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廝挑情 第3頁

「好好好,真是太好了,鄺大夫,那就拜托你了!我全指望你了!」李老爺笑呵呵。他什麼都有,就是沒有良知!真是妙哉,這蠢小子自己要往死里闖,他就不客氣地利用了。

「不過,我有兩個要求,不知您肯不肯——」

「你說!要什麼我都答應!」李老爺豪氣地一揮手。這替死鬼想要什麼?上好棺材嗎?

「那我就不客氣了……」秀慧黑眸瞥向六姨太。「我想要夫人那條繡帕。」

兀自捏帕拭淚的六姨太一愣,面色狐疑。

總管嘴角抽搐。這小子,死到臨頭還起色心,沒救了。

李老爺面色一冷,隨即又堆起笑。「就送鄺公子吧,小媚。」

六姨太于是將繡帕交給總管,總管將之轉交給鄺靈。

鄺靈小心收起繡帕,笑靨一徑無心機的燦爛。「多謝夫人賞賜。不過,第二個要求,可能就有點為難……」

「你直說無妨。」

他笑逐顏開。「死去的那名家僕,尸體可以給我嗎?」

李老爺手下這類家僕多半是亡命之徒,死了便無價值,既然鄺靈要尸體,也就給他。

于是總管領著鄺靈來到停尸的柴房。

天色沉昏,柴房里昏暗不明,尸體蓋著白布,直挺挺地躺在地上。白布沾著雜亂血跡,四周靜得詭異,尸體雖靜躺不動,卻像是隨時會跳起來。

鄺靈打亮油燈,蹲在尸體旁,伸手將白布一掀,雙目暴突的死相驚悚而現。

饒是總管見多識廣也不禁顫抖一下,險些嘔吐,卻見鄺靈好整以暇地檢視尸體,以白布包指,輕戳尸體各處,又貼近端詳,清秀容顏都快貼上那張猙獰的死人臉。

「請……請問,你要這尸體做什麼?」總管噎著聲問。若非老爺要他打探鄺靈要尸體何用,他早奪門而出了。這少年未免太膽大,居然靠得這麼近,他光瞧這尸體就要作惡夢了。

「為了學習。斗毆的傷千奇百怪,雖然這人死了,我從他身上傷口還是能學到不少,有助于將來醫治傷者。」見總管臉色青白,鄺靈體貼道:「你若不習慣,就在外頭等我吧!」

總管巴不得他說這句話,反正一人一尸關在柴房中也變不出花樣,當即退到門外。

第1章(2)

不過,鄺靈是專程來搞花樣的。

柴房門一關上,他就雙手合十,輕聲對尸體祝禱。「這位大叔,不是小妹想冒犯你的遺體,實在因為這味藥非以新死之人的心頭血無法培育,以你遺體養出來的這味藥,小妹保證……」美眸略一遲疑,修正誓言。「小妹‘盡量’不用來害人就是,得罪之處,還請見諒。」

禱畢,她拉開尸體胸口衣衫,露出胸膛,她衣袖輕揮,袖中露出一口銳利的銀柄小刀,她在尸體胸口切個十字,再取出一個小藥瓶,倒些粉末在傷口里,一眨眼,傷口上就長了一排細黑絨毛。

她收起小刀,模到懷中的繡帕,順手取出。繡帕沾有六姨太的香氣,一嗅,脂粉味中有一股極淡極淡的茉莉香。

「是茉莉香啊……」她喃語,收起繡帕,繼續檢查尸體。

片刻間,絨毛已經長出數朵指甲大的小花,形若菊花,通體漆黑。她以小刀小心采下,以帕子層層包起,再倒些藥粉,死人胸口的絨毛立時凋落粉碎。

這種似花的植物,其實是一種草,名為「血繡菊」,僅需芝麻大的一丁點,就可毒殺十人,但若佐以調和的藥物,又成罕見的良藥,專治心疾。

接下來,只等陸公子大駕光臨了。

不是她愛等陸公子,是她必須等,只因爺爺對她說過——

「靈兒,你听好,我們家曾有一份祖傳的武功秘籍,稱為‘橫山密書’。秘籍在多年前被人盜去,下落不明。幸好若要讀懂此書,還需要一份口訣,這口訣只在我們家族中口耳相傳,現在我把口訣傳給你,將來爺爺若是來不及找回秘籍,這責任就落在你肩上了。切記,倘若秘籍落入惡人之手,能奪回最好,若奪不回,寧可將它毀去,絕不可讓惡人練成上頭的武功,危害世人,切記切記……」

秘籍失落多年,如今,江湖上盛傳,秘籍全本落入這位陸公子之手。

她得知消息後,著實傷了一番腦筋。此人行蹤不定,武功又強,她打是打不過他,追也追不上他,要如何是好?但得知他現身江湖是為報家仇,專找當年仇人,她就有了主意——只要她待在他仇人附近,他遲早會送上門來吧?

因此李老爺派人來請爺爺去看病時,她立即毛遂自薦,就這麼來到李府。而陸公子也沒讓她失望,只讓她等了一個月。

她繼續檢查尸體,尸體左臂被切斷,傷口平整,這一劍干淨利落,尸體無其它傷痕,可見下手之人武功頗高,死者毫無還手余地。

連殺十九人的男人,能算是好人嗎?

依爺爺的交代,秘籍落入惡人之手,必須奪回,否則至少也要毀去;但她武功差勁,要想從陸公子手里搶到秘籍……唉,與虎謀皮也差不多就這麼凶險哪!

她瞧著血肉模糊的傷口,托腮沉思。

陸公子……殺人之時,你在想什麼?

你是個殘忍冷血的人嗎?

「怎麼辦?」她自言自語,美眸浮現淡淡詭笑。「我越來越期待見到你了,陸公子。」

「要殺的人居然逃了,阿衛,你說,我們該立刻追上去嗎?」樹梢上,清如水晶、冷如寒冰的俊雅雙眸,牢牢鎖住廚房里忙碌的柔弱身影。

「爺,你不能再奔波了,你身上的毒得趕緊找大夫——」

「不要緊,我還撐得住。阿衛,你猜李老爺會逃去哪里?」

一抹不大靈活的身影走出廚房,去取柴火,俊雅瞳眸微眯——是個少年?

「……我不知道。」

「嗯,不急,反正他是逃不了的。」男子低吟的嗓音柔得讓人起雞皮疙瘩。「我再問你,如果一個人帶著全家逃命,卻單單留下一個人在此等我,有何用意?」

「他要讓這人對付你?」

「我也這麼想——」含笑的話音剛落,就見那清瘦少年很不雅觀地摔了一大跤,手里抱的柴火都掉在地上了。

坐在庭院樹上的兩名男子同時啞然,心中轉的是同一個念頭——就憑這個走沒兩步就摔倒的小子,想對付誰?

「喔……好痛。」這一摔,鄺靈胃部正好撞上滿地亂滾的柴火,痛得直不起身,抱肚申吟,苦著臉自語。

「早知道該要李老爺留個廚娘,想吃頓熱食就不會這麼辛苦……」忽見身側雪地多了些影子,跟著她就被一只有力臂膀提起,一道悅耳醇然的男嗓問道:「你沒事吧?」

她轉頭,看見一名俊美得教人贊嘆的陌生男子,他眉目疏朗,黑眸亮如雕磨光滑的黑瑪瑙,濃郁雙睫極長,瞥視間魅惑人心。他著黑衣,身形修長挺拔,她得微微仰首,才能與他黑瑪瑙似的雙眸對視。他口鼻端正有如雕成,唇邊一抹溫煦淺笑,顯得和藹可親。

她有些失神——不,令她失神的並非他英俊的皮相,是他的笑,極其溫柔但全然冷硬,惑人卻絕對無情,她篤定自己不曾見過這男人,為何卻覺得他似曾相識?

他身上還有一股濃濃的血腥味——不對,不是血腥味,是某種毒物,味道如此濃烈,他早該暴斃了,怎麼還活著?

她暫時捺下心頭接二連三的疑惑,道:「你是——陸公子?」李家人已在昨日連夜撤離,大宅就剩她一個,閑雜人等不會進來,他應該就是她等的人了。

「我是陸歌岩。你是李家的什麼人?李老爺呢?」陸歌岩俊顏含笑。這少年眉清目秀,身子卻又輕又軟,剛才那一提,他幾乎能把他提離地面。這孩子是誰?是李家書僮嗎?瞧打扮又不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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