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往里走,里面更慘不忍睹,曉星星冷笑。
他們在徐聞的十家鋪子有七、八家生意都十分順遂,生意這般順利,自然離不開商家經營有道,也少不了曾是侯爺的父親這東風的功勞。
人嘛,總會搭著現成的東風發展,單單是因為這些便利也就罷了,這些人這些年沒少打著這些旗號為自己牟利,牟利也就算了,甜頭嘗多了也不要緊,起碼吃相不要太難看。
現在,她不過是要把那些盈利不佳的鋪子收回來自己經營,這姓辛的心有不甘,便整出了這一出戲。
也罷,她沒想過能什麼事都不發生的就收回這些鋪面,不過就是多花些銀子和時間罷了,至于被糟蹋得不成樣的花圃,她也不是沒有辦法。
「五叔,這里看著得請幾個能侍弄花草的人過來,咱們先把這些破掉的花盆全換掉,這些花樹也許還能活過來說不定。」
「看起來也只能先這樣了。」
「我去提水來澆花,我瞧著這些花樹也不知多少天沒喝水了。」她說得隨意,把跟來的蘇暮和大石叫過來,與曉修齊一同整理起環境來了。
美貌見曉星星往里走就跟了上來,力氣活是她的事,萬萬沒有讓姑娘動手的道理。「姑娘,水奴婢提就好了,您就別管這些了。」
「你要是想幫忙,不如去附近的花戶家問問他們有沒有現成的盆栽花樹可以賣?芍藥、牡丹、春蘭有多少就買多少。」剛接手的鋪子要是連盆花都擺不出來也太難看了,她不想如了小人的心意。
「知道了,這個我會!」對于買東西美貌最興趣了,她轉頭就走。
曉星星往後頭去了。
已經動起手拔草的蘇暮對親自動手提水的曉星星已經是見怪不怪了,從他進了這家門開始,他就沒見這位曾經的侯府千金手里沒事,有半刻的清閑。
大石像是知道蘇暮在想什麼,也跟著回頭看了曉星星一眼,然後便專注自己手上的事。
「大姑娘在京城的時候就和別的貴族千金不一樣,我是不知道旁人怎麼想的,可我覺得這樣的姑娘是活的。」
蘇暮好一下才明白大石指的「活」是什麼意思,他在廉州時經常跟著郡守外出,有機會見過不少郡守、知府、縣官的小姐夫人,沒有一個例外,不是知書達禮、笑不露齒、動不搖裙的大家閨秀,就算見著了客人笑都得用團扇遮著臉,十指不沾陽春水,更別提讓她們下地勞作了。
那些千金淑女們就像用尺量好了的模樣,一個個都差不離,可這位大姑娘完全顛覆了他對官家小姐的印象。
曉星星不介意被人評頭論足,她轉到屋子後頭,從水源處找到好幾個木桶,一一的裝了八分滿水,見其他的人都在外頭,暫時不會有人過來,悄悄把手指的靈力源源不絕的注入水里,等到她覺得差不多了這才收回來。
她不讓美貌過來幫忙,因為她想在水里做點手腳,哪能叫人看見。
她不知道自己的靈力對這些明顯已經枯死的花樹盆栽有沒有用,但是,死馬當作活馬醫,反正也沒有壞處,能救一棵是一棵。
她把留在花圃那些植物都用黃銅細嘴壺都澆了水,大石過來也提了桶水,用葫蘆水瓢澆樹。
雖然在蘇暮和大石看來,那些花花草草明顯都沒得救了,大姑娘給它們澆水只是做了無用功,但是姑娘做事有她的道理,他們只要照做就是了。
第十二章 收回鋪子遇阻礙(2)
沒多久美貌領了一個中年的漢子過來,因為長年勞作,背有些佝僂,又因為長年累月在太陽下做事,面色黝黑,臉上的溝壑讓他看起來比實際年紀還要大。
「姑娘,這位孟老板說你要買花他得直接跟你談,奴婢只好把他帶過來。」美貌說道。
孟姓老板熱忱又不失禮貌的頷首,他一邊打量曉星星一邊也把辛家花圃的凌亂收入眼底。
這辛家花戶他是知道的,畢竟是同行競爭,兩家花圃距離不遠,但是因為不苟同辛家為了賺錢無所不用其極的搶生意、打壓同行的作風,加上自家的花木大多寄在花行拍賣,和辛家自家有鋪子販售不一樣,所以與他並沒什麼來往。
然而看見辛家花圃一片的凌亂殘敗,「姑娘莫非……」這是易主了?
曉星星看見漢子眼中的了然,本也沒有遮掩的意思。「是,這花圃剛由我收回來經營,孟老板以後請多指教了。」
「不敢不敢,我听說姑娘想買花?」收回來?他雖然住在城郊看顧花樹,但家人都在縣城內,生意人之間消息流通這一塊是最迅速的,他也從家人的口中知道曉家要收回鋪子的事。
「孟老板你也看到了,花圃現在的情況是沒法給鋪子供貨的,所以我想先從你這里買花擺著,也不至于讓客人以為我們關門不做營生了呢。」
「不知道姑娘除了牡丹芍藥蘭花還需要些什麼?」一盆花要從無到有可不是一兩天的事,若是要長期從他這里進貨,那絕對是一筆進項。
「不如我們去孟老板園子看。」
「歡迎歡迎。」他滿口答應。
曉星星去孟家的花圃並沒有多買,她仍舊只買了牡丹芍藥蘭花和菊花,但其他不論,牡丹就分了金谷春晴、黃花魁、大胡紅、葛巾紫、二喬、冠世墨玉,單單姚黃、魏紫就買了六盆。
這年頭一株好的牡丹抵得上十戶中等人家一年的賦稅,更別提曉星星出手的這些牡丹芍藥沒一株是凡品。
大戶人家一擲千金的手筆孟老板不是沒見過,但是砸在自家腦袋瓜子上卻從來沒有過,他暈陶陶的,一整天都沒回過神來,直到小廝來問他客人買的花都裝上所有的驟車,要送到哪去,問孟老板要地址,他這才回過神來趕緊吩咐下去。
回到花圃的曉星星抱著一盆含苞的夏菊和一盆只見綠葉不見花苞的牡丹回家,這兩盆花老實說連孟老板都不知道是什麼花,也許因為種得不得法,看著還有些焉焉的。
因為孟家人要送貨過去,曉修齊便領著人去了鋪子,至于後續安排人手什麼的他心里也有數。
那姓辛的既然能把鋪子和花圃都清空,也別寄望他會留下什麼得用的人手,就算留下來他也不敢用,所以他還有得忙。
曉修齊臨走的時候,曉星星在他手里塞了個荷包,荷包平平無奇,就是曉府里平常用來打賞下人用的絹絲荷包。
她不等曉修齊詢問,就俏皮的說道︰「佷女最近太忙了,忘了把回收鋪子的一應開銷支給五叔,讓您幫忙總不能還讓您一直墊錢,下回我去院子找五嬸玩,她就不給我涼糕吃了。」
「哪能呢?這個家的興旺我也是有責任的。」這話要是以前,他不敢說也不會說,但是星星給了他底氣,所以他敢了。
「那佷女也不再和五叔客氣,鋪子收回的損失和花銷支出咱們都走公帳,將來,幾間鋪子要是有了盈利,總帳的三分給我爹,五分入公帳,二分則是給五叔。」她沒有問曉修齊這樣好不好,只是告知。
曉修齊駭了一跳,二分利看著不多,可那麼多鋪子,這還不包括雷州那邊的產業。「這太多了。」
「不多的,五叔,您別怪佷女心大,如果徐聞這些鋪子料理得好,我也想把雷州的鋪子莊子和田產都做一番巡視整理,將來要讓您辛勞的地方更多了。」
這些瑣碎的事情以前可以不放心上,隨便族人一年往京城送多少錢都無謂,侯府也不差這點銀錢,只是風水輪流轉,家中的處境不如以前,她要不做一些努力,曉家遲早會敗落,就算她不是曉星星本人,也不樂見這種情況的發生。
曉修齊對曉星星的遠見十分有感,他也不想看著曉府沒落下去,他能做的絕不會推辭。
「這里可要留個人看守?」
「暫時還不用,過兩天找到能侍花弄草的人再雇幾個長工吧。」
「還是星星思考的周到,這會兒花圃里什麼都沒有,偷兒恐怕還不屑一顧呢。」曉修齊輕笑,神色自若,以前的懦弱漸漸從他身上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他這年紀該有的精神風姿。
曉星星不著痕跡的話題帶到他的身子。「五叔的身子可大好了?」
「多謝星星關心,應該是沒事了,飯都能吃好幾碗。」
「我回家後讓人把養元丸的方子給您送去,您讓大夫多炮制兩瓶回來,那方子對身子有益無害的。」
曉修齊稱謝,心里卻咂舌,一瓶養元丸要上千兩銀子,炮制個兩瓶回來,那銀子也只有星星花得下去,他真的不敢。
隨後兩人分頭坐上馬車,分馳而去。
曉修齊坐上馬車,見到手里還拎著曉星星給他的荷包,打開一看,居然是五顆圓滾滾,晶瑩剔透、完美無瑕,每個都有拇指大的珍珠,珍珠不稀奇,稀奇的是這五顆都是南珠,珍珠中的極品。
這價值,別說要大刀闊斧的整理幾家鋪子,就算把十家都收回來,修繕整頓雇人手到能上軌道賺錢都沒問題。
這些珍珠看著不是假貨,至于出處,可能都是曉星星的私房,也就是說,隨便用一顆珍珠買養元丸回來都還綽綽有余,難怪她讓自己可勁的花,一點不心疼。
對這佷女,他越來越模不清了。
曉星星的馬車還不到甜水巷,巷口居然滿滿都是人,里三層外三層,有的因為看不到,非要往里頭擠,雙方還因此起了口角。
坐在車轅上的美貌跳下車,大聲就喊,「你們這些人在做什麼?」
根本沒人理會她一個小姑娘,因為他們的眼光都專注在曉家門前的男人和女人身上。
男人四仰八岔的躺在木板上,衣著凌亂,女人跪在地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還邊槌著木板上的男人。
「死鬼,你這死沒良心的,你一根繩子就這樣走了,留下孤兒寡母的,你叫我怎麼辦?嗚嗚嗚,我知道你這是被逼得沒辦法了啊,醐口的鋪子就叫這沒良心小雞肚腸的曉家人給收回去,連一條活路也不給走啊……孩子的爹,你叫我一個女人怎麼辦……沒血沒淚……」她哀哀哭道,神情淒楚,讓人同情心油生。
只不過這一回兩回,怎麼翻來覆去都是同一套話,對一個新喪的寡婦來說會不會太沒新意了,畢竟柴米夫妻那多年,感情多少總是有吧。
包田仲站在門口,臉色緊繃,他這一生還未曾踫過這樣的事,以前這些老百姓哪敢來侯府門前鬧,人還沒到就被護衛趕走了,現下他還真有些不知如何是好了,急出了一腦門子的汗,但有件事他知道,都把人扛到家門前了,這種鬧法,這是打探過他們家,來訛錢的。
「我家老爺為人最是大方,從不為難下人,你說你家男人為了鋪子被收回一根繩子吊死了,至于嗎?幾乎是不要租金的鋪子自我家老太爺就給曉家族人使了兩代,說沒有賺錢,生意做了五、六十年跑不掉,怎麼可能因為我家五爺說要把鋪子收回來,就斷了你家生計?這道理你就算搬到公堂也說不通。」
那婦人充耳不聞,聲嘶力竭的哭得震天響,哀哀的哭求著鄉親父老替她一個女人家做主,要求一個公道,擺明了非要把這盆髒水往曉家身上潑。
「我當家的被你們害死了,我們家窮,拿你們沒辦法,我就去買棺材,抬到這里來,我看曉老爺要不要還我們一個公道!」
竟然要把棺材抬到家門口來,這是多晦氣的事,也只有潑皮無賴做得出這樣的事了。
「讓讓讓,你們都讓一讓,給我們家姑娘讓個道!」力大無窮的美貌隨便一撥,人群便不由自主的讓出一條路來。
少女素衣淡裙,也沒有太多的裝飾打扮,此刻眼波幽微,更襯得容顏冷清,她五官清靈秀麗,平時雖然也不一定都掛著笑臉,但這會兒冷下臉來,整個人都冷清了起來。
她是侯府那錦繡之地嬌養出來的一朵奇花,不說話的時候,一身的氣勢也是很能唬人的,何況這一縣的縣民又有多少機會和千金小姐打交道?
「大姑娘,您可回來了。」包田仲趕緊上前。
「怎麼回事?」
「那木板上躺著的是縣里天下居酒樓的李老板,李太太一早帶著一幫閑漢上門說要給她夫君討公道,還說她家老爺因為咱們要把鋪子收回來,一時想不開,懸梁自盡,鬧出人命了,要咱們賠!」包田仲苦著臉,真是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
「既然死了人,看著是無法私了了。」曉星星的聲音不大,但足夠眾人都听見。「這位天下居的老板我算是認得,為了讓他好走,你去衙門把仵作請來,還有,美貌,你去請一位大夫過來。」
分頭辦事,才不會讓那些存了不該想法的人有機可乘。
包田仲和美貌立刻去了。
「你請仵作和大夫來是想做什麼呢你?」那婦人有些慌,她可是听得一清二楚,這是叫什麼官官相護嗎?就算是這樣,她也沒在怕,她後面也不是沒人!
曉星星微微笑,聲音像冷珠飛濺,「你把李老板抬上這兒來,不就是為了要個公道?公道需要證人,仵作和大夫便是人證。」
曉星星這話說得那婦人啞口無言,可眼珠骨碌碌的轉,嘴里還硬辯,「誰知道你們是不是串通好了的?」
曉星星也不惱怒,嘴角依舊笑。「我不反對李太太也去請證人來。」
李太太沒想到曉星星這麼大方。「請就請,我還怕你一個小丫頭!」說完,她便讓後面的家人也照章行事去請證人。
一個縣城差不多一到三個仵作,曉星星並不反對多請個人來,再說這大熱天的,做人家妻子的似乎不在乎丈夫的屍身在陽光下直接曝曬,會不會腐敗得更快,連傘都不撐一把,看起來這夫妻感情也不怎地。
第十三章 刺客來襲(1)
曉星星那邊正僵持不下,元府的門縫卻露出個人臉來。
「主子,需要咱們要出面嗎?」
元璧愜意的坐在一片桂花樹海中,手里拿著書,也不知究竟看進去了多少,還是只是做個樣子,只見他眼也不抬的說︰「不是讓錦衣去外頭盯著了,何況我覺得她游刃有余,你看戲就是了。」
錦衣是元璧的暗衛,不輕易見人,主子連錦衣都派出去了,這是對鄰家姑娘勢在必得了啊。
這時並非八月金桂季節,但是別院的桂花隨便一株都有成人環抱這麼大,沁人的桂花香縈繞周身,他閑適的坐在其中,幾案上是各色瓜果和一壺清茶。
這時諦听冷不防的從角落走出來,抱拳道︰「主子,屬下回來了。」
「晏平生說了什麼?」他讓諦听跑了一趟祝融山的梧桐林去找奇醫晏平生。
「屬下把那養元丸的方子給晏神醫看,他說這方子他只給一人用過,那就是神鳥族的君夫人,還說那方子是針對君夫人的病情研制的,並未往外流傳,就連他那些徒子徒孫也不可能知道,他對曉大姑娘知道這方子非常的驚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