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廝挑情 第2頁

這位大夫年紀雖輕,卻相當聰穎,處事圓滑,性情也寬厚溫柔,並不拿異樣眼光看她;那位仙去的鄺神醫想必是一位仁慈善良的老人,才能教養出這樣美好的少年吧?

「鄺公子,牡丹姊姊到底是生什麼病啊?」一名丫頭好奇地問。

牡丹聞言臉紅,鄺靈神色自若地道:「是婦人病。我雖是大夫,畢竟是男子,不方便說。牡丹姊姊和我清楚就夠了。」

「就是嘛,小丫頭多嘴多舌,亂問什麼?」牡丹輕斥,瞧向鄺靈,輕嘆道:「唉,鄺公子要是能在我們這里住久一點,該有多好啊!」

「就是啊!」丫頭們紛紛附和。她們都是窮苦人家出身,平日生病,連看大夫的錢都舍不得花,沒想到這位神醫的徒弟願意為她們看診,他待她們不但親切,還免收診金,她們自然盼望他多盤桓些時日。

「我對李老爺的病束手無策,只好給各位看病,聊以彌補;這兩天李老爺暗示我該走人,想想我也是該走了,怎麼好意思繼續待下去?」鄺靈苦笑,表情要有多慚愧就有多慚愧。

「你別急著走嘛!說不定你多住幾天,會想出治我們老爺的法子,我們老爺最近有事心煩,對你有點不客氣,可他不是真要趕你的。」

「喔?他在心煩什麼?」鄺靈故作訝異。

「因為我們老爺年輕時結了不少仇家,現在其中一個找上門來,他可傷腦筋了,跟總管商量後,派人給對方送去千兩的黃金白銀,要與對方談和呢!」

「送去這麼一大筆錢,對方想必欣然接受,不計較了。」但他懷疑那個男人是黃金白銀能收買的。

「是啊,白花花的銀子誰不想要?不過,要是那人不收,我們老爺也不該意外。」

「怎麼說?」

「我們老爺當初殺了對方全家,干了這種缺德事,哪能指望人家輕易原諒?」丫頭們已經將鄺靈當作自己人,說起主人家的秘辛毫不避諱。

「那人似乎是姓陸吧,听說是個殺人不眨眼的惡鬼,他下山一年,殺了十多個仇人,其中有一個躲在村子里,他找到對方,還以村民藏匿此人為理由,把全村人宰得一干二淨,連孩子也不放過呢!」

「好可怕啊!他要是找來,會不會連我們這些丫頭都殺?」

「那可難說,反正老爺有的是銀子,一千兩不行,那就送三千兩、五千兩,只要能保命,花多少銀兩都值得。」

「那些派去送錢的人,這兩天也該有回音了——」

話未說完,外頭突然喧嘩起來。

「怎麼啦?」喧鬧是從偏廳傳來的,丫頭們紛紛走出書房察看。

外頭喧嘩聲忽大忽小,叫嚷聲中充滿驚懼和恐慌,李老爺震怒的咆哮遠遠傳來,宛如野獸臨死前的絕望嚎叫。

鄺靈悠閑啜茶。他猜,是送銀兩的那批人回來了。

那批人名為家僕,實為李老爺豢養的綠林豪客;不過陸公子也非吃齋念佛的居士,一方暗懷鬼胎,一方手段狠辣,兩方交手,最好是兩敗俱傷,死光光。

「免得我多費手腳。」他咕噥,啜著濃香的茶,清亮黑眸似弦月滿足彎起,贊嘆道:「啊,真好喝。」

不多時,一陣急促腳步聲傳來,總管領人出現在書房門口,望向鄺靈。

「鄺公子,我們老爺有請。」

總管領著鄺靈往偏廳走,兩位家僕尾隨其後。

鄺靈道:「請問,老爺找我什麼事?」

「有人受傷了,老爺請你過去看看。」

「不知是府上哪位受傷?」

「是老爺前陣子派出去的家僕。」

丙然。他嘴角微彎。「傷在何處?」

「你過去看了,自然知道。」總管冷冰冰,一副公事公辦的口氣。

鄺靈便不再問,兩位家僕跟在他背後,三人的陣仗,像是怕他這個大夫逃走似的。好不容易混進來,他怎會逃?

來到偏廳,就見李老爺坐在廳內,臉色鐵青,李家六姨太坐在他身邊,淚漣漣地面無人色,似乎嚇壞了。她年方二十,是青樓名妓出身,相貌美艷,此時梨花帶雨,模樣嬌弱可憐。

地上有一灘血跡,卻不見傷者。

總管問道:「老爺,童老三呢?」

李老爺沒回答,卻道:「鄺世佷,請坐。」連喚了兩聲,鄺靈都沒反應,因他一見到六姨太便目不轉楮,看得六姨太很不自在。

總管咳嗽一聲。「鄺大夫,老爺正在等你呢!」這小子不要命了,敢這麼盯著老爺最寵愛的小妾,依老爺脾氣,說不定等等就給剜出兩顆眼珠。

鄺靈這才回神,向李老爺一揖。「李世伯,小佷打擾了。」

「好說好說,你又在給那些丫頭看病了?」李老爺沒動怒,卻露出半個月來最和善的臉色。

「是,」鄺靈瞧著地上的血跡。「總管說有人受傷,那人——」

「死了。我剛讓人抬下去了。」李老爺滿面陰雲,望著鄺靈。

「實不相瞞,我當年做過一件錯事,對方要來殺我報仇,我無話可說,只想保全一家老小,就派家僕送銀兩過去,求他高抬貴手。沒想到我派去二十人,被他殺了十九個……」其實銀兩只是幌子,他吩咐家僕假意與對方談判,乘機痛下殺手、除掉對方,怎知卻失敗了。

陸歌岩、陸歌岩——那個讓他膽戰心驚的男人,就要找上門來了,他怎能坐以待斃?他需要有人替他拖延,可自家人當然不能推出去送死,想來想去,就是這個非親非故的廢物大夫了。

「第二十人被他斬斷一條臂膀,他讓這人帶口信回來給我……」

「老爺,別說了,好可怕呀……」六姨太以帕掩面,嬌聲輕泣。

「不怕不怕,沒事的。」李老爺趕緊安撫心肝寶貝,轉向鄺靈道:「總之,帶訊的失血太多,把口信帶到就死了。」

「啊?!」鄺靈配合地露出震驚擔憂的神色。「那您要如何是好?」

「這就是我找你前來的原因啊,鄺大夫,只有你能幫我了。」

「我?」

「據說我那位仇家陸公子受了傷,我是希望你能幫他療傷——」

李老爺還沒說完,總管已經听出他的用意,暗暗吃驚。老爺莫非要把鄺靈拿去擋那男人的劍,為自己爭取活命機會?這不是太缺德了嗎?他張口欲言,瞧見主子陰狠的神色,話又縮回去。

這孩子雖不是神醫,也不是蠢人,不會答應吧……

「小佷樂意之至!」鄺靈誠懇道:「小佷未能治愈您的病,一直好生歉疚,既然有用得著小佷之處,小佷自當竭力以赴。」

李老爺張著嘴,合不上。他是想讓這小子當替死鬼沒錯,可他陷阱都還沒挖好,這小子就迫不及待跳進來,這人是傻的嗎?「你真的願意留下?」

「是啊!」鄺靈誠心誠意地點頭。

「但我得帶著全家走……」

「當然,您與這位陸公子有仇,先避開也是好的,以免你們雙方見了面吵罵,我要為陸公子療傷也不便。我是要治傷的大夫,想來陸公子應該不會為難我。不知他何時到來?」他懷疑那位陸公子有這麼好說話,不過他沒別的選擇,屆時就見招拆招吧!

「……根據家僕帶回的口信,他這兩天就會到。」天真!李老爺猛然悲從中來,他怎麼會找這個蠢才看病?難怪病治不好。

「好,我就在此等候陸公子。我雖然醫術普通,但對待人處事倒是頗有心得,說不定能說得陸公子願意與您化敵為友呢!請您放心,一切都交給我。」鄺靈笑道,那無城府的單純笑顏,任何有點良知的人見了,都會不忍他掉入這狠毒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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