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大理寺CSI手扎(下) 第10頁

也不想想她在大理寺立足兩年多來,如果沒有兩三招防身之術,又怎麼敢常常到處亂跑查案?

就在曹照照正在猶豫要怎麼把這麼大一只拖回大理寺之際,忽大門「砰」地猛然被踹開了!

她眼前一花,陡然被緊緊擁進了個溫暖熟悉的懷抱里。

「照照!」

「……大人?」她一臉訝異,努力從他胸膛前抬頭仰望。「您怎麼會來?」

「你沒事吧?有沒有哪里受傷?嚇壞了吧?」李衡臉色比她的還蒼白,沙啞低促道︰「你也太莽撞了,怎麼就敢只身一人親犯險境?不準再有下回了,否則我定不饒你!」

見他這般氣急敗壞驚魂未定,曹照照臉上卻不知怎地紅了,害羞地輕聲哼哼。「嗯啊,知道了……」

他黑眸深邃專注地盯著她。「我是同你認真的,再敢這般不拿自己性命當回事,我便——」

「你便要如何?」她笑嘻嘻反問。

李衡英俊端肅臉龐一滯,半晌後深深吸了一口氣,喑啞道︰「你就是知道我不忍心罰你。」

她心里甜得跟泡進了蜜罐子似的,忍不住回攬住他勁瘦的腰肢,還不忘趁機上下游移模了把他背後精實的肌肉線條……感覺到小手底下的身軀觸著電般一下繃緊了。

「照照,別鬧!」他耳朵緋紅發燙,趕緊將她闖禍放火的小手給捉到了跟前來,牢牢地圈住。

她歪頭對著他甜甜一笑,笑得李衡心頓時軟成了一汪春水,陣陣漣漪蕩漾……

雪飛和清涼識趣地先讓大理寺隨行前來圍剿的一隊衛士把柳仵作帶走,而後兩人默默退到角落。

李衡將她攙扶起身,大手緊握著她的手,低頭問︰「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疑犯就是柳原的?」

「我……蒙中的,那你呢?」她好奇問道。

他一怔。「蒙中?」

「嚴格來說,也是誤打誤撞。」她連忙把腰間荷囊內小心包裹的那根銀針遞予他看。「我在那處染坊撿到了咱們大理寺仵作才有配給的銀針,本來想著最有可能是柳仵作那日驗尸不小心遺失的,可萬一……有那麼萬分之一的可能,柳仵作偏偏就是那個凶手呢?」

「所以你就索性自己送上門來驗證一番?」他臉色又沉了下來。

見他當真是惱了,曹照照止不住的心虛,趕緊認錯。「對不起,往後我再也不會這麼沖動行事了。」

「當真?」他面色不豫。

「我也很愛惜自己這條小命的,」她彈了彈自己的衣袖,一臉笑咪咪的。「您給我防身用的迷香,我隨身帶著呢!」

李衡凝視著她,良久後無可奈何地模了模她的頭。「如對手是武藝高強之人,你根本近不得身,縱使帶了迷香又有何用?前次胡餅案中,楊慶若非被你單薄瘦弱身形所欺,不曾對你有過提防,你又如何能出奇不意撒出迷香制住他?」

曹照照本來還想為自己的應變能力辯白,可李衡神情嚴肅中透著掩不住的深深擔憂,瞬間擊中了她的心……

她臉上神情溫柔了起來,踮高腳尖伸手踫踫他的面頰,小小聲道︰「我知道你擔心我,怕我受傷、出事……對不起啊,我保證以後做事前會先三思,也會先跟你報備的。」

他神情微微緩和,握著她的大手攥得更緊了,「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她仰頭望著他,笑得眉眼彎彎。

他心一軟,嘴角也隱隱上揚。「讓雪飛幾個留下來搜查此處,我們先回大理寺……經此折騰驚嚇,你也累了吧?」

「好。」她被他牽著走了幾步,忽然想起。「哎?你還沒說,你們怎麼會找到這里來的?」

李衡微笑著和她說起了,是如何從梅雙和及王漸口中偵問得知的伎館,再讓人從中追查……兩相印證出了流金閣老鴇和首壇莊老板有私交,所以能得老陳醋供應,在平康坊成為了獨一份兒。

而聞秀、鄒生和柳原同時是流金閣女伎娀光娘子的裙下臣,閣中有女伎也供出,曾見過柳原在娀光娘子接待鄒生時,去砸過場子……

還有,柳原到過長安城的幾家藥鋪分頭買了二十幾味藥材,這些藥材拆開看都平平無奇,可合起來卻能熬煉出麻沸散。

「原來如此。」她眨眨眼。「那柳……柳原殺了聞秀和鄒生,是因為爭風吃醋因妒生恨了?」

他沉吟。「表面上看著是,可我總覺得事情沒有這般簡單,個中虛實情由,只怕還是要待審問過後才能做論斷。」

她微微皺眉。「我今天和他一番交手下來,感覺他很冷靜,透著一絲瘋狂,而且對于自己殺人剝皮的行為,甚至有種引以為傲的得意……這樣的人,像是會為了博得一個女伎的芳心,而下手殺害情敵的痴漢嗎?」

「確實令人生疑。」他若有所思。「如今還有一個關鍵人物,等找出此人,或者能揭露更多真相。」

「誰?」

「那位失蹤的娀光娘子。」

曹照照想了想,有點不安。「萬一這位娀光娘子也被柳原殺了呢?」

「娀光娘子是有預謀離開流金閣的,她帶走了幾件衣衫和貴重妝奩,房中也沒有任何遭人闖入劫盜,甚至搜索過的痕跡。」他淡淡然道。

「……我怎麼覺得,事情越來越詭異了。」她喃喃。

「不妨事,人們無論做過什麼,定然都會留下痕跡。」他深沉黑眸精光一閃。

嘴硬熬了一天一夜後,柳原還是招了。

李衡執掌的大理寺從不使嚴酷殘暴的逼供審訊手段,他本身就是一個最好的犯罪心理偵查刑獄人員,常常幾句話里就能抽絲剝繭,穿透擊破犯人的偽裝和防御與謊言。

狡猾冷靜耽于炫技如柳原,李衡並沒有給他玩弄人心、巧言堆詞的機會,而是一開始就命人將他拘于暗房。

這暗房五尺高,寬四尺見方,僅供一個成年男子蹲屈而入。

站不挺,躺不得,伸不直,幽暗不見五指,僅有上方兩處小孔可供呼吸,柳原手腳上鐐銬,嘴上塞麻核,縱使想自盡也不得其法。

李衡極少啟動暗房,唯有運用在真正喪心病狂罪大惡極又拒不開口的犯人身上。

當雪飛來報柳原崩潰哭喊求著要招供之時,正是日暮黃昏,李衡欲攜曹照照下衙回府……

「他願招了?」他修眉微挑。

「是。」雪飛拱手道。

「再晾晾吧。」李衡神情平靜。「柳原能在大理寺為仵作六年,不顯風不露水,今時一出手卻是凌厲陰毒、駭人听聞,足見心智深沉,非尋常人,他此刻想招認的,也未必就是實言。」

「阿郎的意思是……他身後還有人?」雪飛立時了然。

他氣定神閑,「是或不是,再等一等便能知曉了。」

第16章(1)

曹照照默默听著,直到同上了馬車,她顧不得小手被他拿在手里把玩,急急傾身上前——

「大人,你該不會已經心里有數了?你猜出他幕後之人是誰了?」

「嗯?」李衡眉眼舒展,騰出手來自車廂小櫃內取出了一碟子椒鹽到她面前。「餓了吧?先吃點填填肚子,今日莊子上進了一大簍子螃蟹,我讓人挑了最肥美的,暮食時蒸幾只團臍濃黃的給你嘗嘗,還燒了只羊腿……給你卷餅子吃。」

「哇……」她咬著酥軟咸香的椒鹽,被誘惑得差點口水泛濫成河。

他又幫她斟了碗茶,不忘柔聲叮嚀。「吃慢些,別噎著了。」

她幾小塊層層酥疊又精致如藝術品的椒鹽下肚,又灌了口碧瀅瀅的熱茶,舒坦地長長吁了一口氣,忽覺不對勁……

他剛剛這是在轉移話題嗎?

「大人,此事有什麼機密是我不能知道的嗎?」她月兌口而出。

李衡修長漂亮的指節替她拭去了黏在唇畔的酥屑,目光專注而溫柔。「——是。」

她一呆。「……要不要回答得這麼直接啊?」

「有些腌隱晦的密事,你不知道為好。」他溫和地道︰「朝中的勾心斗角,也不是什麼值得關注涉入的。」

盡管他神色自若雲淡風輕,彷佛當真不拿那些詭譎四伏當回事兒,可曹照照卻是听得心髒發緊,越發忐忑。

「那你呢?」

「我?」他模模她的頭。「我如何?」

「這些朝中爭斗,會牽連到你嗎?」

他微微一笑。「我是大理寺卿,只管職責所在,旁的自有聖人聖裁。」

古往今來,朝廷惡斗是一場沒有煙硝的可怕戰爭,有多少達官貴族一夕間淪落為囚,不也因為這個原因嗎?

雪崩的時候,沒有一片雪花是無辜的,也沒有一片雪花逃得了……

「該不會是,」她遲疑地壓低了聲音,「涉及奪嫡?」

李衡沉默了一瞬,又塞了塊椒鹽進她嘴里,輕聲道︰「別擔心。」

「怎麼能不擔心?」她嘴里塞了含糊不清,蹙眉憂心地仰望著他。「自古遇上這種就沒好事,站隊也是死,不站隊也是死……我就不明白了,那個位置他們搶破頭也就罷了,憑什麼要連累死一大票人?」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

她心情沉重,嘴里嚼著的也不香了。

「放心,大理寺會一切安好。」他低頭凝視著她。「我也不會讓你有事。」

她望著他,眼眶微濕。「那你自己呢?」

「我能護好你,自然也能保全自己。」李衡嗓音清淺而堅定。

曹照照忍不住上前主動攬抱、環緊了他的腰,小臉靠在他胸膛前,嗅聞著他身上干淨好聞的氣息。

「那你也要說到做到,不能為了要護著誰,而把自己搭進去。」

他心念一動。「照照……」

「你那麼聰明,不會不知道我的意思。」

「你……都知道了些什麼?」

「我都在李府和大理寺兩年了,幾乎天天跟在你後面跑,我會看不出你除了一心忠于聖人之外,余下的還同誰交好嗎?」

「你放心,」他大手輕輕撫模著她的小腦袋,心下一暖。「我所做的一切,不違法制,不違道義,也不違本心,自然不會有事的。」

她小臉在他溫暖精實胸膛前依戀地蹭了蹭。「好,可是你也要答應我,如果有我能幫得上忙的地方,你千萬不能把我晾在一邊。」

李衡靜默了片刻,只是將她擁得更緊,柔聲道︰「這兩日你也累得狠了,挨著我睡一會兒,到家了我會叫醒你的。」

「大人……」

「听話。」

她偎著他,只得乖乖閉上眼楮。

馬車轆轆行駛在長安大街上,車廂內很安靜,只听得到彼此的心跳和呼吸,暖暖交纏……

深夜,李衡攤開了一大張綿軟細薄、平滑潔白的楮皮紙,提起狼毫,一一在上頭寫下不同的名字,圈起了相同的關聯,劃去了無干的線索。

「戶部……工部……兵部……」他一筆墨色直指到其中一個詞匯。「東宮。」

戶部掌管天下土地、賦稅、戶籍,工部轄管全國屯田、水利、工程、交通運輸和官辦工業,兵部管理大唐軍隊調動、軍官任免及軍令軍政等樞務。

胡餅案、行僵案皆有戶部和兵部涉入的痕跡……

馬藤原為河東道雲州府兵,無軍令不得調動,後卻落籍關內道慶州,此次馬藤父子也跟著他們回長安定居,在臨行時馬藤悄悄稟告他,河東道十年來陸續有府兵被調出河東道,卻又從旁州征兵填補了空缺。

馬藤在軍中位置極低,並不清楚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但是每年冬季十一月召集時,卻常常可以見到生面孔。

李衡心情頗為沉重。

此等異狀,河東道居然沒有任何一個官員心生懷疑,沒有任何一封奏折上呈長安,若非河東道已然沆瀣一氣,就是兵部有人攔住了奏折。

若是前者,狀況危急棘手至極,倘為後者,兵部能有這樣大職權和膽子的……屈指可數。

他目光深沉,蹙眉又寫下了「銅鐵礦」,「蜀王」。

蜀王定然知道銅鐵二礦的存在,而這個獨孤老丈……也是尚未解開的謎團。

獨孤老丈的出現和消失,都沒有明面上的簡單。

魏長風借著長公主府秘密謀劃多年,看似欲在長公主壽宴上對聖人不利,然而他縱使毒香得逞,聖人出了事,也還有太子繼位……他府中豢養的人馬對上京師十六衛尚且是螳臂擋車,更何況長安附近大營十萬駐軍,更是朝發令,午間至,即可大舉輾壓叛軍于瞬息間!

且長公主府還有大筆的帳目金流去向不明,自胡餅案至今,他的人手始終沒有放棄追查後續。

這種種一切,他皆已密奏聖人,從未有一分隱瞞。

戶部尚書年老體衰,這幾年來早有致仕之意,只不過聖人尚未有可心的新任戶部尚書人選,猶在左侍郎聞秋明和右侍郎簡越之中考核挑選。

左侍郎是太子門人,右侍郎則是蜀王的人……

聞秋明幼子卻偏偏在此時被大理寺仵作殘忍殺害剝皮,這幕後之人,是連大理寺——他李衡也一並牽扯了進來。

無論如何,他最後都有御下不明、轄管失職之過。

「……大理寺。」他落筆將之圈了起來。

剛才最新的線報,全長安最大的廣福糧米行是三皇子駱王侍妾家中的產業,也可說是有駱王在後頭為靠山。

鄒生在廣福糧米行的長安縣分鋪為帳房三年,除了到糧米行分鋪上差外,平時深居簡出……

「稟阿郎,」炎海面色嚴肅地悄然而入,拱手遞上一只密信。「御史台御史大夫明日早朝會彈劾您,縱容下屬仵作殺害官家子弟聞秀和良民鄒生,監管不力、治下不嚴,如何擔得起大理寺卿一職——」

御史台一貫有風聞奏事,糾察、彈劾百官,肅正綱紀之權。

御史大夫陳羽老大人錚錚鐵骨,卻是清正古板嚴苛,但凡他認為何人犯錯,咬死了也不放……

听見這個密報,李衡倒是笑了。「連陳老大人都驚動了。」

「阿郎,大理寺必定又被安插了釘子。」炎海表情卻很難看,隱含怒氣。「請容屬下立時帶人前往徹底大清洗一番!」

「不用了。」他嘴角微揚,淡然自若地道︰「六部何處沒有釘子?便是皇宮內,難道還少得了嗎?聖人都不擔心了,我等擔心什麼?」

「可阿郎……」

「不急,」李衡慢條斯理地將案上的紙卷了起來。「釘子使得好,也可以為我所用,況且真正的機密,釘子們想踫也踫不著。」

炎海只得低頭听命。「是。那明日早朝……阿郎可有應對之策了?」

「陳老大夫出馬了,我如何能不捧場?」他低笑。

炎海听懂了他的意思,神情也緩和松快了些許。

「那個……打擾到你們談正事了嗎?」

曹照照扒在門框邊,眨了眨眼。

她扎著條長及腰間的辮子,穿著輕便的青衣裙褲,若非身形嬌小,面容玉雪可人,令人猛一看還以為是李府里的年幼小廝。

李衡一見到她,眼神驀然溫柔了起來,起身走向她,「怎麼這麼晚了還不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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