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勺小秀女 第20頁

突然,二樓廂房有人打開門,傳出一陣吵雜聲,還有人在拉扯,接著就有一個小廝模樣的人一邊沖下樓梯一邊大叫,「我家夫人肚子絞痛,呼吸困難,快喘不過氣來,大夫還沒來嗎?」

這一聲大叫立即吸引大堂客人的目光,客人們紛紛拉著那小廝追問,「樓上怎麼回事?」

兩鬢斑白的老掌櫃快步過來欲拉走該名小廝,表情仍算和緩,「這位小哥請再等等,我們已派人去找大夫了。」

「是太醫嗎?」小廝又問。

老掌櫃皺眉,「當然不是——」

小廝氣哼哼地插腰,「各位評評理啊,我家夫人來這里吃點心,都快昏過去了,身上還起了紅診,都出大事了,竟然還怕驚動太後娘娘,不敢叫太醫。」小廝根本不理掌櫃及圍過來的伙計,刻意大叫。

「這位小哥休要胡言。」老掌櫃也是人精,雖然秦太後入股同心樓不是秘密,但這小廝開口就是如此,大有要將事鬧大的意圖,一個眼神,一名伙計連拖帶拉的硬將嘴里大呼小叫的小廝帶回樓上,但這騷動已經成功的讓客人們驚慌起來。

「太可怕了,那我們吃的有沒有問題?」

「對啊,這叫我們怎麼吃得下去?」

一樓大堂來客略微復雜,有本地客,也有外來客,這些聲音一出,不少人臉色蒼白,跟著議論起來,而這些喧嘩聲也讓二、三樓的客人紛紛走出來察看,老掌櫃跟二掌櫃忙著派人上去安撫並解釋,但有些人不听,更有人開始惡聲批評,「生意太好,就沒好好控制質量或食材,也不知道外帶回去的,有沒有人也遇到相同問題?」

「就是,若像那位夫人一樣,這會兒呼吸困難,身邊若沒人,可怎麼得了?」

「能怎麼樣?這是秦太後投資的點心樓,主掌的還是太後最看重的女官,再說了,這次是鬧大了,誰知道開店至今,有沒有出過人命?」

有幾個愈說愈難听,老掌櫃也怒了,「你們胡說什麼?大夫都還沒看過,那位夫人是何問題尚且未知,何況食材及調味都一清二楚,個人在飲食間有忌諱不能吃的,自當避免,難道還怪別人做吃的,不怪自己沒長眼,沒管好自己的嘴巴?」

他原是來自宮中,自有一股震攝人的氣勢,這一吼,頓時全場靜悄悄。

「大夫來了!」一個伙計邊喊邊從門外進來,手里還拉著一名提著藥箱的老大夫。

老掌櫃趕忙拜托大家讓個位置,催著大夫上樓,「快,快往這邊來。」

同心樓門外也已經嘰嘰喳喳的圍了不少人,好奇地問出了何事?

二樓一間廂房,里面有兩位中年婦人,一個情形看來已經很不好,另一個還能說話。

老大夫先注意到一名俊美男子,錦衣玉冠,身上有一種攝人的威嚴氣勢,是那種久居上位的權重之人。

「還不快看病人。」傅言欽冷冷的道。

這一眼,讓老大夫有些發怵,急道︰「是、是。」

兩名婦人及兩名丫鬟也有點怯怯的看著傅言欽,她們都不知道這人是誰,方才她們才眨個眼,他跟那名靈秀傾城的姑娘就相偕走進來。

孟樂雅其實還有點暈乎乎的,傅言欽是施展輕功帶她飛檐走壁從同心樓二樓後方的走廊繞過來,她還沒回過神,他已經護著她進了廂房。

老大夫看診後,做了緊急處理,「這類毒物引發體質過敏,嚴重會呼吸困難,甚至死亡,好在搶救得宜,只要休養一段日子,便能恢復。」

老大夫跟著檢查桌上剩余的糕點及茶水,結果是糕點表面被灑了輕量的毒藥。

孟樂雅立即上前察看,確定上面甜點的糖粉不對,原本的晶瑩白糖還多了兩種更細的白色及米色粉粒,但因顏色相近,又灑在玫瑰色糕點上,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來。

傅言欽讓人立即去一趟廚房,果然糖罐被動了手腳,但能進出廚房的也只有他們這幾名廚師跟廚娘,也就是他們都是嫌疑人,嚇得他們紛紛下跪,「我們哪敢做這種事?主子饒命啊……」

孟樂雅知道這款甜品很受歡迎,不會只有這一房的客人吃,連忙跟傅言欽說。

傅言欽還沒做任何動作,老掌櫃已經急著過來稟報,一到三樓陸續有客人中毒,只是中毒的程度不一,有的只是想吐,有的已經呼吸困難。

傅言欽強勢的扣住急著要去處理的孟樂雅,不讓她去面對那些客人,而是讓姚光全權處理,他則帶著孟樂雅從後方樓梯避開大廳吵嚷申吟的客人。

慶幸的是,全是同一款糕點惹的禍,姚光讓大夫先拿解毒丸讓中毒的客人服用,再差人去拿藥,又送客人回家又送補償金,此外,也派人將中毒及沒中毒的客人都問了身分。

中毒的來客中,不乏高官貴冑,所以得依身分高低來處理。

同心樓在清空客人後,暫停營業。

傅言欽讓姚光加派人馬,將同心樓上上下下、仔仔細細的搜查一遍。

這一查,卻讓傅言欽的臉色大變,同心樓這里除了這道糕點被下毒,其他倒沒查出什麼,可是孟樂雅所住的獨立別院就不是了。

她寢室里的茶水被加入迷藥,兩名陌生男子已被毒死在床底下,目前還查不出他們的身分,但看得出來並非他殺,而是咬死預藏的毒藥。

迷藥跟男人,這會是誰?她得罪了什麼人?

「看來有人連太後娘娘的臉面也沒看在眼底。」打狗也要看主人嘛,這根本就是針對孟三姑娘而來,姚光氣忿的道。

傅言欽瞟他一眼,他連忙閉嘴,傅言欽又開口問︰「有沒有問出什麼來?」

姚光知道主子爺指的是在同心樓工作的所有人,他一臉苦色,焦頭爛額的忙了好一會兒,卻什麼也問不出來。「仔細問過了,沒人有異樣,也沒人有動機,奴才愚笨,什麼也沒查到。」

「皇上,我相信那些人,他們都清楚在為誰做事,他們就算不怕自己,也擔心會禍及家人。」孟樂雅心情也很沉重,那麼多人中毒,雖然無生命危險,但她還是感到難過,這些已經夠了,她不想再涉及更多人,讓更多人受傷,只是她屋里的事……

傅言欽揮揮手,姚光明白的先退出去。

「樂樂,我不放心你留在這里,你跟我進宮,直到查出幕後的人。」

她明白他的擔憂,「可是我想留在這里。」

「不行,我堅持。」他不容許有人想傷害她。

「可是——」

他突然將她擁在懷中,聲音低啞,「樂樂,我很害怕,我沒辦法一直守在你身邊,我又不願意讓你跟我一樣,以保護為名,安排很多人守著你,讓你活在他人監控的目光下,我想給你想要的自由,但同心樓出事了,我真的不放心,你听我一次,讓我霸道任性一次,好嗎?」

她眼底一熱,一個皇帝用這麼幾近哀求的語氣跟她說話,他只是擔心她,只是想為她遮風避雨,卻得這麼卑微的請求,她何來的福分!

「你、你別這樣,我應了就是。」她眼眸微垂的低語。

「樂樂。」他溫柔喚她。

她臉紅紅的抬頭看他,看著他愈靠愈近,睫毛不自覺的微顫,透露她心里的緊張,直到額上印上一個輕輕的吻。

她沒掙月兌,也沒有顫抖,他暗暗松口氣,環抱的雙手仍舍不得放開,「我去處理一些事情,你留在這里。」

她只能點頭,覺得額上那點柔軟帶著溫度的,吻好像往她全身四肢百骸竄去,讓她渾身都有些發軟,只能順從。

傅言欽舉步走到另一偏房,姚光已經在等待。

「讓暗衛出動。」他話說得極淡,但那眼神卻是帶著殺氣。

姚光一愣,馬上行禮,「奴才立刻去辦。」

自從主子爺在十二歲遭難回宮後,為強大自己,鞏固江山,他以一己之力設置秘密暗衛組織,這些年來,該組識替主子爺處理的都只有政務,今日卻要用到一個都還無法確定心意的女子身上,主子爺疼她至此。

也是,主子爺要護的人,誰敢動她,就是自尋死路,那就拿性命當代價吧。

第十章  圈套一個接一個(2)

朦朧月色籠罩左相府,庭院深深的一處院落更是靜悄悄的,這里原來是秦佳音住的院子,但她被送往江南後,這里便空置下來。

寒冷夜色中,一名小廝提著燈籠,身後跟著披著大氅的秦凱,兩人進入院落,來到院中書房,小廝為秦凱拿掉大氅,再按了書架後方一個機關按鈕,書架緩緩移動,隨即出現一道小門,小廝守在通道口,秦凱則拾階而下,來到地下密室。

雖是府中密室,但通風良好,因而也燒了銀絲炭,暖烘烘的,家具床鋪一應全,一名丫鬟一見秦凱進來,就安靜的退到一旁。

紗簾後的榻上,一名女子飛快的拉開紗簾下床,烏黑發絲垂落,一襲素色裙服,瑩白細致的美麗臉龐,竟是秦佳音,她快步走到秦凱面前,焦急的道︰「父親,到底怎麼回事?那藥不是只會令人月復瀉難耐,怎麼會差點毒死人?」

秦凱端坐下來,丫鬟機伶的倒上一杯熱茶,他拿起喝了一口潤喉,「皇帝的人在查,爹的人也查了,只是沒法子像皇帝的人大張旗鼓,目前所知,除了我們,還有人也在那道糕點的糖粉上動手腳,兩種藥物一加,竟混成了毒,仁侯府的二夫人第一個發病,因為她一人幾乎吃了兩盤。」

「還有人?會是誰?那人會不會查到我們?」秦佳音急了。

「放心,這點把握爹還有,死人是不會說話的。」他倒是不擔心。

聞言,她惴惴不安的心才安定下來。

秦凱殫精竭慮多年,徐徐圖之的結果竟然是如此,這些日子,不得不走另一步棋,「爹已經下了指示,準備這麼久,那個人再不用也沒機會了,時間是不等人的,孟三已經被帶進宮,再來就是你要上場了。」

她粉臉微紅的點頭,父親派人潛入屋里下的迷藥跟兩名在床底下的男人原本就活不成的,布置這局面,目的只是讓皇上將孟樂雅帶進宮,她才能進行下一步。

「你可得爭氣點,爹還想靠著你在後宮的勢力走出一條康莊大道來。」

她目露堅定,「女兒一定不會讓爹爹失望的。」

這段日子,她就是一只不見天日的籠中鳥,只能住在地下密室,不得踏出一步,府中除了父親跟幾名親信,無人知道她仍屈身在相府。

父親終究舍不得丟棄她這顆培植多年的棋子,便讓一名身形與她相似的丫鬟扮成她的樣子下江南,欺騙外人。

她則將皇上拔除她秀女資格的真正原因告之,從那段日子開始,父親的人就秘密監控同心樓,知道這段日子,皇上天天坐著一輛外形不甚顯眼的馬車,悄悄繞至同心樓後門,進到獨立別院與孟樂雅相處一段時間,再悄悄返回宮里。

為了那個庶女,皇上怎麼可以……她眼圈酸澀的發漲,但她硬是忍住淚水。

父親確定皇上對孟樂雅的愛意後便開始計劃,才有今日一事,再來,便是她要上場了,她就要回到皇宮,也一定會重新站在皇帝哥哥身邊。

宮殿重檐,氣勢巍峨,即使入夜,但燈火通明,處處可見金碧輝煌,傅言欽站在寢殿廊上望出去,這樣恢宏又肅穆的景致,原本早已無感,今夜卻顯得特別吸引人。

「皇上,夜涼如水,天寒呢,快進去吧。」姚光上前一步提醒。

傅言欽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相鄰不遠的一處偏殿,「她那里……」

「皇上啊,奴才辦事是有多不得您信任?您都問多少遍了?吃的用的喝的,絕對沒人敢怠慢孟三姑娘,奴才敢以項上人頭保證。」姚光委屈到都想噴淚了,在主子爺心中,他就是一個讓他那麼放心不下的奴才嗎?

見姚光眼眶都紅了,傅言欽也知道自己有些過了,但他一想到孟樂雅離自己極近,他就很想去看她,又怕擾了她,畢竟同心樓的事還沒查出什麼,她也受到驚嚇,對了,要在她房里的銅鼎香爐點安神香……

他看向姚光又要開口,但見姚光眼紅扁嘴,淚光閃動,他輕咳一聲,不說了,但還是很想親自去看看,宮人們有沒有伺候好,又有缺什麼?

姚光是主子爺肚里的蛔蟲啊,哪里不知皇上心中所想,「皇上,太後那里也有派人去關照了,您再派人多去幾回,太後心里不知要如何想了?而且……您這住所安排得有點不優啊。」

同心樓出事,已經知會了秦太後,孟樂雅進宮也是基于安全考慮,秦太後能理解,但卻沒想到皇上未將孟三姑娘安排在以前住的秀朗宮,或是任職女官時的廂房,反而是離皇上寢宮不遠的偏殿……

姚光想到這里,都忍不住拍胸慶幸,主子爺原本是要將孟樂雅安排到皇後寢宮,雖然那寢宮從太後移居到寧和宮後就沒有主人,但總是未來皇後的住所,天天讓人打掃整理不在話下,尤其先前的選秀,大家以為一後二妃就要出土、不是,要選出了,那里更是天天人進人出,歡喜等著迎接新主子,結果……

傅言欽當然明白姚光的意思,更清楚他為何冒死也要阻止孟樂雅住進皇後寢宮,盡管那是他自始至終要給她的住所,但目前的確不適合。

他听了勸,再度回到燭火通明的殿內,將身上披風交給姚光,坐在矮榻上,前面是鋪著明黃桌幃的案桌,兩旁都有處理不完的奏章,但一想到孟樂雅,就想著她睡了嗎?睡得可好?會不會夢到他?想到這里,他嘴角就上勾。

愛情真是奇妙的東西,誰會想到不近的主子爺竟會對一個姑娘情有獨鐘?姚光在旁看著,嘴角也咧得開開的。

傅言欽批折到半夜,才在姚光一再的催促下就寢。

天蒙蒙亮,沁涼空氣凍得讓人發顫,整座皇宮尚在沉睡,到處靜悄悄的,然而,偏殿小廚房里已忙得熱火朝天,孟樂雅在灶前轉來轉去,隨侍的宮女也跟著一陣忙活,很快的備了兩個食盒。

皇帝所在的太和宮共有四個殿,這個偏殿雖然離所住的主殿最近,但要過去還是得九曲八彎的走一段路。

孟樂雅算準時間,先讓另一名宮女送一份粥到寧和宮,另外由夏荷端上一份要送去給皇上,但離主殿愈近她腳步愈慢,最後停下步伐,看著秋瑾,「其實御膳房已經有準備皇上的早膳,我這是不是……」

「不會是多余,皇上昨晚沒空過來看姑娘,但瞧瞧姚公公來回走了幾趟?姑娘這是一點心意,反正姑娘熬的這一碗,皇上也吃不飽,但今天心情肯定很好。」秋瑾知道這主子脾氣好,因此敢出言調侃。

夏荷也膽大打趣,「對啊,別人不知道,我們在姑娘身邊伺候的怎麼會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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