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濤院書房內,泛黃的信箋鋪展在桌上,姬陵川正低頭仔細地翻看着。
片刻後,他就找到了自己想要的訊息。
抽出那張信箋,姬陵川目光快速掃過信上整齊而又略顯稚嫩的簪花小楷,幾乎是下意識屏住了呼吸。
京都城重修水渠正是景弘十六年,那一次那位小友還抱怨了兩句城中重修水渠,到處都是坑道,且家中水渠也無法使用,生活上遇到了諸多不便。
而他則是在信中提到,之所以這麼久了也沒能修好,是因爲修建時遇上了困難。修建水渠十分耗費力氣,可成年健壯男子的身形壓根無法鑽入暗道之中,工部正爲這事焦頭爛額。
那位小友給他回信時便道:“這有何難的?京都城的雜耍班子有不少身形矮小的侏儒,別看他們像孩子一樣,可他們力氣不小,我曾在市集上看過幾次他們表演,一個侏儒可以扛起一塊上百斤的巨石,官府將這些人招募起來請他們幫忙修建水渠,不就很快便能修好了麼?”
她的語氣透著不諳世事的天真,可這法子確實給了姬陵川不少靈感。他將她提供的法子告訴了姬子桓,姬子桓很快便主導工部修好了城裡的水渠。
姬陵川將信箋放回匣子裡,隨後取出懷中的圖紙,在桌上鋪開來。
圖上繪製着舊渠與新渠分佈的區域,看着看着,他臉色便沉了下來。
那兇犯留下了字跡,說是三日內必會再殺一人,他需得儘快將兇犯抓到,那位小友家中也有一道舊渠,一日沒有將兇犯捉拿歸案,他的小友便一日都身處於危險之中。
……
京都城裡的這樁案子因好多日都沒能查到兇犯,宵禁的時間越來越早,天剛剛黑,大街小巷便已是空無一人,到處都人心惶惶。
提起這樁案子,坊間說什麼的都有,但大多都是在說在鬧鬼,說是那些個女子都是糟了報應,受到了上天的懲罰,所以才死去的。
夜深人靜時分,宜湘閣深處那張雕花架子牀上,傳來宋南歆驚慌失措的囈語。
她猛地從夢中驚醒,回想起夢中的內容,掩著面哭了起來。
暗室的門被人打開,一道身影走了出來,坐在牀畔攬著宋南歆的肩膀哄道:“我的大小姐,這又是怎麼了?”
宋南歆鑽入那人懷中,抱住那人的腰身,顫聲道:“我又夢到了白芷,夢見她來向我索命了。你聽說那個案子了嗎?你說,下一個死的人會不會是我?”
崔鶯兒輕拍着她的背,不以爲然道:“這世上哪有鬼神,你別多想,這裡是寧親王府,有着世子坐鎮,你完全無需害怕。”
儘管崔鶯兒這麼哄著,宋南歆仍舊不能安心,次日在去給寧親王妃請安時,她當着寧親王妃和姬陵川的面,提到:
“近來京都城有不少女子莫名慘死,每每想起,我心中便爲她們感到難過不已。母妃,世子,妾身想去長月庵爲這些女子祈福超度,不知可行?”
得知宋南歆的身子沒有問題,證實府中的流言不實,寧親王妃對宋南歆的態度又恢復了往昔的緩和。她笑道:
“你能有這等善心,那些女子在天之靈也會感激你的。我倒是沒什麼好反對的,世子,你覺得如何?”
姬陵川今日難得來給寧親王妃請安,他聽到後擡眼看向宋南歆。
他已有一段時日沒有見她了,目光在她身上掃過,看了看她的身形,他的眉頭不易察覺皺起,問道:“長月庵在何處?”
宋南歆最近幾日同崔鶯兒廝混,對上他銳利中帶着幾分審視的打量後莫名有些心虛,垂着眼睫淺笑道:“位於城西郊外三十里處,走官道乘坐馬車一個時辰內便能抵達。”
姬陵川眼底劃過一抹深思,手指理著袖口,他淡淡道:“僅你一人?”
宋南歆心兒突突跳,不明白他爲何會這樣問,又擔心他會看出什麼,斟酌了話語,小心回到:“自然不是,我會帶着白芍和趙嬤嬤一起去。”
姬陵川忽而道:“世子妃似乎很喜歡聽戲?”
宋南歆下意識攥緊了手中的帕子,不動聲色回道:“倒也算不上喜歡,就是煩悶時拿來消遣的。世子爲何這麼問?”
姬陵川淡淡道:“昨日在市集中,偶然聽到有人提起瓊璃班。聽說那瓊璃班的臺柱從寧親王府離開之後,便病了,至今都沒能上臺唱戲。”
宋南歆還沒說話,寧親王妃便皺着眉道:“從咱們府上離開之後就病了?咱們可沒有對她做什麼,別是訛上咱們纔好。”
宋南歆也連忙道:“興許就是個巧合吧?”
姬陵川擡眼打量著宋南歆臉上的神情,淡淡道:“世子妃可喜歡看雜耍班子的演出?”
“妾身從來沒有看過雜耍。”宋南歆帶着幾分嫌棄說道,“雜耍班子多是在市集人多的地方演出,我不喜人多,就喜歡清靜。”
姬陵川面無表情站起身來,道:“世子妃此次前去長月庵,我會派兩個侍衛跟着你,全程護衛你的安全。這幾日,你就在長月庵裡安心住着。”
宋南歆有些意外,心裡頭隨後便冒出了絲絲甜意。
回到姝嵐院後,宋南歆同崔鶯兒提起早上的經過,崔鶯兒頂着白芍的面容,臉上雖笑着,眼中卻是沒有半點笑意。
“看來,娘娘的一顆芳心已經完全落在了世子的身上。世子願意疼惜娘娘,那自然是好事。奴家也很想看到娘娘與世子琴瑟和鳴,永結同心。”
宋南歆急着去長月庵吃齋唸佛爲白芷超度,簡單的收拾了行李,便帶着“白芍”和趙嬤嬤離了府,登上了去往長月庵的馬車。
直到馬車駛出京都城西城門,宋南歆才驟然反應過來。
她就這麼離開了,宋意歡還在寧親王府裡。不過她只驚了一瞬,又放下心來。
她已經下令讓定安侯府扣下那小蹄子的月例了,這些時日那小蹄子住在寧親王府裡,想必手中的銀兩也耗得差不多了,沒了銀子,又需得日日給那短命鬼服藥,諒她也跑不出京都,跑不出她的手掌心。
寧親王府,汀蘭苑。
“你說什麼,長姐今日帶着人出了門,去了長月庵?”
宋意歡聽完茯苓轉述的話,心口用力跳了跳。
她記得,三月時長姐就去過長月庵參加法會,這一次又再次動身前往。
看來這個長月庵,大有文章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