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妻多福(上) 第9頁

稍後,同樣的一群人由薛家車夫駕車,來到了二丫的家,但這一回屋里屋外多了好幾個同村的男女孩童,各個呆愣愣,嘴巴開開的仰頭看著朱哲玄。

薛吟曦也停下腳步,看著這逗趣的畫面。

「哇!真的像二丫說的,長得比薛姊姊還要好看。」

「像仙人。」

「對,像仙人。」

幾個小女圭女圭你一句我一句的贊美起來。

某人得意的朝薛吟曦挑挑眉,朝站在孩子中的二丫蹲來,溫柔的揉揉她的頭,「這一次也要勇敢喔,我讓你的這些朋友帶朱哥哥到處走走,讓薛姊姊干活,好不好?」

「好。」二丫乖巧點頭,笑得開心。

朱哲玄一個吆喝,就將孩子們帶離開了,薛吟曦、二丫、何氏、茯苓及半夏則進了屋。

「朱世子真的很像孩子。」半夏受不了的搖搖頭。

「我喜歡朱哥哥。」二丫皺眉,她是挺朱哲玄一派,不容許有人說他壞話。

「那個……我得說句公道話,朱世子身分高,但完全不會看不起我們這種窮人家的人,我也覺得他很好。」雖然才見第二次,但何氏也靦腆的投他一票。

看到他溫柔與女兒說話時,女兒臉上的歡喜是那麼明顯,她眼眶都紅了,其他孩子看著二丫的眼神都是羨慕,恨不得他也揉揉他們的頭。

薛吟曦也想到那一幕,微微一笑,「表哥是很好。」

半夏跟茯苓驚異的互看一眼,但沒說什麼,薛吟曦也只說了這一句,就開始替二丫拆繃帶了。

屋外傳來孩子們快樂的嘻笑聲,薛吟曦看著二丫頻頻往外看的眼神,笑了笑,「等換好藥就讓你出去。」

二丫點點頭,心里有點急,好想快點出去。

朱哲玄有些孩子氣,他很快就吆喝那些孩子們回家去搜括來各式蘿筐、弓箭、彈弓等,再撿了些石頭就帶隊往山林去。

接下來的時間,朱哲玄儼然成了孩子王,他帶隊探險,不一會兒就抓了不少麻雀、兔子及山雞,還嫌只有野味不夠,又轉往一條淺溪去撈魚蝦。

時值盛夏,溪水清涼,一行人玩水玩得不亦樂乎,就連中途加入的二丫也泡了腳丫子,一臉粲笑。

直到一個時辰後,薛吟曦才看到朱哲玄率著一隊女圭女圭兵回來。

他跟大多數的孩子一樣赤著腳,身上衣衫被他拉高系在腰處,褲管拉高,露出半截腿,衣服半濕,不,很多地方都被打濕了,顯然也打了水仗,他臉上笑容很純真,跟身旁的孩童們一樣。

「表哥童心未泯,難怪能跟孩子們玩在一起。」她看著走過來的他道。

朱哲玄莞爾一笑,「表妹是拐著彎說我幼稚吧?錯,本世子這叫赤子之心。」

這一天對他來說過得太愉快了,雖然全身臭汗淋灕,但當他陪著那些孩子將借來的蘿筐弓箭等物送回,並將那些野味及魚蝦送給他們時,不管大人或孩子臉上都是大大的笑容,一再道謝。

究其因,小魚小蝦是好撈,但朱哲玄送的大魚大蝦並不好抓,那得到深一點的水潭抓才有,沒有好的泅泳功夫可辦不到,孩童也告訴家中大人,是朱哲玄一人下水潭,還叮囑他們不可下去,會死人的。

還有那些山中野味,就算設陷阱也難抓到,但朱哲玄有功夫,抓到不少,這些窮苦人家大多只有過年才有機會吃到肉味,如今得這麼多野味,自然高興無比。

朱哲玄一向不缺吃,更不知道有人因為能吃點肉就高興了,看著一張張純樸的笑臉,他也跟著開心,這種感覺陌生而特別,但他很喜歡,突然想起薛吟曦說的那句「施比受更有福」。

原來,他也有能力給予,而且是靠自己的一雙手。

第五章  死纏爛打杜少爺(1)

「朱世子,您的嘴巴快咧到耳後了。」

回程的馬車上,半夏好心提醒看著自己的雙手,笑得一臉燦爛的朱哲玄。

「本世子高興,真沒想到給那些東西就能讓那麼多人快樂,果然,助人為快樂之本啊。」他雙手改當枕頭擱在腦後,懶懶的靠坐在車廂壁,眸中仍是不可思議。

「可見這段日子,表哥跟著我游走窮鄉僻壤是有帶著眼楮跟耳朵的。」薛吟曦不疾不徐的說。

他從鼻子哼氣,「表妹是不是只對我一個人毒舌?我若沒說出那番話來,你是不是始終認為我的眼楮跟鼻子只有裝飾用?」

「曾經是這麼認為,而且表哥也知道我毒舌是因人而異。」薛弘曦低聲笑說。

他氣得牙癢癢的,這丫頭最近笑容似乎多了,話也是,可她明明笑的是自己,他卻覺得又好氣又好笑?這感覺對嗎?

半夏正要開口接話,茯苓突然拉她一下,示意她別說話,再看向惡狠狠瞪著主子的朱哲玄。

半夏見主子氣定神閑的翻閱著醫書,嘴角還著一絲笑意,她眨眨眼,再看看茯苓,就見茯苓點頭。

半夏倏地瞪大眼,不會是她想的那樣吧?

這不能啊,她家小姐最是冷靜聰敏,絕不可能會讓朱世子那俊俏皮囊吸引,可……可她怎麼也覺得朱世子跟小姐之間變得不太一樣了呢?

馬車繼續答答前行,漸漸行進到了城東街上,突然,馬車一個急停,薛吟曦往前一撲,朱哲玄及時扣住她的腰將她往自己身上攬。

陡然接觸,兩人愣了愣。

薛吟曦詫異他手臂結實有力,貼靠的胸膛也出乎意外的寬闊溫暖。

朱哲玄軟玉溫香在懷的經驗多多,擁抱美女不下數百回,但都沒有同這回那樣,讓他心頭猛地一震,幾乎是下意識將她擁得更緊,擔心她受傷。

茯苓也及時抓著車內的置物小櫃沒受傷,但半夏可就沒那麼幸運了,額頭直接撞上車壁,腫了一個包,疼得痛呼一聲。

這一聲讓薛吟曦瞬間回神,很快的推開他。

「朱世子,小姐沒事吧?前面有狀況,馬車都突然停下來了。」

車夫回頭掀簾,得到半夏的白眼一枚,再往里看,朱世子模著鼻子,表情不太自在,而小姐則是臉紅紅,不過兩人都說沒事,他縱使覺得奇怪還是放下車簾。

車廂內,朱哲玄看向臉紅的薛吟曦,「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怕表妹撞到。」

「我知道,謝謝表哥。」

他又模模鼻子,壓低聲音,「你是第一次被男人抱吧,渾身僵——」

「表哥慎言。」薛吟曦打斷他的話,隨即掀簾下了馬車。茯苓連忙跟下去侍候。

「世子爺對我家小姐做了什麼?」半夏撫著發疼的額頭,瞪向他。

「我在馬車里能做什麼。」朱哲玄沒好氣的越過她,也下了車。

「所以不在馬車里就能做什麼?想得美!」半夏忿忿的也跳下車。

此時街道兩旁停了馬車及不少老百姓,但大多數人都不明白為何路會塞住。朱哲玄正想走到前方去問問,隨即听到一陣雜沓的馬蹄聲——

「讓讓!快!快讓一讓啊!」

一輛馬車呼嘯而來,不少人急急往兩邊閃避,滾的滾,爬的爬,伴隨著的還有不少驚叫和咒罵。

朱哲玄蹙眉,看到駕車的大漢幾乎要拉不住控馬的強繩,他施展輕功,原本是要躍上馬車去操控,卻見一名孩童被驚慌避走的行人撞倒在地。

馬蹄逐漸逼近,眼見就要踩踏過去,頓時尖叫聲四起,還有一位婦女的淒厲哭喊聲,

「我的兒啊——」

身形陡地一頓,朱哲玄一掠而過,在千鈞一發之際環抱住孩子再一個翻滾,幸運躲過馬蹄,但前輪已近在咫尺,他只能急急趴下,隨即感到車輪重重輾過他的後背,他咬牙再翻「了幾翻驚險閃過後輪,才灰頭土臉的站起身,將緊緊護在懷里的孩子抱給那名崩潰大哭的婦人。

接著他一個飛掠,這次總算上了馬車,車夫早已抓不住強繩,面色如土的緊緊抓著車轅,朱哲玄揪住疆繩一次次控制馬兒,終于將馬車停了下來。

見狀,兩旁的老百姓不約而同的爆出歡呼及鼓掌。

那名車夫見安全了才癱軟下來,哭著向他道謝,胡亂解釋著馬兒是被一只突然竄出的大狗嚇到才失控雲雲。

幸好,除了有幾人在驚慌閃避時摔倒受點小傷外,其他人都毫發無傷,連那名孩童也沒事,終是有驚無險。

原本朱哲玄早就是知庾縣老百姓們近來最關注的大人物,在經過這件事後,他的名聲更大了,不到一天,他從馬車下救下孩童,並控制住失控馬車的英勇事跡就傳遍了大街小巷。

竹林軒里,朱哲玄簡單沐浴過,換了一身干淨衣裳。

薛吟曦正在大堂等著他,桌上也放著她的藥箱,等他從淨房出來,她立即看向他。

「表妹快幫我擦藥,丁佑粗魯,洗得我傷口更痛了。」朱哲玄一坐到她身邊,拉起兩邊袖子,只見手掌及手肘處都有嚴重擦傷,「你說,我是不是跟知庾縣犯沖,來這里養傷養那麼久才好,這會兒又添新傷了。」

薛吟曦沒說話,細心察看他的傷口,幾處較深的擦傷還滲出血,她先拿白布輕輕擦拭,再撒上藥粉止血,接著為一些小傷涂上藥膏。

她多次听養父說過朱哲玄在京城有多麼不可一世,目中無人還處處惹禍,因而一開始她對他的印象就不好,直到他花光了錢,不得不听她差遣,她才看到不同面相的他,對他的厭惡也減了許多,但她萬萬沒想到,今日他竟然會為了一個與他毫無關系的男孩,不顧己身安危去幫忙。

當時,那輛失控的馬車距離她並不遠,她清楚的看到如果再遲上一瞬,那孩子就會被馬蹄踐踏重傷,朱哲玄雖然及時抱住他,卻也讓自己陷入了極大的危險。

那時她心里的害怕與驚慌前所未有,她原本幾乎是什麼都不怕的,但那樣深濃的驚懼就如鞭子般狂打在她心上,讓她甚至忘了呼吸,直到看見他動了、起身了,灰頭土臉的笑著將懷里大哭的男童溫柔送到那婦人懷里,這才松了一口氣。

那時,他的笑容很動人,她發覺自己眼泛淚光,喉間像被什麼梗住,好不容易緩和種種微妙情緒,看著他朝自己走過來,她忐忑不安的心突然落了地,不由自主的回給他一個笑容。

她邊回想邊為他擦藥,有些心不在焉,一時沒拿捏好力道,手上涂藥的小竹片不小心的壓進那道長長的傷口里。

朱哲玄立即倒抽口氣,瞪她一眼,「表妹怎麼也如丁佑一般粗魯,要知道我這次可是為了救孩子才受傷,你多少也該心疼一下吧?」

痛是絕對會痛的,但與之前被打的痛楚相比算不得什麼,但那時也沒見他這般眥牙咧嘴,現在這模樣反倒像是在撒嬌,連口氣都顯得可憐兮兮,所謂的英勇救人在這張臉上可看不到半分。

不知怎麼的,薛吟曦很想笑,意識到這點,她連忙低頭壓下上揚的嘴角。

很不幸的,某人眼尖,瞧出來了,「表妹居然笑?看我受傷這麼開心像話嗎?是不是一家人啊?」他忿忿不平外還有些委屈。

「我家小姐正替世子爺敷藥呢,沒事對您笑什麼,想得美咧!」半夏馬上否決這個可能。

不久前,意識到小姐被朱世子的皮囊迷了心,她就憂心忡忡,自然更不能接受自家小姐對他笑。

丁佑、宋安也看向薛吟曦,但她那張漂亮的臉上一如既往淡淡的,哪有半分笑意,于是他們齊齊看向主子,搖搖頭,無聲的表示沒那回事,純粹是主子的幻想。

朱哲玄不干了,他從椅上跳起來,恨恨的說︰「薛吟曦,你別敢做不敢當,我受傷你竟然狠心笑了,你快承認,不然我看不起你!」

「我是笑了,表哥,對不起。」她態度認真,還起身向他一福。

「呃……」朱哲玄傻眼,就這麼干淨俐落的承認了?

屋里的幾人也傻眼了,連侍候她多年的茯苓跟半夏都不敢置信的互看一眼,要知道小姐一向都是穩重內斂,情緒不外顯的呢。

半夏忐忑不已,在她心里,朱世子除了那張近妖孽的俊容還可以,加上今天做了一次英雄外,其他沒有半點配得上她家完美的小姐。

薛吟曦看到半夏困惑及擔憂的眼神,但連她也無法清楚解釋自己的心境究竟為何,既然不明白就不必糾結,浪費時間。她看著仍怔怔看著自己的朱哲玄,「表哥?」

他有點暈乎乎的看著她,「你跟我道歉?」

是傻了嗎,怎麼呆呆的?

莫名的,薛吟曦又有些想笑,忙做個深呼吸,「是,表哥把外衫也月兌了吧,車輪不是輾過你的後背,你又抱著孩子滾了一路,身上多少有些擦傷,我一並處理。」

朱哲玄偏著腦袋看著她,是他的錯覺,還是她的神情口氣真的柔和許多?

不管怎樣都是好事,他愈想愈開心,于是她一個口令他一個動作,乖乖的將外衣月兌了,在床上趴下來。

她柳眉一皺,他後背的擦傷比她想像的要輕多了,可見他的內功應該不弱,讓她皺眉的是那些布滿後背的疤痕。

記得最早看到他血肉模糊的傷口時,她心里不但沒有太多感覺,甚至還有些厭惡,可是今天不知為何,她突然有點心疼,除此之外還有一種很陌生、很微妙的東西,她不知道那是什麼,總之很復雜。

她將這些詭異又陌生的感覺拋諸腦後,專心處理好他背後的幾道新傷後,讓他坐起身來,只見前胸也有幾道擦傷,她傾身接近,看著他結實的胸膛,突然感到臉紅心跳,想也沒想就後退一步,「表哥這些傷都無大礙,我留一瓶外傷藥,待會兒表哥讓宋安幫著涂上即可。」

說完,她向他一福,匆匆離去。

薛吟曦不知道自己怎麼了,男子的身體她見過不少,卻從來沒有臉紅心跳的感覺,為什麼這次會這樣?

朱哲玄望著她的背影,一臉哀怨,「有差這麼點時間嗎?藥都擦一半了。」

這兩日,衣坊送來幾套棉布長衫,朱哲玄穿上後,不得不承認這布料的確舒適又吸汗。

穿著變得素淨,少了貴氣,頭上也僅有一只上好玉簪,其余與平頭百姓的穿著幾乎無異,這讓朱哲玄與那些孩童玩在一起更少了距離,至少「仙人哥哥」不會再從他們稚氣的口中喊出來。

「二丫今兒都快哭了,再來的日子,小姐跟世子爺就不會常常過去了,她舍不得你們呢。」

這一晚,半夏一邊幫主子梳理長發一邊說著,二丫的手只要繼續按照主子吩咐涂藥做復健,就能慢慢恢復了。

「小姐答應一個月會撥空去看她一回,她不是又笑了。」茯苓跟著笑說。

薛吟曦起身,「晚了,都去歇著吧。」

半夏看了外面一眼,「好像要下雨了?」

但這雨過了一夜都沒下,直到清晨才終于下下來,但時間極短暫,不到一個時辰便停了,不過倒也足夠將院里院外的花草樹木都清洗過一遍,空氣中多了清新的草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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