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繡春!」周錦春低斥著。
幾乎同時,門外傳來周呈陽的聲嗓。「錦春,開門。」
周錦春趕忙起身開門,就見周家三個兄弟像是辦宴席似的,木盤盛了幾盤菜,一人一盤外加兩壺茶,一道進了房。
「方才你們在里頭說些什麼,我是要你們照料凌春,不是要你們吵她的。」周呈曦一進門,臉色不善地罵道。
「二哥,對不起。」周錦春垂著臉接過木盤。
「一樣都是周家的女兒,差得可大了。」周繡春把話含在嘴里,周呈曦沒听清楚,倒是讓離她最近的周凌春听得一清二楚,教她更想趴在床上假裝入睡,只可惜……好香啊。
「凌春,今兒個你三哥準備的全都是你愛吃的,二哥喂你好不?」
「我好像聞到竹刀魚的味道!」她一抬眼,就見周呈曦手上的瓷盤盛裝了一尾已經剔刺的竹刀魚,教她雙眼發亮,口水直流。「怎麼我覺得我好像吃了好久的竹刀魚?」
日子過得很快,快到她不知道已經過了多少天,但大伙都穿了冬衣了,她房里也備了火盆,就知道已經是秋末要入冬,這時節還有竹刀魚嗎?
「只要是你愛吃的,咱們都會想辦法替你備來。」
「二哥,那是姊夫派人沿著翻江去找的。」周錦春小小聲地道。
周呈曦笑眯眼看向周錦春,那眼神像是在告訴她——不說話會死嗎?當他看回周凌春時,那眸底眉梢滿是寵愛笑意。
「你代他受罪,他替你找些吃食也是應該的,再說海味對養傷極好,重要的是竹刀魚是你二哥親手鹽烤的,這沙魚湯是三哥我親自熬的,都是你最愛吃的,再過一個月就有你最愛的白刀魚,屆時肯定教你吃得眉開眼笑。」
「謝謝二哥,還有三哥。」她笑眯眼地道,張口喝了口沙魚湯,鮮潤的風味漫上齒頰,教她不禁感動得直搖頭,像是突地想起什麼,她道︰「對了,這沙魚湯念玄應該也很適合喝吧。」
她記得幾天前念玄跟著殷遠一道陪她用膳,听念玄說他已經可以在長壽居到處走動了,可惜現在的她沒法子陪他一道散步。
「放心,我替他備上一份,已經讓殷府的下人送過去了。」
「太可惜了,我要是能到處走動的話,就能陪他一道用膳了。」她嘆了口氣,再喝了口湯,忍不住問︰「二哥,我還不能動嗎?我已經趴了好久了。」
周呈曦笑咪咪地問︰「你上一次莽撞時,趴了多久?」
一見周呈曦那虛偽到極點的笑臉,周凌春眨了眨眼後,露出討好的笑臉。「那時二舅好厲害,花了……半年的時間才讓我下床。」嗚嗚,這一次不用那麼久吧,這次的傷沒那麼重啊。
「那你這回莽撞,我想大概年後再說吧。」
「二哥……」嗚嗚,她知道她錯了,不要整她啦。
「你以為一刀砍下去只會傷到皮肉,壓根不會傷到筋骨嗎?」周呈曦還是帶笑,只是愈笑愈猙獰。
「……我會乖乖的。」好,沒得商量,她認了。
不管怎樣,多趴幾天讓傷好足,至少可以讓兄長們別那麼氣惱。可問題是她和小鮑子有約啊,過了年,她只剩下半年的時間了。
「娘?」
正暗暗哭泣時,突地听見殷念玄中氣十足的喚聲,她努力地抬起眼,從眼前人群縫隙中瞧見殷念玄氣色紅潤地踏進房里,而殷遠就跟在他的身後。
欸,他不是忙著整垮徐家,怎麼這時候會在府里?
「念玄,你今天的氣色看起來真好。」她朝他招著手,周呈曦心不甘情不願地挪了位置給他。
「娘,我今天可以從長壽居走到守祿閣。」
「好厲害唷,你愈來愈棒了。」唔,她對殷府沒什麼概念,但可以走出長壽居都是大大的進步了。
「爹說等娘的身子養好了,我可以帶著你在府里到處走動,散步強身外也可以順便記住愛里的亭台樓閣。」
他們正說著,感覺另一道陰影逼近,周呈陽趕緊死死霸佔床頭的位置不讓。
「二舅子,這點小事就交給我,你和其它舅子內妹一道用膳吧。」殷遠口吻客氣,但態度十分強硬,直接搶了周呈曦手上的碗,再用溫柔如刀的目光盯著周呈曦,半晌他才心不甘情不願地起身。
殷遠拍了拍周呈曦坐過之處,勉為其難地坐下,熟練地喂食著,隨口說︰「念玄,去和舅舅們一道用膳。」
「好。」殷念玄立刻意會,和其它周家人坐一桌,掣肘眾人,免于打擾他倆。
周凌春眉頭微揚著。如果這點心思她還看不透,她真是枉為周家的當家朝奉了。又喝了口湯,她略露感激之色地道︰「相公,听說這些海味是你派人找來的,多謝你了,但往後不需要這般大費周章,我什麼都吃的。」
「不費事。」說著,他繼續喂。
哪里不費事,這時節已經沒有竹刀魚了,就連沙魚都得到江口處等呢。
「相公,你也吃吧。」不要一直喂她,她很不習慣。
「我還不餓。」
她努努鼻子,發覺今兒個的他身上沒沾什麼氣味,反倒有股沐浴後的清新氣息,抬眼瞧他的發帶著濕意,她不禁羨慕起他了。
「我也好想洗澡。」她咕噥著。
「待會我幫你。」
她瞪大眼。「……我說說而已。」她想,她應該還可以撐一個月不是問題。
「我很認真。」漂亮的勾魂眼朝她眨著。
周凌春抽了口氣,又趁隙被喂了口湯,她用力咽下卻嘗不出是什麼滋味。她的相公,真、的是個妖孽啊……他到底是想認真做什麼啊?
正忖著,他探手輕拭去她唇角的湯漬,再將沾了湯漬的食指含入口中吮了下,她登時雙眼發直,腦袋一片空白。
甚至後來到底又吃了什麼,兄長妹妹們聊了些什麼,她完全沒听見,因為她眼前的男人很刻意的展露風情,很刻意在她面前笑得很野,笑得她的心一直失控。
一頓膳食結束後,殷念玄讓歲賜和羅硯給送回長壽居,周家兄長也先後離去,周錦春和周繡春本該留下替周凌春擦身,好讓她可以準備就寢,然熱水才剛端進房,殷遠便開口了。
「你們回去休息吧,辛苦兩位了。」
周錦春和周繡春互看一眼,兩人怯生生地離開。
「相公,其實近來天候轉涼,我身上不怎麼黏膩,不用擦也沒關系,擱下就好。」見他真擰了手巾,周凌春那空白的腦袋快速地運轉了起來,怎樣都好,就是別讓他真的動手。
她胸口已經不太舒服了,她很怕他要是再幫她擦身,會給她擦出病來。
殷遠像是充耳不聞,從紫檀衣櫃里取出數條大布巾,兩條鋪在她肩背上,一條丟進水盆里,回頭再將剩下的兩條擱在床邊。
「相公,你要做什麼?」
「你不是想洗發?」他擰著大布巾,側眼睨她。
周凌春疑惑地看著他半晌。她有說出口嗎?還是他根本听錯了?抑或者是他終于受不了她頭上的味道了?
「你老抓著你的頭發,不就是想洗?」他說著,將浸濕的大布巾擰得半干,包住她的發輕拍著,再緩緩包著頭輕按她的頭皮。「我問過二舅子了,他說你沾不得水,所以只好克難一點,至少可以讓你舒服一點。」
他的指力按得恰如其分,濕意滲入頭皮,拂去了惱人的油垢,舒服得催她昏昏欲睡。原來還有這招呀,相公真是聰明,是差強人意了些,但依她的狀況來說,無疑是最幸福的一刻。
好舒服……
殷遠瞧她唇角勾得極彎,就知道這招討了她的歡心,他繼續按壓著、擦拭著她的發,直到布巾的溫度變涼,他抓了床邊的大布巾包住她的發尾,再將濕透的大布巾丟到一旁,趕緊再抓上一條,同樣按壓輕撫著她的頭皮,一點濕意都沒沾上她肩上的衣料。
看她狀似睡著,他手上動作依舊未停,確定她的發已干,才將布巾全都擱到一旁,月兌去了外袍上了床,以不牽動她肩傷的輕柔力道,讓她趴睡在他的胸膛上。
「唔……我睡著了?」她有些迷糊地張眼。
「繼續睡。」他拉過被子蓋至她的肩頭,雙手交迭在她的腰背上。
「嗯。」她含糊應了聲,貼在他的肩上繼續入睡。
听見她沉勻的呼吸聲,他不由輕撫著她的發,吻著她的額她的鼻她的唇,光只是擁抱著她就教他莫名心滿意足。
為此,他忍受了她兩個月未洗的發味,今晚,終于可以好好睡一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