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晚的京城處處擠滿了人,也唯有這一晚,女子們能打著過節的名義,光明正大的拋頭露面而不受人指指點點,因此有些尚未成親的男女,也會趁這一晚偷偷幽會,互表情衷。
「少爺,天燈已經準備好了。」孫詠抱拳果報。
「擱著吧。」佇立在河邊的修長人影淡淡說道。
今晚的葉釗祺穿著一身黑色紅鶴紋滾狐毛錦袍,更櫬得挺拔的身軀氣宇非凡,英俊如畫的眉眼與出身名門世族的氣質,一晚上不知吸引了多少年輕姑娘的目光。
人潮越來越多,分別聚集在護城河兩頭,一盞盞天燈在天上飄升,火光將河面映成一片橘紅,美不勝收。
盡避春雪未融,氣溫偏寒,不過沖著這晚的習俗美景,眾人還是不畏寒冷,全都爭相擠到河邊觀賞。
她會來嗎?葉釗祺看著那些在黑夜中飄飛的天燈,覺得自己一顆心也隨那些天燈起起浮啊。
他有好多話想對她說,也有一些問題想問她,最重要的是,他有個重大的決定必須親門告訴她。
可倘若她不來赴約,那麼說再多也沒意義……葉釗祺焦灼不安的煩躁起來。
第5章(2)
驀地,一只手輕踫他的肩膀一下,他渾身一震,立刻轉過身,不想卻對上一張陌生的女子臉孔,他緊懸在喉間的那口氣頓時泄了下去。
「公子,那頭已經擠滿了人,我看這邊還有空位,能否容我跟你一起觀賞天燈?」嬌悄姑娘羞紅著臉兒,嬌滴滴的問道。
葉釗祺冷冷瞥去一眼,一看便知這名女子是想借機攀談,而且女了身後還領著貼身丫發,顯然是出身高門的千金小姐。
由于葉釗祺在京城中聲名狼藉,他的終身大事也跟著延宕下來,可近來他變了許多,不僅收斂了壞脾氣,也不再與昔日的狐群狗黨四處胡鬧,整個人儼然改頭換面,自然引起未出閣姑娘的注葉釗祺不咸不淡的問道︰「姑娘可知在下是什麼人?」
那名姑娘不明就里,以為他對自己也有那麼點意思,遂巧笑倩兮的反問︰「還請公子指點迷津。」
「我是己逝的葉太尉之子,那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葉釗祺。」
聞言,那名正值花樣年華的姑娘立刻刷白了臉兒,又窘又羞的咬緊下唇。
葉釗祺卻一臉坦然的勸道︰「姑娘還是去別的地方賞天燈吧,萬一跟我站在一起,引來了難听的流言,那我可就對不住泵娘了。」
于是,顧不得姿態狼狽,那名姑娘匆匆領著丫鬟離去,就在她轉身離開的那一刻,正好與身穿單薄素襖的趙頤萱擦肩而過。
葉釗祺的目光微頓,一下子眼底似燃起了火花,就這麼灼灼的緊盯著她。
趙頤萱將他說的那席話一字不漏的盡收耳底,不禁有些難過。
「少爺為什麼要那樣說?那些話……很傷人。」她心疼的說道。
「無妨,反正被傷的人是我,況且,我說的是事實,京城中有哪個姑娘敢與我站在一起?」他自嘲的勾笑。
「少爺過去是荒唐了一點,但其實少爺不是壞人。」她微微一笑,又說︰「倘若少爺是壞人,眼下我就不會站在這里了。」
聞言,葉釗祺胸口滾燙不己,再也顧不上其它,一個箭步上前,就這麼將她拉過來,然後用自己身上的黑色大氅將她攏進懷里。
「瞧你,天氣這麼冷,還穿這麼少。」他心疼的斥責著。
「原來少爺也懂得關心人。」她紅著臉靠在他懷中,輕聲說道。
她錯了,他哪里懂得關心人,他橫行霸道,性格暴躁,為所欲為,事事只想著自己高興,根本是個混帳。
若不是有她點醒他,讓他明白許多道理,恐怕至今他依然還未清醒。
「我關心的人就只有你。」他將她抱緊。
「少爺,旁邊還有人呢。」她掙扎著想離開。
「別動,就這麼讓我抱一會兒,一會兒就好。」他軟了聲音央求。
終是抵不住他的請求,她沒再抗拒,就這麼讓他抱著。
原本,她是打定主意不來的,只是每當想起他孤單的背影,遭受親人背叛時的痛苦模樣,她的心就好似被刀子磨刮,疼痛難耐。
她發現自己放不下他,所以明知道兩人的身分有別,她身上又牽扯了許多麻煩,而他自己也有許多棘手的家務事得處理,雨人不該在這種時刻談情說愛,可她還是來了。
「你知道嗎?五年前我第一次見你,就是在上元節。」
一當葉釗祺松開懷抱時,她剛站穩自己,旋即就听他娓娓道出昔日的情景。
「五年前?」她詫異的眨著眼。
「那時,我跟將軍府的公子還有一群人來這里看天燈,後來就看見一身雪白大氅的你站在河邊,臉被天燈照得熠熠發亮,美極了。」
見他雙眼熾熱,臉上盡是著迷,她心跳不禁加快,臉兒赧紅,從沒想過,原來他在這麼早以前就留心起自己。
「後來我想盡法子打听你,有一回听說你在萬佛寺上香,我也跟/去,听說你上完香都會到後山賞花,我就等在後山,想找機會認識你。」
听出他語氣有異,她蹙眉追問,「然後呢?」
他沉默了一會兒,才接著說︰「在後山那兒,我正好見一群名門千金在談論眾家公子,有人提起你,說你幫京城里的貴族子弟作了一番評比,你還把我大大數落了一番,將我批評得一文不值。」
「這怎麼可能?!」趙頓萱十分震驚而詫異。
「是我親耳听見的。」葉釗祺神情復雜的看著她。
「你確定那人說的真是我?」
經她這麼一問,葉釗祺回想當時情形,沉吟了一會兒才說︰「那時我在亭子後方的佛像石窟里,雖然沒有親眼看見,但我確實听見有人提起你的名字,還說你把幾名公子都評得一文不值。」
「不可能,我不可能說出這樣的話,這分明是造謠。」趙頤萱斬釘截鐵的說。
葉釗祺沒說話,只是一臉困惑又掙扎,畢竟他為了此事,內心糾結了數年。
「不管你信或不信,那真的不是我,坦白告訴你,在你買我進葉家當丫鬟之前,我雖然曾經听說過你的事,可我不曾向任何人談論起你。」
見她目光熠熠,口吻篤定,他忍不住心生動搖。
就在此時,一道刻薄的女子聲音陡然響起,「唷,這不是我那個冰雪聰明的表姊嗎?」
趙頤萱一愣,回身望去,看見表妹梁芳華一身錦襖白狐毛大氅,妝點得明媚動人的走過來。
葉釗祺到底是時常在外頭走動的人,一眼就看出梁芳華對趙頤萱充滿敵意,他下意識皺起眉頭,上前一步,將趙頤萱護在身側。
梁芳華也認出葉釗祺,可她根本沒將這個京城出了名的浪蕩子放在眼底,只看著趙頤萱。
「表姊,好久不見了,近來可好啊?」梁芳華訕笑地問道。
「芳華,好久不見。」趙頤萱淡淡地打招呼。
雖然是表姊妹的關系,可兩家並不親,原因就出在,梁芳華的父親,也就是她的舅舅梁書堂,非是她的外婆所出,而是偏房生下的庶子。
當年這個偏房用盡心機爬上外公的床,設了一場局,才會懷上她的舅舅,想外婆可是南郡王最疼的麼女兒,怎麼忍得下這口氣,是以外婆對這個偏房以及舅舅向來冷眼以對。
興許是這個原因,名分上是舅舅,可她曉得梁書堂恨透了外婆,也恨透了身為嫡長女,處處受寵的娘親,當年娘親下嫁父親時,梁書堂更是不曾登門道賀,鐵了心要撇清關系。
不過,這都是上一代的恩恩怨怨,輪不到她這個後輩多作評論,只可惜,顯然她的表妹受了舅舅的影響,自小到大處處與她較量,更曾經被她撞見在他人面前詆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