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拿到這株奇珍異草,再加上我的醫術,民女有把握,不到三個月的時間,就能讓王爺身上的奇毒完全消失。」俞采薇說得眼楮閃閃發亮。
他一挑濃眉,「事不宜遲,本王趕緊派人……」
「王爺可別動靜太大,若是不小心傳出什麼風聲,這等奇珍異草最容易引來麻煩,畢竟財帛動人心,在生命面前,需要它的,可不惜一擲千金來求。」俞采薇又說。
「果然是大夫,比本王還要慎重。」
書房外,突然傳來小順子的聲音,「王妃吉祥。」
接著,是郭欣困惑的聲音,「小順子跟銀杏怎麼都在門外?里面不用人伺候嗎?」
「呃……王妃,是俞姑娘有要事跟王爺說。」
「說得那麼久?春蓮不是已告訴過你,我在等著王爺用膳呢,我等到一桌飯菜都涼了也沒見到王爺,走開,我要看看他們到底在里面忙什麼。」
郭欣鬧脾氣了,隨即門被打開,屋里的兩人本來靠得極近,門一開就立刻分開來。她咬咬下唇,看起來就很委屈,「王爺不是跟欣兒約好要一起用膳嗎?欣兒都等多久,飯菜也涼了。」
潘威霖一臉歉意,但隨即又笑了,「若沒意外,再過一個月我的身體就沒事了。」
她一愣,「怎麼可能……不是,真的嗎?那太好了。」
潘威霖沒有錯過她臉色變化,將俞采薇的話說給她听,連那本古籍記錄的那一頁都翻開她看,讓她清楚知道要怎麼找到那幾株陰陽草。
郭欣只覺得心怦怦狂跳,不行,她絕不能讓潘威霖恢復健康,絕對不行!
「欣兒怎麼臉色發白?」
「太餓了,現在又太高興了,心跳都亂了。」
「是我不好,我們現在去吃飯,順便安排人去屠龍山。」他又回頭看著俞采薇,眼楮眨了眨,「俞姑娘也快去用膳,等到陰陽草拿回來,就要看你的了。」
「王爺放心,我知道怎麼處理的。」她回以一笑。
說罷,潘威霖帶著郭欣出去了。
這一晚,在王府偏僻小院,杜全听到郭欣說的事,臉色也變了,「此話當真?」
「當真,若不是那日王爺剛好找我一起用膳,我都不可能會知道,你也知道清風院的事,王爺不要我管的。」
「這事太重要了,必須立即稟告皇上好做安排。」杜全神情凝重。
「還有俞采薇,陰陽草不能讓潘威霖的人拿到,俞采薇也不能留,她是皇上派來的女醫,找個由頭讓她離開,再來,她出什麼事就與王府無關了。」她雙手握拳,眼露冷光。
杜全嘲諷一笑,「你這王妃當得可真容易,除了皇上要你辦的事外,什麼都不知道。」
她明眸竄上怒火,「注意你的態度,雖然你是皇上的人,但我再不濟還是凌陽王妃,日後還是皇上的嬪妃。」
杜全不想跟她在這上面浪費唇舌,他得迅速進宮一趟,不過他還是告訴她俞采薇真正的身分,又說︰「純粹是蔣太醫的推薦她才能進王府,至于為什麼要如此隱密行事,以宮中女醫的身分入府,是因為她已有未婚夫,若是被認識的人認出,婚事即可能告吹,」他頓了一下,看著她道︰「殺雞焉用牛刀,我想她的事就不必稟報皇上了,找個由頭讓她離開王府,于你來說應該是易如反掌的事。」
杜全先行離開,郭欣略有所思的也走了。
不久,天空下起一陣急雨,但一個高大身影就著這雨夜出了王府,接著馬蹄聲響起,一人策馬直奔皇宮,在他身後,兩道黑影施展輕功,無聲無息的尾隨,親眼看到他策馬進入皇宮大門。
皇宮禁衛森嚴,那兩抹黑影返回凌陽王府,向潘威霖稟報道︰「只有听到他們說什麼,杜全與王妃幾近低語。」
「無妨,皇宮里有人接手盯著。」他手一揮,兩名暗衛退出。
俞采薇這才從屏風後方走出來,他拉著她坐在他懷里,見他臉色凝重,她輕聲道︰「蘇姊姊那里還沒送消息出來,也許不是他……」
他將她抱得更緊。
「雲龍寺那邊不會有事吧。」她已經盡可能地將陰陽草的位置寫得離雲龍寺很遠,就怕會傷到無辜的香客,那一頁內容是她造假的,卻是潘威霖找專人將紙張做舊,一看就覺得有些年分。
「不會的。」他說。
第二日,蘇妍謹那里有消息送出來了,杜全當晚直接進了御書房,不久後就離開,回到了凌陽王府。
雍華帝則在杜全離開後沒多久,就派一批黑衣人連夜外出,但前去哪里還未得知,總之,有人盯著,要他們放心。
第十一章 不願面對的真相(2)
潘威霖從听到消息後就一直沒說話。
小順子頭低低的,替主子感到難過,還要查下去嗎?都有答案了……
潘威霖的心中也是很早之前就有答案,只是他還留著那麼一絲絲希望。
最親近的兄長,竟是毒害自己的人,都說知人知面不知心,皇兄那顆心也藏得太深了,何必呢?下藥重一點,就此生不見了。
俞采薇無法勸他不要難過,這事換成任何人,包括她自己都無法接受。
人性如此丑陋,這是鈍刀子割肉,受苦的是潘威霖,雍華帝卻享受著寵弟如珠之名,真令人作嘔。
潘威霖突然間覺得無法喘息,整個人像被五馬分屍,撕心裂肺的痛。
痛……好痛!大悲之下,他毒發了,他痛得全身發抖,身子蜷縮起來。
「快,快吃藥。」俞采薇就擔心他毒發,一直備著藥,是第一批制好的解藥。
「俞姑娘,奴才來。」小順子可沒忘記上回主子交代的話,奉獻出自己的手指頭,但這次主子不咬了,立刻咽下那顆藥丸。
「扶他到床上,拉開他的衣服。」
俞采薇迅速施針,最後一針,她輕捻針尾,只見尾針飛速轉動,發出嗡嗡聲,過了好一會兒潘威霖才平靜下來。
小順子跟銀杏都知道,那瓶藥只要持續吃上三個月,那毒就能解的,眼下看到那藥丸這麼快就能壓制住毒素,小順子高興得都哭了,不是不相信俞采薇,而是怕高興得太早,可如今看到藥效,他可以高興了。
小順子跟銀杏退了出去,讓兩個主子獨處。
潘威霖握著她的手,「讓你擔心了。」
她搖搖頭,見他要坐起來,幫忙他起身,在他身後墊了枕頭,讓他坐得舒服。
「你說,皇兄許了郭欣什麼好處,讓她殘害我的子嗣,她到底圖什麼?」
一個女人圖什麼,富貴?可凌陽王不富貴嗎?他疼她寵她,後院無人,這樣還不夠?
那就是愛情了!俞采薇沉默了。
但潘威霖從來都不是個笨的,突然間就笑了,「我們兩個很適合,你遇人不淑,我也遇到一個心在他人身上的妻子,咱們同病相憐。」
聞言,她突然松了口氣,他看出來了。
潘威霖將她輕輕帶到自己懷里,「痛過一次就夠了。」說不傷心是騙人的,但懷里安靜的小人兒,讓心痛稍減,慶幸他這可笑又可悲的人生里還擁有一個她。
雲龍寺香火極盛,傳言有求必應,尤其是一到上元節,游客更是絡繹不絕,平時每逢初一十五,世家貴冑、平民百姓也會過來上香抄經,香煙曼裊,誦經及木魚聲不斷,是頗負盛名的古剎。
這一日,來禮佛的香客在上山步道上形成一蜿蜒的人龍,一切如往常一樣,但就在翌日,天泛魚肚白時,空氣中突然隱隱多了股焦味。
在山下的老百姓只要抬頭看,就能見到雲龍寺後方山頭冒起的熊熊大火。
這一場火燒了一天一夜才熄滅,慶幸的是,雲龍寺這座古剎安然無恙,但後面的山頭……當地官員及老百姓爬上山去眺望,已成了一大片光禿禿的焦土。
因為雲龍寺無事,便傳說雲龍寺有眾神明保佑,香火更盛了,但這場火卻燒掉了潘威霖的希望。
潘威霖听到消息時,心又痛了一下,但他很快調整心情,皇後的人也隨即帶來消息,就是雍華帝派去的人縱火。
郭欣得知雲龍寺附近大火,著急趕來清風院看他,只見他面無表情,神情愣怔,她強壓下心頭的愉悅,面露憂心地道︰「王爺也知道了?別難過,我現在就去面聖,請求皇上再派人四處去找,一定還有其他地方有陰陽草的。」
俞采薇看著死氣沉沉的潘威霖一眼,心知這不是演戲,是對另一個人的心死。
她看著郭欣道︰「民女只知道那個地方有,再來,可能得到南夷或北疆才有機會,但路途遙遠不說,生長處皆有毒蟲瘴氣,要深入采藥並全身而退的機會極渺茫。」
「皇上身邊能人極多,既然知道還有,怎麼可以放棄?我不管,我現在就進宮一趟。」
郭欣還真的進宮去了,沒想到回來時,雍華帝也微服來到凌陽王府,看到俞采薇就是一陣痛罵,「有治療奇毒的奇珍異草,為何不來向朕稟告,好讓朕多派人隨行,眼下,這燒沒了,你……」他神情痛苦。
「皇兄,不怪俞姑娘,是我的錯,本想給皇兄一個驚喜……」潘威霖覺得很諷刺,也是現在才發現自己原來這麼會演戲,幕後主使者竟然是皇兄,不想他被治好的人是皇兄,下毒的人更是皇兄!
雍華帝嘆了一口氣,看著頭低低的俞采薇,「王妃已經把你說的地點轉述給朕听了,朕會派人去找找看,只要有一絲希望,朕都不會放棄的。」他又再叮囑一番,看潘威霖已經釋懷,這才安心離去。
郭欣想要陪著潘威霖,卻遭到了拒絕。
「我想一人靜靜。」潘威霖表情已如平常溫和,但郭欣還是從他眼底看到一絲失望。
失望就對!她心想,但還是裝模作樣的安慰他一番。
「我沒事,這毒在我身上都十多年了,皇兄也會派人去找陰陽草,想來很快就會有好消息的,我信他。」他反過來安慰她,一如過往那樣。
聞言,郭欣又不痛快了,她希望他是痛苦的。
稍後,郭欣跟著俞采薇離開,兩人一前一後來到听雨閣,郭欣停下腳步,伸手攥著她的手,「王爺還要麻煩你多費心了。」
俞采薇欠身一禮,目送郭欣主僕往盛牡院去,直到她們消失在視線後,她才又返回清風院。
郭欣一回到盛牡院,甫坐下喝茶,春蓮就上前道︰「王妃,人已經來了,在外面。」
「叫進來。」
春蓮帶進來一個老嬤嬤,頭低低的,不敢抬頭看貴人。
「說吧。」
老嬤嬤早被告知進來要說什麼,她也不敢含糊,仔仔細細地將這幾天從興寧侯府下人嘴里,打探到有關俞采薇的事一件件、一樁樁的說出來,包括女圭女圭親、包括高世子的不喜,心有所屬的杜宜珊,說了很多很多。
杜宜珊啊……郭欣嘴角微揚,這倒是有可以謀劃的點,不過是一張帖子的事。
皇宮的鳳儀殿里,一名黑衣人報告完事情,拱手退下。
蘇妍謹抿緊薄唇,眼眸閃動著怒火,那日想到俞采薇在夏獵出事,她便多派了一批暗衛盯著郭欣,沒想到竟被她盯出了一出大戲,而且她還想在她即將辦的風雅會生事。
「娘娘,這事肯定得阻止啊。」岑嬤嬤急著道。
「她篤定是要把她的請帖給人,沒關系,她整這一出來算計俞丫頭,本宮怎麼也要她付出些代價。」蘇妍謹心里已有計算,她吐了口長氣,又冷笑一聲,「嬤嬤,你說做人怎麼那麼難,想平靜的度日子也不能。」
「娘娘……」岑嬤嬤眼眶微紅。
「有時候,我真的覺得心好累,嬤嬤。」
蘇妍謹合上眼楮,忍住眼中的淚水,她被迫成為太子妃,被迫成為皇後,離開心愛的男人,她痛苦,那個男人更苦,還傻傻地想方設法來到她身邊,守著她也好。
她無法為他守住身子,但她可以守著自己的心,不為雍華帝生下一兒半女,她的肚子只能為那個人生兒育女。
她討厭雍華帝,討厭家族的每個人、討厭後宮所有人,這些人都貪、都自私,她就讓這些人都拿不到他們心里想要的,那才公平!
這一日,天空晴朗無雲,富麗山莊前已經停了不少馬車,門口隊伍拉得長長的,車上坐的都是王公貴族及士家女眷。
風雅會雖然是皇後主辦,但皇後並未年年出席,興致好時,待上一個多時辰,也曾露個臉就離開,自然也有缺席的時候,但也不忘派人送來競賽勝出的黃金百兩、古董字畫等等。
沖著這些價值不菲的獎品及才名,世家大族的人都想方設法想要拿到一張帖子,更甭提只要能進到富麗山莊,就是一種身分表征。
可今日,皇後要讓大家失望了,說是鳳體微恙,不過她仍派了多名女官及岑嬤嬤送來重禮。
富麗山莊里待客自有一套流程,訓練有素的宮女招待著來客,上百名宮女及太監則穿梭在山莊里,為來客添茶酒點心。
在假山另一邊的水榭旁,已經有人玩起曲水流觴,穿越園中的一條小溪有一只放置酒杯的托盤緩緩流動,隨著一道喊停聲,擊鼓聲跟著一停,就有人大聲喊著吟詩獻藝或是飲下托盤上的酒。
郭欣也在這些貴客中,但她的目光時不時梭巡著園內的來客,就連春蓮跟夏荷也在幫忙找,待會兒就要入席了,怎麼卻不見她?宴會都進行多久了?
郭欣抿緊薄唇,目光又落到另一個亭台里的俞采薇。
俞采薇今日可是被她硬拉過來參加的,費了一番唇舌,將風雅會說得如何如何都沒用,還是潘威霖開口,道了一句「去見見世面也好」,她才來的。
亭台里,俞采薇穿淡藍色的煙羅長裙,外罩一件月牙白印蓮花暗紋的綾衣,整個人看來清麗優雅,她注意到郭欣時不時看過來的目光,也知道她一直想將自己拉在她身邊,但她刻意與郭欣保持距離。
「也不知道她想做什麼?你去也好,不然這一次她沒成功,也許還有下一次。」潘威霖在兩人私下相處時這麼跟她說︰「你放心,我會派人暗中保護你,不會有事的。」
但到目前為止,她實在不懂郭欣到底想做什麼?此時,郭欣想見的杜宜珊正在富麗山莊的西區。
皇後辦的風雅會,除了可帶自家的丫鬟,每一位來客都配有一名內侍或宮女,一來是山莊佔地太寬,容易迷路,二來也能照顧貴客的各種需要。
負責招待她的宮人,是個圓臉愛笑的宮女,不過好像是新來的,因為帶她們繞了遠路而頻頻道歉。
「姑娘,那不是高世子嗎?」後面的兩個丫鬟突然叫出來。
杜宜珊定楮一看,就見前方竹林有排屋子,一名太監就領著高偉倫往那里走。
「姑娘,那是給客人休憩的屋子,可能那位公子人不舒服,內侍才會領著那位公子過去。」圓臉宮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