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咪咪的搖著縴縴蔥指,「是未婚夫妻,哥哥說沒拜堂前我是風家女兒,和你沒關系。」
他一听心塞,惱得都能吐出半升血。
又是「未婚夫妻」這個借口!
若非他以護衛方便為由,提出讓犀兒跟他同船,原本大舅兄、二舅兄是要他們分坐兩船的,因為他們還是「未婚夫妻」,不合禮數,應當避嫌。
「別听他們的,狗嘴吐不出象牙,一出門上了花轎,你就是我司徒風絕的妻子,天崩地裂,海枯石爛都不能改變,你是我的。」
司徒風絕霸氣又溫柔的將人摟進懷中,輕嗅她發上的淡淡清香,沒人知曉在強勢的表面下,耳根已泛紅,心跳快得如擂鼓。
他既歡喜又小心翼翼的摟著心上人,輕了自個兒不痛快,重了怕傷著小心肝,僵著身子享受美好的片刻。
此時的他一心二用,眼觀四方、耳听八方,防賊防盜防舅兄,好不容易偷來的溫存可不容人壞事,他想抱著心上人想得都肝疼了,不能讓那兩個礙事的又來破壞。
「狗嘴能吐出象牙都能賺兩回了。」狗表演吐象牙,吐出的象牙雕成工藝品一樣能賣錢,一舉兩得。
「犀兒……」這小丫頭就會破壞氣氛,他無可奈何的輕喚,眼中是濃得化不開的無奈和寵溺,對她,他向來只能讓著。
司徒風絕的童年可以說過得悲慘無比,大哥沒出事前,身為王府世子不得離京,因此才六歲的他被父王扔到溫州城,跟風震惡學武、學謀略、學兵法,學各種陰人暗招。
被迫收徒的風震惡氣得臉發黑,便把小徒弟當牲口操練,每日天未亮先挑水,挑完水蹲馬步,馬步蹲完揮拳一千下,而後跑步、扛石頭、捎沙袋、拉弓、騎射……如此重覆了兩年,當師父的才肯教徒弟心法和劍術,一天十二個時辰,他足足有八個時辰在練功,另抽一個時辰讀書、背兵法,排兵布陣,五行八卦。
也算有天分的司徒風絕沒幾年就學成劍法,可是沒得到師父的贊揚,反而又被丟回京城找他親爹去。
後來的幾年他是京城、溫州兩邊跑,那時他已和風靈犀定下親事,所以他不是來探望師父,而是念著小娘子,巴不得把人拴在褲腰帶上帶著走,時時都能見著人。
只是有一日,代替父親出征的世子爺司徒風華滿身是血被抬回來了,昏迷了三個月才清醒,而後他的雙腿廢了,坐在輪椅上被人當笑話看。
後續兩、三年司徒風絕接替兄長帶領二十萬靖字軍,長期待在軍營里無法離開,直到弟弟司徒風琰來接手,他才趕緊下聘,定下婚期,將打小守到大的未婚妻娶進門。
「噓!別吵,打得正起勁,錯過可惜。」風靈犀對感情事懵懵懂懂,雖然對她的親昵又害羞又喜歡,卻沒深刻體悟他話中情愫,只顧著看熱鬧,有人耍猴戲給她看,不看白不看,她正閑得慌。
看著眼前的一場混戰,司徒風絕臉色微微一沉,「能說說是怎麼回事嗎?」
十之八九是她搞得鬼,沒別人了。
風靈犀眼一睜圓,顯得很無辜,「我是清白的。」
他一抹臉,無奈地說︰「你敢說和你毫無關連?」
「真的沒關系啊,不過就是場切磋嘛,哪有什麼?不打怎麼看出彼此的實力,你不覺得他們越打感情越好嗎?」俗話說不打不相識,這也是拉近距離的方式。
「在我看來好似要打出不死不休的仇恨。」
再打下去,不死幾個人是停不下來,打得都紅眼了,瞧瞧那個十三金鷹衛之首一劍刺向仇雷左肩,當下血流如注,這十三金鷹衛個個下手凶殘,頗有岳父的精髓……
「那是你的人太不濟了,平日訓練太松散了,你瞧金鷹衛們多勇猛,智勇雙全,一出手便能看出什麼叫高手。」說得眉飛色舞的風靈犀一臉得色,一副與有榮焉的樣子。
明知風靈犀是在狡辯,司徒風絕卻不得不承認有理,恨鐵不成鋼的瞪著居于下風的仇雷等人。
風靈聞黑著臉靠近,「咳咳!你們兩個躲在這里干什麼,等著看他們都死光了嗎?」還真沉得住氣呀!
「大哥……」啊!夜路走多了,撞鬼。
「大舅兄?」又來壞事,大舅兄是有千里眼嗎?
旁邊的風靈凌上前要把司徒風絕的賊手拔開,「分開、分開,男女授受不親,你這只該死的手往哪擱,要我動手剁了嗎?」
才一錯眼就拐騙了他妹妹,這本事叫人不敢小覷。
「二哥……」風靈犀嬌聲一喊。
「二舅兄,我與犀兒畢竟是夫妻……」司徒風絕死活不放,還想抗辯。
面有怒色的風靈聞、風靈凌同時指向打得不可開交的眾人,如雷似的大吼,「還不叫他們住手,自己人打自己是嫌命太長嗎?」
「大哥、二哥,要不你們也去摻一腳?」眼中黠色一閃,風靈犀一手一人將哥哥推入打斗中……
第四章 行船途中遇劫殺(1)
「……來,喝酒!」
「呃!干……干杯,不醉不歸……」
「喝就喝!誰怕誰,不見底不是男人!」
「好,干了,哪個慢了是孫子!」
「成!沒問題,喝酒我祖宗,我認了第二,誰……誰敢稱第一……我……酒王……」說完,他咚的一聲,往甲板上一倒。
有了第一個,便有第二個、第三個……接二連三的,不斷有咚咚咚的重物落地聲,一個又一個因飲酒過量而倒地不起,一船的醉漢叫人好笑又好氣。
在風家兩位爺加入激戰後,本來打起來的王府護衛和金鷹衛們總算意識到事情鬧大了,風靈犀此時出面,提議大家一醉方休,一笑泯恩仇,還主動提供了陪嫁的美酒。
可是誰也沒料到,女兒紅酒烈如火,一入喉先是甘冽醇淨,忍不住多喝兩口,一會兒後勁上來了,那股烈念入喉頭,像是一把火在燒著,還帶著淡淡桃花香。
可遇不可得的好酒呀!
這是溫顏在小女兒出生時親手釀的桃花酒,就埋在桃花樹下,一鎳子桃花酒埋在一棵桃樹下,等女兒出嫁日再挖出來給她陪嫁,一共一百零八壇。
夫妻倆一口也沒喝,全給了女兒當嫁妝,放在艙底,這是為人父母的心意,希望女兒婚姻美滿、諸事順心,如同桃花酒越陳越醇,每一口都辣上心口。
誰知風靈犀也沒喝上,反而拿來消弭一場爭端,不過也正如她所說不打不相識,這一架倒是打出感情了,稱兄道弟的不分你我,你敬我一杯,我干你一杯,有來有往一杯接一杯下肚,沒人想過喝酒誤事,先干完這杯再說。
只是隔天的宿醉呀!那可就精采了,一個個原本輕功草上飛的家伙面色難看,鐵青著一張臉像暈船似的,站都站不穩的搖搖晃晃,扶著有小人兒鑽來鑽去的腦子瓜子喊頭疼,喝了醒酒湯後,暈眩和頭痛欲裂的情況才有所改善。
問他們還敢喝嗎?這些喝酒如喝水的英雄好漢如驚弓之鳥,搖頭搖得比誰都快,再三保證再也不喝了,一次就夠受。
十幾年的桃花酒吶!還反覆蒸餾三遍,酒氣之濃烈不亞于溫顏穿越前的烈酒,就算是喝了一輩子酒的老酒鬼也不敢喝超過三杯,而酒膽比酒性好的這群人卻是手提酒壇子就口,難怪吃了大苦頭。
「咦!那是什麼?」視線忽地一暗,似有烏雲掠過頭頂,快得令人詫異,眉頭一擰的仇雷抬頭望天,卻一片雲也沒瞧見,晴空萬里。
「那是大金和小金。」雙目微閉的風暴背靠桅桿,雙手環胸抱劍而立,神色淡漠得看不出來他先前還頭疼得要死。
「大金、小金?」
「小小姐養的兩頭金雕,陪嫁活物之一。」
它們還是蛋的時候就被抱回風家,剛出生時長滿雜毛,養了兩年羽毛都是黑的,以為是黑鷹,到了第三年開始掉毛,一根根黑色羽毛快掉光了,變成禿毛鷹,風家眾人當是得病了,很快著急的想盡辦法醫治,就怕兩只老鷹病死了。
誰知羽毛掉光又長出新羽毛,體型也越長越大,羽毛呈現金棕色,雙翅一展開有六尺多長,站直了有半個成年男子高,能捉起大小和他差不多的獵物。
「陪嫁活物……之一?」難不成還有之二?
風暴嘴角微勾的補上一句,「還有大白、小白。」
「大白、小白?」又是什麼東西?
「雪狼。」
「雪狼!」仇雷驚得站不住。
「很乖的。」在熟人面前。
「很乖?」仇雷面露古怪,對風暴所言一個字也不信,狼很乖?真是天大的笑話,睜眼說瞎話的風暴良心不會痛嗎?真信了他才叫傻。
狼不是狗,雪白的狼更是少見,據說生長在廣闊的冰原上,它們成群的出沒,掠奪所有能見到的活物,皇宮里曾養過,讓它們跟吊楮老虎對打,老虎都不是對手,是危險的凶獸。
「有靈性,通人性。」簡直比人還聰慧。
見他一臉懷疑的風暴也不多提,吊人胃口,等見到了也不用他多說,自會明了。
大金、小金在天空飛翔,來來回回像在巡邏,飛得高、看得遠,底下有什麼動靜清清楚楚,難逃銳目。
而大白、小白是狼,沒法關在艙底,因此早了幾日上路,走得是陸路,多繞得是山路,畢竟狼有野性,怕嚇到百姓,盡量避開人多的地方。
「怎麼還陪嫁這些東西,不嫌麻煩嗎?」仇雷沒說出口的是要養在哪里,京城可不比鄉下地方,出入皆是達官貴人、名門世族,要是把人驚著了怕是吃罪不起。
靖王府在京中算是高門中的高門,除了少數的皇家中人外,還真沒怕過什麼人,是真正的貴族,可是能少一事是一事,雖然不怕事,卻也不想為了一些小事而樹敵,招來不必要的是非,地位高更要謹慎行事,不給人嚼舌根的機會。
「小小姐喜歡。」風暴說時,眼中多了一絲笑意,臉上的冰霜融化,給人隨和的錯覺。
「你指的是小郡王妃?」不會吧!養得嬌嬌氣氣的閨中小姐特中意飛禽猛獸?
「小郡王妃?郡王府還有大郡王妃不成,大小郡王妃同事一夫?」風暴語氣一沉,似有不悅。
仇雷訥訥,「我指的是年紀……」嘖!都說風家人護短,所言不虛呀!瞧這家伙的神色,跟要和人拼命似的。
「年紀不代表見識的多寡,也不代表智慧的深淺,這個『小』字最好不要在小小姐面前提起,否則別怪我沒提醒你。」看在一起喝過酒的分上,他勉為其難提點一些,外表的柔弱不一定是真。
「犯忌諱?」看來郡王妃也有點小脾氣……呃,脾氣,去掉小,仇雷機靈的一點即透。
他知道郡王妃有對十分傳奇性的爹娘,當年他躬逢其盛,曾是風老爺麾下一名小兵,跟著他和夫人也著實風光一時,兩人的「橫行霸道」連當今聖上也拿他們沒轍,當著文武百官面前大罵無恥至極。
可罵了又如何,還不是封了個國公之位和一品夫人的身分。
听說因為從龍有功,皇上本來是要封其為一字並肩王,偏偏風老爺反骨得很,堅持不受榮寵,兩方對峙良久後各退一步,賜了世襲罔替的定國公爵位,還有尚書官職。
定國公府如今還在,僕佣十數名灑掃里外,只是事過境遷,十余年過去了,京里人只知有座主人不在的定國公府,卻不知定國公是何許人也,也淹沒在世人的記憶中。
正所謂虎父無犬女,新朝初立時威震四方的神奇人物,其兒女又豈是池中魚蝦,不化金鱗為龍至少也是蛟吧!
因為今日風暴的幾句話,仇雷省下不少麻煩,日子過得比捧高踩低的青渝好。
*
「你看,我沒說錯吧!打出的交情,不傷筋動骨看不出真性情,之前還壁壘分明,各自為政,如今都能勾肩搭背,互稱兄弟了。」
娘說,男人吶!身體內都住了一頭野獸,要見血才會被釋放出來,她覺得娘說得非常有道理。
一開始,迎親和送嫁的兩方完全合不來,一方自視是王公重臣家將,看不起商賈出身的親家,態度高傲盛氣凌人,言語多為不敬;一方認為京城來人眼高于頂,目中無人,受不得氣,以行動表達鄙視,斜眼看回去。
不滿逐漸累積,風靈犀這只蝴蝶便輕扇了翅膀幾下,讓丫鬟教訓那個最狗眼看人低的青渝,借此令沖突提早爆發,免得日後積怨甚深反成仇,兩邊的人形成老死不往來的局面。
這不是風靈犀希望看到的結果,一府中的人不該分成兩派,郡王有郡王的人,郡王妃有郡王妃的人,這哪里還是一家人?
雖然在過程中有人受傷,不過結果還是令人滿意,曾有的隔闔已經消失,換來的是融洽的笑聲。
「你這是歪打正著吧!瞎貓踫到死耗子,我的人一向紀律嚴明,從不私下斗毆或窩里反。」他的兵只听從軍令,他不允許的事沒人敢違抗。
風靈犀水眸盈笑,笑得頗含深意,「紀律嚴明?那打得像上陣殺敵的人是誰,你不會說你不認識吧!」
凝滯了一下的司徒風絕神情暗了暗,有些打臉。
他迅速轉移話題,「月兒高卦,風吹徐徐,此情此景,適合談情說愛。」
那些不中用的東西不提也罷,丟人現眼,回京後丟回儲備營加強訓練,沒磨出銅皮鐵骨不放人。
風靈犀笑得淘氣,「你不怕我哥哥們又找來?」
他真的是見縫插針,一有空隙就找她約會,把哥哥們氣得跳腳。
從溫州碼頭出發,到京城約二十日光景,在走走停停中,船行已過了一半路程,再過十日便會抵達,而在這期間,舅兄、妹婿是杠上了,斗智斗勇,一攻一防樂趣多,幾乎是一日不斗吃飯就不香了,夾在中間的風靈犀便是戰利品,你爭我奪好不熱鬧,男人的戰斗一向是意氣之爭,她成了配角。
臉皮一抽的司徒風絕往下一瞧,沒見到風家兄弟身影才神色一松。「來了就來了,一塊賞月,看著月照河面的美景,誰舍得破壞這份寧靜?連夜鵰都平靜了許多。」
沒有鳥叫聲……兩人眼中微微一閃幽光,互相看了一眼,半圓的月光下是偶爾跳出水面的魚,他們靜靜听著夜晚的波浪聲,感覺到異樣的肅殺。
舉杯對飲,杯中是清茶,回韻持久的香氣圍繞鼻間,淡而清雅,卻始終不散,掩去了水中一股氣味——血的味道。
「你家的仇人很多嗎?」怎麼歲月靜好那麼難。
司徒風絕笑不及眼的單手把人摟入懷中,保護在身前,「不比你家多,岳父、岳母是這方面的高人。」
風家夫婦自成一股勢力,到底有多強大沒人知曉,可是人人忌憚,誰也不願正面對上兩人,只能從最弱的一環下手——也就是風靈犀,而司徒風絕算是倒楣孩子,誰叫他眼光高挑上強者女兒,活該被當箭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