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文婉悄然而至,她站到予月身側,一起看著小紅燃香。
予月先是聞到茉莉花香,確定是文婉姊姊來了,一顆心才定下。
文婉在她耳畔說道︰「那個香料有問題,看見幾邊的花瓶嗎?去拿起來,趁那丫頭不注意時敲昏她,記住,別敲得太用才,把人給敲死,可就沒好戲看了。」
予月側過臉,望見文婉惡作劇的表情。
好戲?她才不想看什麼好戲,只想盡快離開這個藏污納垢的寶親王府。
輕輕地,予月對思芹比了個噤聲動作,輕步娜到幾邊,抓起瓶子往小紅身後走去。
香料燃起來了,小紅一面蓋上爐蓋一面說︰「姑娘不勝酒力,換好衣裳後,可以在此暫作休息,我會去回四夫人……」
話未說完,方轉頭,看見一個花瓶當著自己的頭落下,一陣暈眩,她倒臥在地面。
「予月姊姊,你在做啥?」思芹壓低聲音問。
「快走!待會兒再同你解釋。」
她拉起思芹飛快地出門,在文婉的帶領下,她們先找到一間沒人的屋子換下衣服,又等過了好一陣子,文婉才讓她們回大廳。
她們回到宴容廳時,發現李媚君、王妃、四夫人以及大半的女客都不在位上,予月思索片刻,對其中幾名女客婉聲說︰「予月身子不適,還請姑娘向郡主代為轉達歉意,我們先離開一步。」
語畢,她們走出寶親王府、回到馬車上,靜待四夫人返回。
兩人等了將近一個時辰,才等來神色匆松的四夫人,看見予月和思芹沒事,她一張慘白的面容才漸漸緩和下來。
思芹見母親這副表情,急忙問︰「發生什麼事,阿娘怎會如此驚嚇?」
四夫人先吩咐車夫駕車離開,才低聲對她們道︰「李媚君說你們換個衣服怎麼換這麼久,之後,藉口後院春梅開得正好,不如接了你們一道賞梅。那時,我心里便知有異,卻不得不跟上,李媚君領我們進到一座院落,方到門外就听見……」
她向兩個女孩看去一眼,隱晦地說︰「听見不雅的聲音。我見李媚君揚起得意笑番,心頭大驚,本想阻止,她卻亮一步推門講入。
「當眾人看清楚躺在地上,與男子做那等齷齪事的是王府里的婢女,我那顆提了半天高的心才放下。李媚君氣急敗壞,哪還有賞梅的興致,我也不理會她們後來如何,獨自回到廳上,听見你們對幾個女客的交代,便急急松松趕出來。」
听到此,思芹方有些後怕,她把換衣服的經過對母親大略說過一遍後,拉起予月的手問︰「予月姊姊,你怎麼知道不對勁?」
她皺眉。總不能說是鬼姊姊來提醒的吧……她想過片刻,解釋道︰「我從小就對香氣很敏感,一聞便知那個薰香的味道不對勁,再加上李媚君又是那副作風,我不得不多生出幾分心眼、小心提防,沒想到,還真的出了事。」
思芹搖頭,前思後想把事情一串,擺明了是李媚君的詭計,她輕拍胸口,嚇著了。天底下,怎會有這般可怕的女子!
她哽咽道︰「如果不是予月姊姊機警,現在被敗壞名聲的就是咱們了,這個寶親王府,我再也不敢涉足。」
四夫人怒不可遏,想不到李媚君手段這般凶狠惡毒。公公說得沒錯,這種女人若進賀家門,賀家早晚要遭受不幸。
伸開兩手,她把兩個女孩緊緊抱在懷里,咬牙恨道︰「咱們得想個辦法,斷了李媚君的想頭。」
予月回府後就「生病」了,而且病得很厲害,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大夫進進出出、湯藥不斷,把她生病的名聲直往外傳。
李媚君不相信,上門來探望一回。
听聞她要來,孫沅沅、賀家二夫人、四夫人、思芹、思為、思艾、思貞全來,滿滿一屋子都是女人,七雙眼晴道盯住李媚君,鎮防她有機會對予月下手。
予月還怕戲演得不夠逼真,央求幾個鬼姊妹和鬼嬸嬸躺到她身邊,握住她的手腳、貼上她的眉眼,讓她顯露出一身病態。
當李媚君看見她發青的臉色、濃濃的黑眼圈,又踫到她冷得像冰的雙手時,便相信予月被嚇得嚴重,命不久矣。
臨去前,她湊近予月耳畔說道︰「你早點死也好,因為,賀擎曦我是要定了,世間只有我不要的男人,沒有我要不到的男人,所以……你不死,我還真的很困擾呢。」
李媚君嬌聲軟語、笑逐顏開,美麗的容顏因力燦爛笑靨,變得更嬌妍欲滴,誰想得到這樣的表情,出口的話卻是如此驚世駭俗,不說予月膽顫心驚,便是躺在她身旁的鬼姊姊、阿姨、嬸嬸、妹妹也都嚇壞。
予月害怕,但在李媚君退開時,她擠出了一絲笑容,淡聲回道︰「強扭的瓜不甜,便是強行摘到手中,也會失去其真滋味。」
她的話讓李媚君臉色大變,目光凌厲地迫視她,予月同她相對望,干淨清澈的眼神里無一絲雜質,與她充滿暴戾凶狠的眼神有著天壤之別,那一刻,李媚君竟然覺得自己輸了。
怎麼會輸?後予月不過是一個手無搏雞之才,沒有身份地位、什麼都不會的笨女人,何況又快死了,自己是絕絕對對的贏家啊,她在害怕什麼?
從來沒有過的慌亂感,在李媚君心頭浮現,媚艷的雙眸里出現一絲狼狽,她匆匆離開。
李媚君離開後,鬼姊妹們急急抓住予月的手,一人一句輪番勸道。
「那個賀擎曦再好也別嫁,你搶不贏這個女人。」
「她的身上有一股鬼也害怕的邪惡氣息,你少靠近。」
「她的話是真的,我看得見她那顆黑色的心……」
她們急切的焦慮映入予月眼底,真心真意的勸說反而沉重了她的心情。
接下來幾日,她吃不下、睡不好,心心念念著遠在京城的擎曦。他會是李媚君的對手嗎?會不會賜婚旨意一下,他便「身不由己」?
內外憂俱的情況下,予月果真染上風寒,養過大半月才逐漸好轉。
後羿把這筆帳算在擎曦頭上,認定是他犯桃花,讓女兒遭此橫禍。
他每天在予月耳邊嘮叨著,「娶妻娶德,嫁夫圖的就是個吃穿,阿爹不缺你吃穿,只要找個平平凡凡、一心待你好的男人就行,賀擎曦再好,也不值得用命去換吶。」
她仍然時心靜氣地等待,當然,她偶爾也會感到焦躁不安,擔心那個皇帝不會真的下了聖旨,把他和李媚君湊在一塊兒吧?
如果是的話,擎曦會怎麼做?為前途著想,即便再討厭李媚君,還是咬牙忍痛把她娶進門?
這個想像,像根銳針似地,直往她的胸口戳,糖兒、醋兒、醬兒全翻倒在一塊兒,她說不出是什麼味道,只覺得滿口苦澀。
她一天想他十回、百回,思索十遍、百遍,終于讓她想出些許端倪。
原來呵,自己對他的喜歡不是半推半就,不是人雲亦雲,而是真真實實的童史無欺,她盼望他在身旁,像過去的每一天、每一月、每一年,她等待他、等得心力交瘁,生怕那些「年月日」成了過往雲煙。
她知道自己性格軟弱、膽小怕事,但為了擎曦,她不惜逼迫自己強硬與李媚君對抗。
是的,她做下決定了,只要他堅持不娶李媚君,就算因此犯下逆旨大界,她願意陪同他一起扛、一起面對,天上人間,她願意李他攜手前往。
是的,她再明白不過了,她愛上他,真真切切、無虛無偽。
今兒個,阿爹又進屋里嘮叨。
「你知道那個李媚君做了什麼好事,她在外頭到處亂說,說你活不久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