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頤萱垂下眼,不許自己再胡思亂想,將雙手浸進凍人的冰水,辛勤地工作起來。
與此同時,時晴那頭也得了消息,知道趙頤萱又回到洗衣房工作,當下乍驚又喜。
「真有此事?」她心機深沉,不敢妄信,非常謹慎地問著來通風報信的丫鬟。
「是真的,剛剛大伙兒都還在討論這事呢。」有一些丫鬟為求日子好過,拼命在時晴面前奉承諂媚,這樣天大的消息自然也不會放過。
時晴冷笑一聲,「哼,我就說嘛,少爺是什麼樣的性子,我比誰都清楚,肯定是一時貪圖新鮮,才會獨厚那個賤蹄子,眼下膩味了,她自然得滾遠一點。」
「相信要不了多久,少爺又會讓時晴姊姊回去守夜。」報訊的丫鬟諂媚地說。
時晴笑了笑,姿態擺得甚高,也沒多說什麼,就在此時,門外來了西院的管事嬤嬤。
時晴臉上掠過一抹不自在,立刻起身迎上前,將管事嬤嬤拉到另一頭的耳房,關起門說悄悄話。
「崔嬤嬤,你怎麼會在這個時候過來?」這個崔嬤嬤可是二爺的心月復,誰也不敢得罪,更遑論是她。
「二爺讓老奴來捎個口信,今日是大年初二,二夫人要領二少爺回娘家,二爺讓你晚些過去書房幫忙研墨。」崔嬤嬤平鋪直述的轉達主子口信。
聞言,時晴心領神會的一笑,從手腕取下了一只玉鐲,塞給了崔嬤嬤。
「有勞崔嬤嬤幫我回個訊兒,就告訴二爺,時晴會過去好生伺候的。」
時晴本就是西院的人,是羅氏為了安排眼線,才會將時晴弄進東院,更設法讓她成了葉釗祺的通房丫鬟。
可羅氏沒想到時晴本性狐媚,早己勾搭上葉通賢,東西兩院掌事的男人全在她的股掌之中,可說是野心勃勃。
「葉府這麼大,就你一個丫鬟兩邊吃香,時晴,來日你若是上位,可別忘了留一點位子給我這個婆子啊。」崔嬤嬤話中有話的褒獎起時晴。
時晴皮笑肉不笑的說︰「崔嬤嬤過獎了,時晴不過是個賤婢,任由這些爺兒操弄著,半點不由人哪。」
向來只有她這個陰險的丫頭操弄他人,幾時有人操弄得了她?崔嬤嬤不以為然的揚起諷笑,點了點頭,便轉身離開。
「死老婆子,等我當上葉府的姨女乃女乃,第一個就拿你跟趙頤萱殺雞儆猴。」時晴惡毒的咒罵道。
快了,不管是東院還是西院,兩邊總有一個能讓她飛上枝頭,不管是二爺的偏房,抑或是葉釗祺的小妾,葉府總會有她的一席之地!
許是太久沒干苦活兒,幾天下來,趙頤萱竟有些不習慣,總會不自覺的想起假扮葉釗祺的日子。
元宵節前一晚,她一結束手頭工作,便回到房里準備歇下,連連推辭了幾個丫鬟的邀約。
畢竟是年節時候,較通情理的大戶人家,一年到頭也只有這個節日會讓奴僕在忙完活兒後,私下外出尋樂子,只要不觸犯家規,大多是睜只眼閉只眼。
趙頤萱倦了,只想著早早回房梳洗歇息,不想,她一進到房里,就看見一道硬長的身影佇立在窗邊,那張俊俏的臉龐明顯有著怒氣。
「少爺,你怎麼……」
「你為什麼要躲我?」葉釗祺一對上她的眼,劈頭就問。
她一嘻,登時心虛的赧紅了臉兒。
不錯,這幾天她確實有意避著他,只因害怕一見著他的面,她的心便會動搖,好不容易才收斂起的心思,又會翻騰起浪。
「少爺誤會了,奴婢只是……」
「別在我面前稱自己是奴婢,你不是。」他打斷她的話。
她沒吭聲,只是不卑不亢的迎視他。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你覺得我們已經交換回來,你又成了原來的趙頤萱,你不想攀高枝,更不想看到我因為這件事讓你白白得了好處,這些我都明白。」
「既然少爺明白,又為什麼要過來?」她的語氣有些無奈。
葉釗祺恨不得一把將她搖醒,她怎麼就這麼固執?他知道她是因為眼下的身分在糾結,她不想連累他,更不希望他為了她而落人話柄。
問他為何會這麼清楚?廢話,他當了這麼久的趙頤萱,又與她朝夕相處,自然對她了如指掌。
她心太好,處處都為他人著想,只留一分余地給自己,除非對方真犯著她的底線,她才會挺直腰桿,為自己討回公道。
她是個通曉世理的姑娘,但絕對不是個軟弱的女子,她沒道理避著他,除非……她是在擔心他。
「趙頤萱,你听好了,我承認過去我對你是不好,不對,應該說是壞透了,可現在我已經變了,我不可能再像從前那樣待你,因為我對你驀地,一只白皙的小手捂上他的雙唇,制止他繼續往下說。
他詫異的看著她,只見她滿臉為難,掙扎片刻才開口,「少爺,莫要忘了,趙家遭難,我被眨為官奴,我倆身分有別,況且……少爺眼下應當還有更要緊的事情該辦。」
她是拐彎抹角的暗示他,不該再放任葉通賢與羅氏,過去他被蒙在鼓里,誤將賊人當至親,那也就算了,如今既然知道對方包藏禍心,那就萬萬沒有繼續受他們欺侮的理。
她果然是在擔心他。因她這番話證實了心中忖度,葉釗祺對她更是憐惜。
「我的事,我自有分寸,你不必擔心。」他語氣堅定的說道。
「少爺……」
「我們之間早己不是主子與丫鬟的關系,你很清楚。」
她心屮一緊,連忙搖頭,「不是的,我跟少爺一我們不可以。」
葉釗祺勻唇,嘲弄地問,「莫非你還記恨著過去我對你太壞的事?」
「我沒有,而是……」她欲言又止。
「而是什麼?」
「少爺身邊已經有時晴,我不想再節外生枝。」她避重就輕的說。
葉釗祺微愣,旋即笑了出來,「你是在吃醋嗎?」
趙頤萱登時紅了臉。「當然不是!」
「喔,你當然不是在吃醋。」他促狹的笑著點頭。
「少爺!」她又羞又急的嬌嗔他一眼。
「逗你玩的呢,可別真生我的氣。」他忽然握住她的手。
她一震,雙頰發燙,立刻將手收回來,背過身相對。「夜深了,要是有人進來撞見少爺跟奴婢共處一室,那就不好了。」
「難道你忘了,先前我們可是同進同出,共睡一室。」
說實話,雖然眼下如願換回自己的身體,可葉釗祺卻好懷念那段兩人互相扶持的日子,她就待在他身邊,隨時能見著面。
趙頤萱垂下眼,面色悵然。「少爺,那時情況不同。」
「我知道你在顧忌什麼,那些事對我來說都不成問題,問題在于你。」葉釗祺也沒逼她,只是堅定的往下說︰「我知道,過去是我錯待了你,你應該也想知道為什麼,明天就是上元節,我會在河邊放天燈那兒等你來,如果你不來,我就會對你徹底死心。」
這是一個賭注,可唯有出此下策,他才能逼她面對。
趙頤萱背對著他,一時半刻沒有吱聲,可是從她僵硬的姿勢看來,肯定听見了他的話。
「頤萱,明天晚上,我等你。」沉沉說完這句話,葉釗祺轉身離開。
趙頤萱心下一凜,正想喊住他,卻在出門的前一刻,硬生生又止住聲。
明天晚上她該去嗎?
上元節的晚上,麒麟王朝的百姓多會聚在護城河邊,放起祈福的天燈,這是一年一度的年節盛事,不只是尋常百姓,就連貴族們也會共襄盛舉。
是以,也只有在這樣的年節盛事里,才有機會見到貴族與百姓們不分階級的聚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