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突然傳來一陣凌亂的腳步聲,丁挽秋回頭望去,發現見過一面的岳樺滿臉驚惶地從轉角處奔了過來,仿佛後面有什麼惡獸在追趕他。
是出了什麼事嗎?她疑惑的想著。
這時岳樺看見她,突然加快腳步朝她跑過來。
「岳……」她還來不及開口詢問,一柄鋒利的短匕頓時架上了她的頸子。
下一瞬,陸陸續續有幾人追了過來,最先趕上來的是孟廣仁,他粗獷的臉上布滿怒氣,「岳叔,你還想往哪里跑?還不快束手就擒!」
岳樺神色凶狠的挾持著丁挽秋吼道:「退開!全都給我退開,否則我殺了少夫人!」
看清他手里挾持著誰,孟廣仁忌憚的停下了腳步,大聲呵斥。「你竟然敢拿少夫人來當人質,少爺不會饒了你的,還不快放開她!」
「不管怎麼樣少爺都不會饒了我!我只要求安全離開這兒,只要你們不阻攔我,我就絕不會傷害少夫人,否則我就拉上她一塊死!」岳樺一臉猙獰,狠戾的撂下話。
丁挽秋垂眸瞅了眼抵在頸間的利刃,對這猝不及防的變故心下有些驚駭,不解的抬眸問:「誰能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為何身為作坊總管事的岳樺會挾持她?
孟廣仁解釋,「少夫人,咱們查出內賊就是這岳樺,他不止將咱們去找漆樹林的行蹤泄露給李記,連先前漆園里那些漆樹枯死的事也是他干的!見事跡敗露,他才急著要逃,沒想到會波及到少夫人。」
少爺懷疑內賊是岳樺,因此暗中召他回來,秘密布置了一切,少爺放出消息說他調制了一種新的色漆,寫下假的配方,鎖在櫃子里,想引誘內賊上勾。
他原本不相信岳叔會與李承祖勾結出賣作坊,沒想到,岳叔竟然真的想去偷取配方。
方才岳叔被少爺親自逮到,在他們的逼問下,他終于供出漆樹枯死和泄露他們行蹤的事都是他做的,可他不知反省竟佯裝跪地求饒而趁機月兌逃。
見自個兒做下的丑事在這麼多人面前被他提起,岳樺惱羞成怒的喝道:「孟廣仁,你不要再多說廢話!退開,別攔著我,否則休怪我殺了少夫人!」
「你以為你能逃得出去嗎?你立刻束手就擒,也許少爺還會放你一馬。」孟廣仁試著誘勸。
「孟廣仁,你當我是呆子嗎?我做了那些事,少爺怎麼可能饒得了我!」押著丁挽秋,岳樺一邊說一邊往後退。
這一場變故早已驚動了不少作坊里的人,紛紛好奇的伸長頸子看,竊竊私語的議論著。
孟廣仁正急得不知該怎麼辦時,瞥見寒見塵走了過來,他趕緊上前請示,「少爺,岳樺挾持了少夫人,現在該怎麼辦?」
聞言,寒見塵冷鷙的眸光覷向抵在丁挽秋頸間的那柄短匕。
迎上他投來的眼神,丁挽秋心口一窒,他一定很生氣吧?眼看就要抓到內賊了,她竟然成為人質,還被拿來威脅他,破壞了他的計劃。
不知他會怎麼化解此事,她垂下眸,心忖若是他棄她的生死不顧的話……她也不會責怪他的,畢竟是她自個兒不小心被人抓住。
雖這麼想,心口卻不由得有些緊澀,他真的會不在乎她的生死嗎?
下一瞬,她听見寒見塵冷峻的嗓音傳來——
「岳樺,放開挽秋,我可以讓你離開這里。」
听見他的話,岳樺臉色一喜,「少爺此話當真?」
丁挽秋詫異的抬起眸,為了她,他願意放岳樺離開?
孟廣仁惱恨的磨著牙,眼見好不容易逮往內賊,此刻竟要把人放走,他有些氣不過的道:「少爺為人一向說一不二,你還不信嗎?快放了少夫人。」
得到寒見塵的承諾,岳樺臉上的驚惶退去了不少,他神色鎮定下來,揚聲要求:「這兒有這麼多人看著,我相信少爺不會食言,不過要等我平安離開這里,到了李記之後,我才會放開少夫人,所以還有勞少夫人陪我走上一段路。」
「岳樺,少爺肯放你一馬,你還敢得寸進尺!」孟廣仁忍無可忍的破口大罵。
岳樺絲毫不理會孟廣仁,拿著匕首的手牢牢架在丁挽秋的頸上,雙眼看向寒見塵,「少爺,你怎麼說?」有丁挽秋在手,他可以說是有恃無恐。
注視著丁挽秋略顯蒼白的臉色,又見她頸子上被鋒利的匕首抵住,隱隱沁出了血絲,寒見塵眸色一沉,嗓音寒冽的吩咐,「廣仁,找輛馬車來送他到李記作坊。」
孟廣仁咬牙怒瞪岳樺一眼,回頭交代屬下去找輛馬車過來。
「相公……」
沒想到他會為了她一再退讓,丁挽秋胸口盈滿一股熱氣,開口想說什麼,寒見塵卻先截住她的話。
「你別擔心,我會把你平安接回來。」他冷銳的黑瞳里流露出一股前所未見的怒意,不是對她,而是對自己,他竟然這麼不小心將她牽連進來,讓她受到驚嚇。
馬車很快來了,除了車夫之外,岳樺不準任何人跟上車,匕首繼續架在丁挽秋的粉頸上,他命令車夫以最快的速度離開這里。
「岳叔,你身為作坊的總管事,為何要與李記勾結想弄垮作坊呢?」丁挽秋疑惑的問。
她被岳樺強押著與車夫同坐在前方,岳樺一臉緊張,不時回頭看向後方騎著馬追上來的幾人,頻頻催促車夫快一點。
「還能有什麼原因,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岳樺冷笑,「李記為此給我三千兩,這些錢是我在寒氏作坊里賣命一輩子也賺不到的。」
「你這麼做就沒想過總有東窗事發的一天嗎?」這種事做多了總會被人發現,他難道以為自己可以隱瞞一輩子?
「想要得橫財總得冒些風險,況且我之前一直很小心,要不是李記派去跟蹤的那些人太蠢笨了,也不至于事跡敗露。」岳樺當初敢這麼做,便是仗著自個兒在寒氏作坊待了二十幾年又是總管事,絕不會有人懷疑到他頭上,沒想到事情仍是敗露了。
人為了財,也許真的可以不惜一切。丁挽秋想起她當初之所以嫁進寒府,也是為了財,只因為寒夫人答應借給丁家一筆銀子,讓丁家能清償欠款,她才嫁的。
算起來她與岳樺做的事雖然不同,但目的卻一樣,都是為了錢財。
這麼說來她也沒有比岳樺清高多少,在心里輕輕嘆息一聲,便沒再開過口。
不久,馬車來到李記作坊,岳樺押著她下車,走到門口後,他用力推開她,飛快的跑進里面。
不到片刻,寒見塵騎馬趕到,他抬起衣袖拭去她頸間沁出的血絲,神色陰鷙的抬首望了一眼李記作坊,不發一語的扶她上馬,回到寒府。
寒府書齋里此刻坐了三個人。
「見塵哥,你找我過來有什麼事?」姚含青納悶的看著神色不善的寒見塵,一旁孟廣仁那張粗獷的臉上也透著怒氣。
發生什麼事了嗎?怎麼兩個人臉色都這麼難看。
沉默片刻,寒見塵開口,「含青,我決定全力幫助你大哥搜集納蘭瑞麟的罪證。」納蘭瑞麟是江蘇巡撫,而蘇州城正是江蘇巡撫府衙所在地。
聞言,姚含青嬌艷的臉龐頓時充滿喜色,「真的嗎?見塵哥若肯全力相助,我們一定能很快找到納蘭瑞麟的罪證!我得快點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大哥,他知道後一定很高興。」
她大哥是朝中官員,此次奉皇命暗中調查幾個月前蘇南淹大水,死傷無數,朝廷撥下二十萬兩賑銀,卻傳聞那些賑銀並沒有用在災民身上,而引發民怨沸騰,皇上因此命他查出真相。
為了避免暴露身份,大哥目前隱身于蘇州城附近的一座小鎮上,她則隱藏身份暫居寒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