臉上及手上都看到出了紅色小。」

「怎麼會這樣?我過去看看。」孟樂雅急著要出去。

但傅言欽一把握著她的手腕,「等等,先讓姚光去處理。」

她搖頭,「不行,這是我的點心樓啊,每一樣點心都是我研發出來的,那些廚師也是我手把手教的,有人吃出事來,我怎能回避——」她突然住口,不解的看著他拿了披風為她披上,他修長手指利落的為她系上帶子,她粉臉酡紅的對上神情溫柔的他。

「可以走了。」他突然抱著她,施展輕功,一個飛掠就往前院的同心樓去。

姚光愣了一下,連忙跟著一展輕功追上去。

即使陽光露臉,仍是秋意冷寒,老百姓走在路上,都忍不住揪緊身上襖袍,加快腳步,不過門前車水馬龍的同心樓仍一如既往的人聲鼎沸,店鋪外還是有縮著脖子排隊的長長人龍,好在店家體貼,派了伙計送上一杯杯免費熱茶,免得客人受涼。

店內仍是座無虛席,手腳麻利的伙計來回穿梭招呼客人,送茶送點心,大堂人聲喧嘩,說笑的客人一道道點心入口,臉上都是驚喜與滿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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