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床萬福妻 第9頁

可這回祖父的說法……怪了,他竟然不排斥,予月只是個小丫頭,又不是個多漂亮的丫頭,可他光是听著、想著,整個感覺就像唱上一杯冰涼清爽的蜜茶似地,全身上下都舒爽。

予月對擎曦的目光視若無賭,轉到母親身邊,扯扯她的衣袖。

「阿娘,三舅舅問你,還喜不喜歡桂花?」

听見女兒的問題,孫沅沅臉上滿是驚喜。桂花是她和三哥哥最喜歡的啊,從小她就和三哥哥親,常有人說他們長得很像……彎,她兩手壓在女兒肩磅,柔聲地問︰「你看見你三舅舅了?他好不好?」

她認真回答,「三舅舅知道阿爹待你好,笑得很開心,說如果你還喜歡桂花,是不是可以在他墳邊種上一些。」

後羿抓抓頭,滿臉懊惱。成親這麼多年,他竟然不知道妻子喜歡桂花,該死!

他對沅沅太不上心。

拉起女兒,他說︰「予月,你告訴三舅舅,趕明兒個,阿爹就找人來這里種上一大片。」

「擎曦哥哥過來,三舅舅就不見了。」她埋怨地往擎曦瞥去一眼。

孫沅沅有些失望,卻還是說道︰「沒關系,你三舅舅會看到的。」

她走到三哥墳前,合掌,閉眼同三哥說話。

擎曦听見予月同她阿娘的對話,皺起眉頭,笑意驅逐。這丫頭有陰陽眼,還能同鬼魂對話?這種能力對鬼、對旁人都是好事,她可以兩邊相幫,可對她……心情不自覺悶下。

雖沒學過五行八卦、風水命理,可是擎曦從小在這樣的家庭里長大,多少也涉獵一些,他眼底不自覺流霖出來的同情,看進賀老太爺眼底,很滿意。這孩子心眼多、城府深,看的事情、見過的世面又比一般孩子來得多,因此從小心腸就比旁人硬,沒想到他會憐惜予月。

第2章(1)

回程,起風了,天有些冷,幾個孩子卻不肯上馬車,賀老太爺自願留下來,陪孩子們下山,鋪子里忙,便讓後羿和孫沅沅搭上馬車先回去。

幾個男孩子走在前頭,嘻嘻哈哈一路玩鬧下山,賀老太爺牽著予月走在後頭,他時不時間她幾句話,她對答如流,閃著智慧的眸子閃閃發亮,他看了也心疼,明白那是因為予月見識過太多生死,才會比一般孩子早熟。

行經山下一戶人家時,予月突然停下腳步。

她愣愣看向屋前,賀老太爺發現她不對勁也跟著停下,順著她的視線望過去,只見一個穿著青布長袍的年輕男子,在屋外滿臉焦急地來回踱步,他的腳步又急又快,透愈出焦郁的心境。

予月偏過頭,視線定在男子的身後,那里什麼都沒有,只有一果掉光葉子的枯樹,但她卻看得十分專注,賀老太爺閉了閉眼,手指輕輕按在自己額頭,念一串咒語後,再張開眼,他看見予月所看見的。

那是個穿著白衣的女子,她滿頭散發、涕淚縱橫,身子下方沾滿猩紅鮮血,身後有牛頭馬面用鎖鏈拘著她,不準她向男子靠近。

她喃喃地說著話,好像怎麼講都講不完。

不多久,一名老嫗佝僂著背,雙手抱住新生娃兒,腳步蹣跚從屋里走出,她低聲對男子說了幾句話,只見男子放聲痛哭,連孩子也不肯多看一眼便沖進屋里。

那白衣女子見此,哭倒在地,她伸手朝向屋子,神情哀傷不已,賀老太爺听不見她在說些什麼,但顯然予月听見了,她定眼望向那名女鬼,目不轉楮,眼眶微微泛紅。

擎曦不知道在什麼時候轉回來,他停在予月身邊,望向那戶人家,老嫗抱著小孩痛哭,他再順著予月的視線,轉向那塊沒有人的樹下。

她在看什麼,又看到人眼看不到的東西啦?不會吧,那麼容易見鬼,她是什麼做的,鬼磁石嗎?往哪邊一待,鬼就會成群結隊集體來?

他瞄了一眼她要哭不哭的表情,心更悶了。小孩子學什麼哀傷,不由分說地,他握住她的手,口氣不善道︰「如果看見不想看的東西,你就這樣、用辦瞪它,它就不敢留下。」他不光說,還親身示範。

擎曦雙眼瞠大,牛頭馬面似乎發現有人在瞪他們,轉過身朝予月這邊看過來,視線接觸到擎曦的目光,像被什麼嚇到似地,滿面驚訝、雙肩微抖,伸手將鎖鏈重重扯過,下一瞬,連同那名剛死的女魂魄,一起消失不見。

連鬼差伯伯都怕他?予月不敢置信地望向擎曦。為什麼啊?如果是普通小表也罷,他、他只是個少年啊。

她滿眼疑惑,賀老太爺一哂卻不為她解答,予月低下頭,心想︰他果然不是好人,連鬼都怕他呢,她應該听阿爹的話,離他遠一些,可是……他的手很暖和,她冷得像冰塊的手心被他握住,整個人便熱起來了,他比夏天的太陽還好用。

「怎樣,那東西走了嗎?」擎曦問。

「走了。」予月回答。

「所以嘍,以後再踫到那些骯髒東西,別怕,你只要比它凶就行了。」

她皺皺鼻子,不以力然。那是他,她就算凶成瘋婆子,也沒用的。

見她不說話,擎曦拉著她繼續往前行,她搖頭,不同他一起。

「怎麼了,你還有事?」他不解。

「我有話要跟叔叔說。」

予月有點害怕,不知該怎麼面對哀傷的大人,不曉得人家會不會對她發脾氣、罵她胡說八道。以前「他們」有事托她,她從沒親自去傳過話,但……咬住下唇,她看著老婆婆懷里的女圭女圭,哭得那麼凶,是不是也知道自己沒娘了,

如果阿爹再不理他,他不是很可憐?

心沉沉的、七上八下,予月很緊張,但她還是決定帶話。

松開他的手,鼓足勇氣、下定決心,她往那問小屋撒腿跑去。

擎曦不明白她要做啥,轉眼望向祖父,祖父點點頭鼓勵他追過去,他跑上幾步追上她,靠近後又握上她的手。

她本來是害怕的,可不明白為啥,手一被他握住,就不怕了,是不是因為他很覽?予月沒時間想太多,兩個人一下子就來到小屋前,在老婦詫異的眼光中,他們進屋。

屋子很小,沒有外堂內屋,進門就看見一張床靠在里面,床上的女子已悄無生息,蒼白的手臂垂在男子身側,他緊緊抱住女子,哭求著她醒來。

予月怯怯地走到他身邊,男子太傷心了,根本沒看見他們,擎曦雙手壓在她肩磅,無聲鼓勵。

她與擎曦視線相對,他朝她微點頭,她這才向前兩步,說道︰「叔叔,嬸嬸已經走了,她有話來不及對你說。」

男子听見聲音,緩緩轉過臉,凝睇眼前的小丫頭,她只是個丫頭,但漆黑的雙瞳流露出一股不同于孩子的智慧,他沒開口相詢,只是靜靜等待,等著她說話。

叔叔沒生氣啊……

予月松口氣,續道︰「坤嬸說,莫把麼弦撥,怨極弦能說。天不老,情難絕,心似雙絲網,中有千千結。夜過也,東窗未白孤燈滅。嬸嬸要您別忘記那日蒼狼山下誓約,要您把來不及待她的好,給你們的孩兒。」

一首詩,一句蒼狼山下誓約,男子猛地心頭一驚。他比誰都清楚,這些話絕不是出自一個小女孩的嘴里,那是他的愛妻、他一生永恆愛戀的女子……

他目光灼灼,心急如焚,拉起她的手,哀求問︰「雁兒還說什麼?」

嬸嬸並沒有說太多啊,擎曦目光一瞪,就把鬼給嚇跑了!

予月擰眉想半天,好不容易想起一段,「嬸嬸說,甘曾淪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叔叔別慌,嬸嬸心中只有你,她要叔叔好好過完此生,歷經紅塵數劫,她會在奈何橋下安心相候,待他日執手畫眉、雨中相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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