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龍天子(上) 第7頁

「這什麼眼神?」他不客氣的打了下她的頭。「怎麼,本王不夠格與你相交為友嗎?」

她呼痛的皺起了眉,「喂,別動手動腳的——」

「別再喂了!」他直接打斷她的話,看她走得蹣跚,索性將鹿背回自己的肩上,「我叫于皜,本王允你在私下直呼我的名諱,但只限私下。」

她看著他挺拔的身軀和深邃的眼神,她的心卜通的跳著。

「跟我來,咱們看看還能找到些什麼東西。」他意氣風發的對她側了下頭。

雖然心頭有些遲疑,但是她的雙腳依然不由自主的跟在他的身旁。看他一臉專注的觀察四周,尋找獵物,她不由得看得痴了。

于皜注視著從草叢跑出來的免子,不發出聲響的將背上的鹿放下,拿出背後的弓箭。

原以為他只不過是個文弱之人,但看到他拉滿弓,俐落的將箭射出,一箭中的,她幾乎忍不住想要贊嘆。

他真的跟傳聞很不一樣——

于皜揚起嘴角,正要走向獵物倒下之處時,卻耳尖的听到樹叢里有東西接近的聲音。

他狀似不經意的瞄了一眼,就見在陽光的照射下一抹刀光閃爍了一下,他的身軀頓時緊繃了起來。

「怎麼了?」宮雪霓注意到他神色不對勁。

他眼神一斂,不說一句話的拉起她的手。

他突然踫她,令她的一口氣梗在喉頭,「做——」

「跑!」他沒給她說完的機會,拉著她便邁開步伐。

宮雪霓被拖著小跑,不死心的回頭看著被丟在地上的鹿,「可是那頭鹿——」

「別管了!」

「可是——」她話還沒來得及說完,一支箭險險的劃過她身旁,她倒抽了一口冷氣,因為驚嚇踉蹌了一下,跌在地上。

于皜被拖住了步伐,他大可甩開手將宮雪霓給留在原地,但他卻回身,不由分說的伸出手將她抱起來,一支箭卻在此刻不留情的劃過他的手臂。

宮雪霓瞪大眼看著他的衣裳迅速的被染紅了,她環著他的脖子,心慌意亂,搞不清現在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于皜頭也不回的拼命跑,直到抱著她躲到一棵大樹之後才將她放下,不過仍緊緊的把她護在身後。

她抬頭看著他額上滿布薄汗,雙眼緊閉。

「該死!」他咒罵了一聲,睜開了眼,原本溫和的眸光轉為陰鷙。

「有人要殺你嗎……」她心跳如擂鼓的低喃。

「似乎是如此。」他的嘴角揚起嘲諷的笑,「原以為遠離是非之地,就能明哲保身,看來真是錯了。」

她不解他話中的意思,他是王爺,皇帝的長子,怎麼有人有膽子敢對他不利?

她的手顫抖的撫著他的手臂,那鮮紅令人看得心驚,「你受傷了!」

于皜不以為意的瞄了一眼,呼了長長的一口氣,低下頭對她微微一笑,「別管我的傷。仔細听著,等會兒乖乖听話.待在這里,別發出半點聲音,等追我的人都走遠了,你就立刻離開。」

她的雙頰因為他的話而轉為蒼白,心焦的急問︰「那你呢?」

「他們的目標是我不是你,」他扯了扯嘴角,出乎意外的冷靜,「沒道理拖你下水。」

「可是——」

「別說了,听話!」他听到腳步聲由遠而近,「沒時間了。」

就算再不甘、再激動,他也無法改變此刻被人追殺的局面,他出府前確實該帶幾個侍衛跟隨,只不過任何後悔在此刻想來都顯得多余。

于皜看著宮雪霓那張近乎慘白的小臉蛋,她眼中深刻的擔憂竟然打動了他的心。

「別擔心,若我逃過此劫,我會回來找你。」他捏了下她的肩頭,留下承諾,手里握著弓箭,不顧一切的跑了出去。

宮雪霓心跳加速,縮在大樹之後,耳里听到腳步聲從遠方傳來,然後又朝著于皜離開的方向而去。

沒來由的,她感覺到背脊竄起一股透骨的冷意,令她突感恐怖。她該听話的待在這里,反正那個王爺是死是活跟她沒有半點關系,但為何她的心好像破了一個洞似的難受?

他明明是個高高在上的王爺,為什麼有人想要置他于死地?想起他身上的傷,最終,她沒有听他的話,往他跑開的方向追去。

可是她才邁開步伐,就一把被人從身後抓住,她回身拳頭立刻揮去。

衛華伸出手,抓住了她的拳頭。

宮雪霓一楞,「華哥?!」

衛華的身後跟了幾個跟著他一起習武的乞兒,「昨天我在街上發現這些人鬼祟的在寶親王府四周徘徊,所以派人盯著,沒想到他們的目標是寶親王!你別跟來,我過去看看情況。」

他從城里跟著那些黑衣人來到這樹林,更在暗處看到了他們對于皜放冷箭,當時看到宮雪霓站在于皜身旁,他還著實的捏了把冷汗。

那個王爺的死活跟他沒什麼關系,反正皇室一門都該死,但霓兒可不能有任何閃失,不然頭兒不知會如何傷心。

宮雪霓置若罔聞的跟在衛華身後。

衛華無奈的瞥了她一眼,情況緊急,他也管不著她,只能跟著于皜離開的方向迅速移動。

第5章(2)

從小就在這片樹林里頭生活,他們比任何人都了解這里的地形。

他們很快的就在半山腰找到了正在跟人打斗的于皜。

「他受傷了!」宮雪霓注意到他手臂上又多了一道傷痕,而且背後也有一道長長的血痕,看來傷得不輕。她要沖上去,卻被衛華一把拉住。

「你做什麼?」衛華輕聲斥道。

「他受傷了。」

「不關咱們的事。」衛華拉著宮雪霓躲在暗處,「這些黑衣人膽敢對皇室的人下毒手,來頭肯定不小,若你硬插手此事,只會給咱們惹麻煩。」

這些年來,太多人的生活被把朝政弄得混亂不堪、只會享樂的皇室弄得失了依靠,淪落為乞丐,像他爹,原有的數畝良田悉數被強奪,爹娘全餓死荒郊,他最後還是因為被阿年伯收留才保住了一條小命,所以現在要他出手介入皇室的斗爭萬萬不可能。

宮雪霓心焦的被強留在原地,但在看見一把刀狠狠的砍向于皜,于皜似乎已經筋疲力竭,竟沒閃避,她再也忍不住,一把推開衛華沖了上去,整個人擋到于皜面前。

預期的痛楚沒有到來,她轉頭一看,就見衛華的刀在千鈞一發之際將那原本要砍到她身上的刀給擋了下來。

衛華憤憤的看了宮雪霓一眼,吹了聲口哨,跟著他的乞兒全都從暗處出現,出手相助。

于皜的目光越過宮雪霓的肩頭,看向衛華等人,雖然一陣暈眩襲來,但他依然極力的保持清醒,明明就是一群在街上乞討的乞丐,竟然一個個身手不凡,他們……

到底是誰?

「喂!」宮雪霓一臉焦急,「你還好吧?」

于皜收回視線,目光對上她清明的雙瞳,扯了下嘴角,「沒——」

他來不及將話說完,就看到一個蒙面黑衣人舉刀直接砍來,刀刃就要落在宮雪霓身上,他立刻將她把懷中一帶,整個人滾開。

宮雪霓尖叫了一聲,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就與于皜兩個人一起滾下山坡,消失了蹤影。

宮雪霓申吟了一聲,覺得全身的骨頭像是快散架了,痛不欲生,她掙扎著睜開眼楮,只見四周一片漆黑,她緩緩的坐起身,記憶瞬間回到腦海之中。

她的目光立刻四處梭巡,最後在不遠處發現了一動也不動的于皜。她跌跌撞撞的跑到他的身旁。

「喂、喂!」她心焦的喚著雙眼緊閉的于皜,「你醒醒啊!醒醒!于皜!」

于皜動了一下,她的心激烈的跳動起來。

「睜開眼楮,快!快睜開眼楮!」她急得眼眶都紅了。

于皜的眼瞼微微顫了顫,緩緩睜開了眼,轉頭看到焦急的她,困難的扯了下嘴角,「難不成本王踏入幽冥地府了嗎?」

「胡說八道,你不會死,我絕不讓你死!」宮雪霓的心一擰,她的手模到熱呼呼的液體,心中更加無措,不願去想他的生命正一點一滴的流逝,「笨蛋!你真的是個笨蛋,受了重傷還抱著我一起滾下山坡!」

「若我不抱著你滾開,刀就砍在你身上了。」

「那你可以不要往山坡下滾啊!」她忍不住哭了出來。

雖然傷口很痛,頭暈目眩,但于皜還是忍不住笑了出來,「我不知道那里是山坡。」

「那就不要亂滾,他要砍我就讓他砍啊!」她失控的嚷道,「你已經受重傷了,再從這麼高的地方摔下來,你真的會沒命。」

听出了她怒氣底下的關心,于皜不由得露出一個滿足的笑容。「無妨,反正我來這世上一遭,本來就沒打算要活著回去。」

沒想到這個時刻他還能開玩笑,她忍不住啐道︰「笨蛋!」

「別口口聲聲說我笨蛋,你再大不敬,我可以要你的腦袋。」

「這句話我已經听煩了,等你保住你的命,再來想要我腦袋的事。」

她用力的擦掉自己臉上的淚,看向四周,都是樹叢,除了天上那淒冷的一彎月牙之外,漆黑一片,沒有半個人影,只能靠自己了。

她使勁的想要扶起于皜。

「小子,」于皜咬牙忍著痛,輕聲說道︰「算了吧,你不行的。」

「不試怎麼知道不行?」她瞪了他一眼,吃力的將他扶到一個比較平坦的地方,讓他躺下來,看著他再次閉上了眼,她立刻緊張的拍了拍他的臉,「喂!把眼楮張開,給我清醒一點!不準睡!」

于皜幽幽的嘆了口氣,他真的好累,想要睡會兒,不過這小子似乎不打算放過他……他緩緩的睜開眼,入目的是滿天的星辰。

「辛苦遭逢起一經,干戈寥落四周星。山河破碎風飄絮,身世浮沉雨打萍……」

宮雪霓瞪了他一眼。她正忙著撕下自己的衣服,綁在他的手臂傷口上,希望多少可以止點血,在她緊張得快要斷氣的當頭,他竟然還有吟詩的興致?!

「小子,」他輕聲問道,「听過這首詩嗎?」

「听過。」她翻了個白眼,隨口回道︰「惶恐灘頭說惶恐,零丁洋里嘆零丁,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你不但識字,還懂得不少。」

「你管我懂得多還是少。」她吸了吸鼻子,忍住淚意,「反正現在救你的命最重要。」

他輕笑,卻因為拉扯到傷口眉頭微皺,他並沒有呼痛,「我們似乎很有緣。」

她沒有回應他,但心里也覺得冥冥之中似乎有一條線拉扯著彼此,總在不經意間將她推向他。

「你不該救我。」他虛弱的嘆了口氣。

她瞪著他,都什麼時候了,還一堆廢話!

「不管該或不該,」她凶狠的看著他,「我現在就是救了你,所以你給我好好活著。」雖然她的語氣尖銳,卻有著不容置疑的擔憂。

「你該听話離開,不然一個不好可會跟著我陪葬。」他側頭看著那張小巧的臉蛋。

「我說了,你不會死,你既然不會死,我自然就沒有跟著陪葬這回事。」她嗤了一聲。「還有千萬記得,永遠別叫我听話。」

「為什麼?」

她定定的看著他的雙眸,一字一句清楚的傳進他的耳里,「因為我听話,但向來只听自己的話。」

她的回答使他忍不住笑了起來,就算扯動傷口,帶來痛楚,也止不住他的笑意。

看著他的笑容,她的眼不自覺的閃過一絲溫柔,他蒼白又虛弱,原本明亮的雙瞳因為失血、失溫而漸漸失去了神采,為了使他保持清醒,她拍了拍他的臉頰,吸引他的注意,「為什麼有人要殺你?」

「我不知道。」他幽幽的吐了一句。

「你說謊。」她不以為然的挑了下眉,「那些黑衣人刀刀狠準,非置你于死地不可,你可是個王爺,這世上誰有這個膽子敢傷害你?」

他無法否認宮雪霓的話,她都親眼看到有人想殺他了,再辯解只顯得多余。

「敢殺我的人,」他蒼白的臉上掠過一陣木然,「該是比我身分更高貴的人吧!」

她皺起了眉頭,猜道︰「皇帝?!」但虎毒不食子,老子會想殺自己的兒子?

「我父皇自從數年前一場大病之後,身子就一直不好,前一陣子又下聖諭殺了我二皇弟,現在更是蒼老虛弱許多。」他深黑色的雙眸閃過一絲光亮,「在我離京前,父皇親召我到榻前,與我談了一夜。我母妃是他此生最愛的女人,而我是他重視的長子,他是全天下最不可能害我的人。」

看著他若有所思的神情,她坐到他的身旁,輕柔的扶著他的肩,讓他半靠在她身上,將自己的體溫傳到他的身上,「那會是誰?別誆我說不知道,我壓根不相信你。」

他靠著她,感覺到與男子不同的柔軟,他懷疑的抬頭看她。

看到他的眼神,她不解的挑了挑眉,「怎麼了?」

他輕搖了下頭,是錯覺吧?然而他靠著的柔軟卻那麼真實,若他真是個女人……他閉上眼,臉隨即被用力的打了好幾下。

「別再打了。」他睜開眼,無奈的求饒。

「那你就別閉眼。」她的語氣難掩擔憂。

「好。」他虛弱的一揚嘴角,「不閉眼、不閉眼,要殺我的人或許是我的手足,也或許是朝中與他成群結黨的大臣。」

宮雪霓握著拳頭,語氣十分憤恨,「荒謬!不論是手足或朝中大臣都不該罔顧倫理,再怎麼樣你可是大皇子。」

「倫理」在皇室中,是多可笑的兩個字,于皜幽暗的眸底閃過一抹高深莫測的陰影。

「我父皇年幼登基,自小被教導敬天法祖,可偏偏太皇太後重用外戚,拔擢方道生為相。方道生權力越大,野心也越大,見我父皇年幼可欺,將他視為傀儡天子,方道生行事也越來越肆無忌憚,安排女兒入宮為後,他手握朝廷實權,財庫又為他所控,因此跋扈專制,擅自殺戮與他意見不同的大臣,做了許多越權枉法之事。我父皇只能在宮廷之中苟且偷安的活著。所以你說倫理?在朝中,早無倫理可言。」

宮雪霓皺起了眉頭,「這是什麼鬼話?一個皇帝被欺負了,卻無力反擊,如此無能難怪天下大亂。」

「你……」他無力的搖頭,「說這話可是大不敬,而且這個指控對我父皇不公平。」

「公平?!別跟我提公平。」宮雪霓憤恨的道︰「我娘親會死,我和我爹今天落得一個家破人亡的下場,全都是因為莫名其妙的皇室爭斗,再說,我從小在街頭乞討為生,看了多少餓死凍死的老百姓,你跟我提公平,未免太過可笑。」

她沒有指控他的意思,但是言語之間不經意的帶了一絲怨懟。

「我父皇也曾想過改變,曾經、曾經幾乎成功……」他難受的閉上眼,他已經好久好久不再去想令人悲憤的過去。

第6章(1)

看他閉上眼,宮雪霓的心一驚,對他的臉又是一陣拍打,「成功就成功,什麼叫幾乎成功?說清楚,不準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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