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明睿他卯時(早上五點)初就要起牀,這大冬天的天鬥沒亮,要是過來就會吵醒祖母。
“祖母,不用了,我卯時初就要起來,就不過來和您打招呼了,免得您起來的太早,等後兒下午回來,再來給您請安。”
圓圓覺得他說話太生硬了,這樣說,老夫人還以爲孫子有了媳婦忘了祖母。
“祖母,我也喜歡吃冬筍,明兒我來和您一起用早飯好不好?”圓圓說完,一臉認真的看着老夫人道:“世子擔心祖母的身子,先前還和我說,祖母一到冬天就腿腳不舒坦,要多躺一會纔好,讓我不要來的太早。”
“難爲你還記得,”楚老夫人一聽,倒是笑了笑:“我就是不喜歡冬天,天冷腿腳就不舒服,恨不得不出門纔好。”
楚明睿見圓圓給自己使眼色,張嘴無聲的說着‘太醫’。
瞬間福至心靈的開口:“我去打聽一下,看哪位御醫對這更精通,請來給祖母診脈。”
“你有心了,我這先前也請御醫看過,說我只能靠養……”
雖然是這麼說,可是孫子關心自己,心裡還是很受用的。
圓圓覺得老夫人待明睿還是不錯的,只要她不爲難大房,該盡孝的地方她也願意盡孝。
這個時候,楚二爺和楚二夫人帶着嫡女和三個庶女過來,一下子就更熱鬧了。
晚飯的時候,楚老夫人見二房的幾個孫子都沒來,開口問:“明堯他們兄弟幾個怎麼不在?”
周氏別有用意的看着楚明睿笑了笑,語氣裡帶着歡喜:“他和喬家的公子有約,這纔沒在家,至於明修和明德,應該是和同窗有約了吧。”
“那就罷了,大家都動筷子吧!”
楚老夫人聽到喬家的事,心裡暗歎一聲,現在周氏經常拿喬家說事,可是等喬二小姐進門,要是和大孫子擡頭不見低頭見,她也肯定尷尬。
她的心裡也琢磨過,乾脆分府,這樣能避免很多問題。
可是分府的話,不僅冷清,圓圓也不一定能管好事,而且這孫女還沒出嫁,到底是忠勇伯府出嫁更好聽。
她覺得再等兩年再分家,給圓圓兩年時間,她也能管家理事,老二一家嫡女也嫁人了,這也算兩全其美。
晚飯後,大家陪着老夫人說了會話,這才各自散去。
楚明睿和圓圓還沒芝蘭齋的大門,小廝觀霆就來回話:“世子,於二爺有急事,請您現在就去花滿樓。”
“圓圓,你先回去,我去瞧瞧有什麼要緊事。”
圓圓看着他帶着小廝快速的離開,問自己邊上的丫丫和冬素:“你們有沒有覺得這花滿樓的名字有點好聽啊?”
丫丫看着她眨了眨眼睛,湊近她低聲道:“小姐,這裡面肯定不是賣花的,聽着就不是什麼正經地方,要不我們也去瞧瞧?”
圓圓故作驚訝的看着她:“難不成你知道花滿樓在哪兒?”
丫丫很機靈的指着冬素,笑的陰森森:“冬素肯定知道,讓她們帶路就好了。”
冬素怯生生的看着她們,笑的比哭還難看:“那個,我就是聽說過花滿樓可能是於家開的,在哪我也沒去過啊。”
見她們盯着自己不放,到底還是被葛嬤嬤洗腦成功,覺得圓圓就是自己的主子,一臉英勇就義的神色:“那我們可以打聽,肯定能找的到的。”
圓圓被她那小模樣逗笑了:“算了,我這麼賢惠,就不去那些尋歡作樂的地方了。”
丫丫還挺想去見識一下,一臉失望的看着她:“真的不去嗎?小姐要是怕被人指指點點,我們可以換了男裝再去啊?”
“你就消停點吧!”圓圓纔要進大門,卻和冬芸撞了個滿懷,忍不住退後一步,覺得自己的胸都被撞扁了。
疼的她差點忍不住去揉一揉,可是看着嘭的跪在地上,臉色蒼白的快哭出來的冬芸,她只能忍着疼,擠出了點笑意:“冬芸,快起來,你這急急忙忙要去哪?”
冬芸的家在離京城很遠的地方,是很偏僻的山林裡,十來歲放牛的時候被牛頂到過,從左眼角到耳朵那留下一道深深的疤痕,當時只是找了土郎中看了一下,傷口時常化膿,時常腫的像豬頭。
這下她可以說是毀容了,長的不好看,吃的又多,家裡的爹孃嫌棄她,覺得這女兒不僅嫁不出去,留着還是兩兒子的拖累,就把她趕出家門。
這也是她命不該絕,遇到個過路的走方郎中,給她用了些草藥後,傷口也沒繼續惡化,跟了郎中走走停停就到了京城。
可是那郎中也是短命的,出去採藥的時候跌落山崖摔死了。
留下冬芸是去自賣自身做丫鬟也沒人要,只能做乞丐圖個溫飽,住在沒人的土地廟裡。
也是她一念之差,見另一個小乞丐受寒發高燒,大家都說他要死掉了,已經很少會心軟的冬芸去山上尋了些草藥,死馬當成活馬醫,沒料到那小乞丐命硬,還真的活下來了。
小乞丐倒是知恩圖報,就喊她做姐姐,兩人倒是相依爲命了幾個月。
去年八月,那小乞丐被楚明睿手下的白老三挑上,小乞丐就非要帶着姐姐一起。
後來冬芸就在那莊子上打雜,她手腳勤快,小乞丐因爲機靈聰慧,就成了楚明睿的小廝,有了名字叫觀雲。
她也因爲少夫人不嫌棄自己,這才能來到少夫人身邊服侍,因爲懂的一點藥草,就被葛嬤嬤往傳授食補藥膳什麼的……
冬芸沒料到自己一慌就撞了少夫人,聽她不責怪自己才鬆了口氣,趕緊把手裡的藥瓶遞給她看,戰戰兢兢的道:“先前如意姐姐說讓我拿着傷藥去外面湖邊的假山邊尋她,我怕如意姐姐出事,這纔不小心撞了少夫人。”
“起來,我們一起去瞧瞧。”
圓圓認爲如意向來穩重,可是來到假山邊,就着昏暗的燈籠,看着地上那渾身溼淋淋的有出氣沒進氣的一個丫鬟。
圓圓也愣住了,看着低眉順眼的如意低聲道:“這是怎麼回事?”
“我送燈籠來給少夫人的時候,來到湖邊燈籠滅了,正要走回去,卻見有兩個小廝把人往湖裡扔。”
如意也覺得自己那時候被鬼迷心竅了,在兩個小廝離開後,不顧這大冬天的就往湖裡跳,把人救上來後,見她還有口氣,自己就回去換了衣裳,又讓懂點藥理的冬芸帶着傷藥過來。
圓圓瞪了她一眼,沉着臉,很有幾分氣勢的呵斥:“你個死丫頭……”
如意心裡一凜,覺得自己這次不知輕重,怕是要讓主子失望了。
冬芸也嚇了一跳,自己私底下聽說少夫人很和氣,沒想到自己倒是遇見少夫人生氣的時候,不知道會不會秋後算賬,自己會不會被遷怒。
丫丫下意識的睜大了眼睛,自己跟着小姐,還從來沒見過小姐罵身邊侍候的人,覺得自己應該聽仔細點,免得自己下次犯了同樣的錯。
“你個死丫頭,真是氣死我了,這大冬天的不要命了是不是,要是落下病根,看你以後怎麼辦。”
圓圓狠狠的瞪了她一眼,恨恨的道:“早知道先前的時候就不該教你游泳,看你這膽子肥的,真是氣死我了。”
她罵完她們,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還不把人扶進去,要是讓她死在這,那你不是白救人了。”
三個丫鬟聽到自家主子這番話,心裡別提多舒坦了。
雖然是做奴才,可是能有這麼護短又心疼人的主子,那未嘗不是她們的福氣。
冬芸和丫丫趕緊去把地上溼淋淋的丫鬟扶起來,見她整張臉都是巴掌印,這都認不出是誰,現在她也沒有知覺。
兩人乾脆一左一右的扛着她往芝蘭齋走。
圓圓想了想,自己的院子裡有二房的人,這丫鬟既然不是自己院子裡的,那就很可能是二房的,畢竟要是祖母院子裡侍候的,絕不會打得半死又扔下湖。
她趕緊把自己身上的斗篷解下,披到那丫鬟的身上,免得被人發現自己救了不該救的人。
特麼的,圓圓一邊走,一邊忍不住嘀咕:“以後湖裡的魚我可不吃了,誰知道那缺德鬼先前有沒有在湖裡扔什麼。”
拎着燈籠走在前面的如意嘴角抽了抽,她雖然換了一身衣裳,可是頭髮還是溼淋淋的,本來不敢說話,免得主子又訓自己不愛惜身子。
可是對於自家主子在這個時候,還能想到湖裡的魚能不能吃,她也表示自己不懂主子的心,低聲道:“少夫人,裡面養的都是錦鯉,不能吃的,只能觀賞。”
丫丫一邊喘着氣,一邊嘆息:“真是的,這麼大的湖,要是養魚蝦多好,偏偏養了只能看不能吃的魚,難怪人家往湖裡扔人,合着是知道里面的魚是隻能看不能吃的啊!”
說完,又大大的喘了幾口氣:“沉死了,以後我要和冬芸她們一起練武。”
冬芸表示:沒想到看着板着臉不好說話的如意姐姐這麼熱心,看着平時經常罵她們“笨蛋”的丫丫這麼逗,看着高高在上的主子這麼好,自己總算可以安心了,不用擔心自己被趕出去。
冬天寒冷,此時天地間已經是一片漆黑,寒風呼嘯,她們進去的時候,竟然沒有遇見婆子。
這丫鬟最終放到了冬芸的房間,圓圓讓她們替她換衣裳,上傷藥,熬薑湯,又藉着葛嬤嬤身子不舒坦的藉口,去外面請了個大夫。
圓圓回到房間後,自己也琢磨了一會,讓冬芝和冬蘭她們兩個小丫頭,拿了一兩銀子去大廚房要一些食材的藉口探探消息。
這大廚房人來人往,算是消息最靈通的地方,這總能聽到點蛛絲馬跡。
楚明睿回來的時候,已經過了戌時末,平時這個時候圓圓早已睡了。
他推門進去,看着絳紗宮燈下,圓圓還坐在矮塌上,托腮呆呆的看着一邊精緻的純銅梅花香爐,嫋嫋散着清雅蓮香,連自己進來都不知道。
“圓圓,你這是怎麼了?”楚明睿還以爲發生了什麼事情,深怕嚇着她,下意識的壓低聲音:“出了什麼事,別怕,萬事有我在呢。”
圓圓回過神,看見他站在自己的面前,伸手拉着他坐在自己的身邊,鳳眼帶着點不好意思的道:“我這還真的是惹出了點小事,你外面沒什麼事吧?”
要是她不問,楚明睿也不想告訴她,可是她問了,他又不想瞞着她,開口:“我……”
“別,男人外面的事,女人就不用過問了。”圓圓問出口後,見到他微微的皺了皺眉,一臉不知從何說起的模樣,就覺得自己問的太多了。
楚明睿看着她這狡猾的樣子,伸手捏了捏她的臉,又低頭吻住她的脣,狠狠的親吻,霸道的和她脣舌糾纏了一陣,這才抱着她開口:“於景誠的哥哥要回來了,想讓裡應外合,讓他進宮一趟。”
圓圓的腦子一懵,瞪大鳳眼看着他:“天,你不會答應了吧,這要是被逮到,那可是死罪啊?”
自己真的沒活夠啊,以前是爲了一日三餐沒好吃的東西煩惱,現在卻是擔心自己又好吃的,還有很多銀子,卻怕人死了,銀子沒花完。
“你別擔心,”楚明睿見她擔憂的眼神,低聲安撫:“他跟着二皇子的馬車進宮,只要我給他探路就好……”
圓圓只能點頭,既然他們已經拿定主意,自己再怎麼反對,也不會改變主意,現在就期待二皇子早日登基,要不自己總覺得有把劍懸在自己的腦袋上,不知道什麼時候落下來。
楚明睿見她乖巧懂事的樣子,狐疑的問:“你就沒什麼要說的?”
他心裡擔心她聽了這些,會不會後悔嫁給自己。
“我有要說的啊,如意去接我的時候遇到有兩個小廝把一個丫鬟扔下湖……我這邊讓丫鬟在大廚房裡打聽到今兒二夫人讓人打了二公子身邊侍候的。”
圓圓說完,鳳眼帶着不解的眼神看着他:“那是她親兒子,她怎麼就收拾兒子身邊人?”
楚明睿見縫插針的詆譭他:“楚明堯生性風流多情,這要成親了,身邊的兩個通房已經被送出去,可能是有了首尾,犯了他孃的忌諱,這才落了這下場。”
“你說的也有道理,他們母子可真是五行缺德。”圓圓說完,又自言自語:“到底是什麼情況,等明兒人醒了也就知道了。”
又有點擔心的看着他:“你們毀屍滅跡的話,都喜歡把人往湖裡扔嗎?這會不會有冤魂?”
楚明睿無奈的搖頭:“你想哪裡去了,這人都會浮上來的,就算不浮上來,也會有人說看見丫鬟跳湖了,會讓人去撈;估摸着她是想說自己收拾了那丫鬟一頓,丫鬟自己看不開就去跳湖。”
“沒想到你還懂的挺多啊。”圓圓鳳眼帶着揶揄的看着他:“花滿樓的姑娘好看嗎?”
這話題轉移的太快,楚明睿愣了愣,就趕緊搖頭:“我沒看,我就去了那邊是密室,事情商量好了就回來了。”
“真的嗎?”圓圓故意狐疑的看着他。
其實要是真的去見了姑娘,身上肯定會留下什麼胭脂味,她早在他坐下來的時候,就仔細的聞過了,他的身上只有清冽的茶香味,還有淡淡的皁角味。
楚明睿美麗的桃花眼認真的看着她,一臉真誠的道:“自然是真的,在我眼裡,我媳婦就是最好的;你嫁給我,委屈你擔驚受怕,我有這麼會辜負你呢?”
圓圓看着他的眼裡有自己的倒影,笑容越發燦爛的依在他懷裡:“今兒好晚了,我們趕緊休息吧?”
“好。”
他抱起她就往牀邊走,兩人對睡覺的意思,又是理解的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