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親這麼難 第3頁

他沒猜錯,風家男人便是做此打算,由風家長子風靈聞和次子風靈凌送嫁上京,在兩人的見證下完成最後的拜堂和入祠堂拜祭先祖,向長輩奉茶才算禮成,禮成之前,小倆口只能有夫妻之名,不能有夫妻之實。

聞言,她掩唇噗哧一笑。「瞧你說的,哪有這般嚴重,不過防來防去你還不是登堂入室,你的膽兒長肥了。」

司從風絕很小的時候就被靖王打包送到風家習藝,那時的風靈犀剛學會走路,正打算用小短腿丈量風府有多大,小小個頭的她比老鼠還會鑽,一溜煙就不見人影,讓人滿園子找人。

離鄉背井的司徒風絕見誰都不認識,想爹也想娘,想平日的玩伴,還想念父王送他的紅棕色小馬駒,想得受不了就偷偷的躲起來哭,哭得一臉鼻涕和淚花。

也不知是緣分還是天生相克,每回司徒風絕一哭便會被玩躲貓貓的風靈犀撞見,她不勸人也不聲張,小胖腿一蹲看他哭,還非常有研究精神的舌忝他臉上的淚水,一嘗是咸的,眉頭一皺苦大仇深。

被舌忝的司待風絕驚得忘了哭,瞠著眼看著粉女敕粉女敕的小娃兒,從此他就像風靈犀的影子,形影不離,兩小無猜的玩在一起,他孤寂的心也多了一個人。

年紀小的風靈犀感覺不到少年的心思,也不懂女圭女圭親的意義,只當他是另一個哥哥,因為爹娘收養了很多孤兒,說這些日後訓練成護衛的孩子都是她的哥哥姊姊,因此多一個哥哥並未讓她心里起任何漣漪,反而在之後的相處中,兩人才越走越近,逐漸有了青梅竹馬的情誼,只是她被養得嬌氣,對于情之一事還是懵懵懂懂。

「犀兒,為了你,我刀山劍海都敢闖,不論天有多高,海有多深,我都不退縮。」

看到床帳內的人兒淺淺含笑,心跳得飛快的司徒絕覺得渾身麻酥酥,像被閃電劈中。

「如果我娘在這里,她肯定會說你腦門發熱了。」她取出照明用的夜明珠,雞蛋大小,發出螢光,照出一張紅得快滴血的臉。

「不要看,滅光。」身手敏捷的司徒風絕捉起離他最近的布料往光亮處覆蓋,他不是怕人瞧見他的臉,而是不想引起別人的注意。讓人知曉有人闖入,好不容易探訪深閨的他就得離開。

四周又暗了,小手被人握住的風靈犀略微掙扎了一下,發現掙不開,也就放棄了,軟軟地勸道︰「你還不走,等我爹來了你就走不掉。」

她不喜歡和人有太多的肢體踫觸,但是他的手很大,熱呼呼的,顯得她的手非常小,連心也暖了起來。

「走不掉正好,明兒一早直接接你出門,我們同進同出……」想得正美好的司徒風絕驀地後頸一疼,似有松果之類的東西彈向他,痛是痛但不致要命,有點發麻。

不過痛過之後他膽兒依舊橫著長,覺得來了不偷一口香太對不起自己,不肯退卻。正當他上身往前傾,一嘗朱唇時,松果又來了,把他耳朵彈紅了一片,那種鑽心的痛叫人無視不了。

司徒風絕無奈站直身子,「犀兒,你等我來接你。」見鬼了,怎麼心里毛毛的,好像師父就在身後,怒目橫視的瞪他,要瞪穿他的後背。

「嗯!」螓首一點,婚期已定,她能不等嗎?除非是天崩地裂,山洪爆發、海水倒灌,否則明日出門在所難免,爹娘保護了她十余年,也該換她護著他們。

風靈犀不是不解世事,有些事她心如明鏡。

爭儲的當頭人人都想一步登天,想逼曾輔佐過皇上登基的爹娘回京,借由他們的財力和對朝中老臣的影響力再創一番新局。

但早就厭倦朝廷爭斗的爹娘不願再回到爾虞我詐的政局之中,像是棋盤里的棋子由著人擺布,下著一局名為「江山」的棋,以百姓為芻狗成就某個人的千秋霸業。

所以她願意嫁,以自身來代替父母,由她的出現來平息若干人的野心。

再者,她也到了該嫁人的年紀,嫁誰不是嫁?至少她嫁得是知根知底的人,日後過得再不順心他也不會委屈她,而且他還是爹一手帶出來的,品性不致差到哪去。

此時的風靈犀想的並非身側即將成為她丈夫的男人,而是如何攪亂朝中那灘渾水,讓它越來越亂,混濁得不見底,別人亂了,她才能隱于暗潮中,不引人注目。

「別沖動。」

黑夜中,樹影旁,一對中年男女立于暗處,男的一臉怒色,準備出手教訓膽敢夜闖女兒香閨的臭小子,面色和煦的女子按住他的手背,語氣輕柔的彷佛夜里一抹清風。

「夫人別阻止我,這小子欠收拾,就差一天也等不了,如此心性哪配得上我閨女。」

要不是看在司徒渡的分上他哪會允婚?管不住兒子的夜梓是越老越昏庸了,見誰都包藏禍心,杯弓蛇影,他不可能讓女兒嫁進皇家。

天隆帝夜梓,靖王司徒渡,以及如今商行遍天下的風震惡,三人在年輕時曾因喝醉酒而結拜為兄弟,夜梓為長,風震惡居次,司徒渡排行第三,磕磕絆絆的成長,共創屬于他們的輝煌時代。

只是眼看著朝廷日漸穩定,為免鳥盡弓藏,本就無意仕途的風震惡偕妻小急流勇退,退守江南一隅,過著平靜而知足的日子,而司徒渡直接升任兵馬大元帥,掌管天下兵馬五十萬,並受封為靖王,有實質性的封地和俸祿,為天隆帝之下的第一人。

只是人心易變,從來禁不起考驗,再牢固的情誼也會在歲月的流逝中逐漸產生陰影,由米粒大小擴張至半張餅皮,而後遮住頭頂日光的光芒,日漸黯淡。

前十年賢明的帝王也犯了每一個上位者會犯的毛病——多疑,在章皇後和司貴妃的枕頭風長年累月的鼓動中,漸漸地疑心扶持他登上帝位的兄弟,時不時的打壓、削權,以彰顯他不可侵犯的皇家威嚴。

司徒渡在京中便有些舉步維艱,涉及軍權的事他一個字也不能提,就怕稍有不慎惹來殺身之禍,可是那些都是一路跟著他拼殺出來的兄弟,叫他放任不管,由其他將軍並吞分化,他也做不到,年歲漸高的他吃不消朝政上的勾心斗角。

「你這脾氣也不收斂點,一把年紀了還動不動發火,兒孫自有兒孫福,你能管他們到幾時,還不如順其自然。」他們家犀兒可不是省油的燈,看著天真、心性純善,其實是芝麻餡的包子,內黑外白,以為好揉捏,實則讓人一手黑。

「夫人,女兒是自己的,你怎麼一點也不心急,不如我們不把犀兒嫁入靖王府了?」

司徒渡沒腦子,生的兒子也不長腦,父子兩人都是楞頭青,看著苗頭不對還不走,把一家子都賠進去。

風震惡這想法其實是忽略了兩家處境,他除了妻兒再無族親,京中那家子他壓根不認,瀟灑帶著家小離開,哪里都能定居,他鄉做故鄉,自己便是老祖宗。

可是司徒渡不行,司徒家族親眾多,枝葉繁盛,足有千人,身為家主他有顧忌,走不開。

「你覺得不好?」她反問。

寵妻的風震惡神情陰郁,「你認為好嗎?那是個深不可測的懸崖,一不小心就掉下去,摔個粉身碎骨。」

「你信不過女兒?她有處理危機的能力,隨機應變,只是在父兄全心的呵護卜,像一張空白的畫布。」

苦笑了一下,他幽然嘆息,「能給她衣食無憂的生活,活在糖水之中,為何要將她往苦海里推。」

溫顏攬住他的手臂,語氣溫柔卻堅定,「苦不苦因人而異,甲之蜜糖,乙之砒霜,我們會老,會比孩子早走一步,沒法看顧他們一輩子,幼鷹學飛必須狠心的往下推,否則永遠也學不會遨翔天際。」

父母要做的事是學會放手,讓孩子們去受傷,跌跌撞撞,從中學到人生的無常和對生命的堅毅。

真正對孩子好是讓他自己去闖,是苦是甜,是喜是悲,是哀愁歡樂,都該去承受,這才是成長。

「哼!就你心狠,舍得寶貝女兒受苦。」那是他最疼愛的掌上明珠,盼著她光彩四溢,華麗一生,永不知曉喜樂之外的人生苦難。

溫顏嫣然一笑,「你不相信輕煙嗎?她會照顧好我們的女兒,雖然多年未見,她依然是我們認識的那個人,你大可放心。」

他一頓,輕聲一嗤,「回頭我寫封信給司徒渡,叫他皮給我繃緊點,誰都能受委屈,唯獨我女兒不行。」

她一听,為之失笑,「你這護短的毛病呀,帶到棺材里也改不了,不過也好,我是受益者。」有他的愛和不離不棄的陪伴,她這一生沒有白來。

看著妻子幸福笑容,眼神柔和的風震惡輕擁她入懷,「對你,我始終如一,矢志不渝。」

笑了笑,她眼中柔情似水,「我亦然,不悔。」

四目相望,情意深濃,月色掩不住兩人之間的羈絆,生生世世,兩心相連,直到星移月殯。

「爹、娘,不早了,您們還不回去休息嗎?在女兒的院子里花前月下是不是不太合宜。」終于用一吻勸走司徒風絕的風靈犀翻白眼道。

兩張越靠越近的臉因突如其來的軟嗓而頓住,一個臉微黑,怪女兒不識相,不貼心;一個微紅了面頰,帶了點莫可奈何的好笑,女兒是自個兒生的,還能掐死她不成。

「你早點睡,兩個時辰後喜娘就來了,得梳洗、上妝、綰發、開面、穿嫁衣……有得你受了。」幸好當年家貧兩家又在隔壁,不然弄個繞城迎親,她顛轎子都能吐出一肚子酸水,想想女兒得千里迢迢去京城,再看看那一眼望不盡的嫁妝,她深深感到同情,光是整理入庫就要花上大半個月吧!難為女兒的懶性子了。

屋子里的風靈犀忽地一嚎,「娘,您為什麼要提醒我,您太壞了,我都忘了這件事。」

「嫁女、嫁女,父母一輩子的期盼,終于把你這禍害嫁出去了,娘心里欣慰。」多點陪嫁才不會被退貨。

「哼!討厭娘。」什麼禍害,明明是世間難求無雙女,美得遭妒的謫仙,娘嫉妒她。

「盡管討厭,反正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明日過後你便是司徒家媳婦,不再是我風家的。」唉!都經歷過兩世人生了,心里還是有點發酸,小短腿跑得飛快的小女圭女圭都要為人媳、為人婦,不久之後為人母……舍不得。

「娘,謝謝您養我這麼多年……」隔著一扇窗,風靈犀忍不住淚流滿面,她感謝娘對她的疼寵。

听到女兒話里的哽咽,鼻頭一酸的溫顏靠向丈夫胸膛,「娘不多說了,我和你爹能給你的就是留在京里的人脈,你大可放膽為所欲為,除了皇上,誰也沒本事治你罪。」

為防萬一,她當年可留了不少後手,能用不上是最好,若有變故,便是保命符。

「娘,您不是說您仇人多如米,您確定您的人脈不會拿我開刀?」娘的話只能信三分,大姊說過娘最擅長的是得罪人,她小時候很多人上門叫囂,要娘還他們公道。

溫顏表情一滯,笑意凝結。

風震惡的胸口一上一下的鼓動,悶笑,讓她狂吧!報應來了。

「看你還要不要時不時的打擊女兒。」他取笑妻子動不動潑冷水,讓乖巧可人的女兒黑化了。

她沒好氣的啐了一口,「我仇家滿天下是我為人正直,鏟奸除惡不落人後,誓要鏟平世間一切罪惡。」

「是,夫人說得是。」她怎麼說怎麼對,路有不平就踩,踩不平還有他,夫妻同心,碩鼠難存。

成親二十余年了,老夫老妻還真沒紅過臉,吵過架,溫顏性子倔,每次先低頭的都是丈夫,她再順坡下,想吵也吵不起來,一下子又和和樂樂地抱在一起。

事實上,風震惡的脾氣比妻子更糟,真要對付敵人,他的手段比誰都狠,可是在所愛的人面前他可以低到泥里,極盡所能的只為讓她一展歡顏,他沒有自己,只有心中那人。

「爹呀娘呀,您們能不能別在我院子里打情罵俏,我要睡了,慢走不送。」刷地,風靈犀氣呼呼的關窗。

砰一聲,窗戶闔上,風家夫婦看了看彼此,低聲笑出聲。

「女兒真的長大了……」風震惡笑著道。

「鳥兒大了要離巢,兒女也有他們各自該走的路,我們只能在一旁看著,在他們受傷時給予撫慰。」溫顏感慨,能陪她走到最後的只有身邊這個男人了。

風震惡深深凝視她,「顏兒,別放開我的手,我的一切是你……」他多幸運才能遇到她,讓他愛她,他……圓滿了。

第二章  潛入香閨解相思(2)

「花轎來了、花轎來了,靖王府的大紅花轎打西門入城,往風家大街來了……」

「出來了、出來了,新娘子出來了……」

花轎一上門,蝗蟲似的風家人密密麻麻,像是一堵牆堵在門口,不讓迎親者輕易入內。

這些堵門的年輕人大多是風家收留的孤兒,也有些是學武的門徒,有的改姓風,有的留著原姓,但他們異口同聲自稱是風家人,與風家上下共進退,是鐵骨錚錚的風家人。

不過司徒風絕使詐,他讓十二名童男童女邊走邊灑喜糖和銀豆子,紅包成疊的送,笑臉盈盈喊著他們要看新娘子,一個個往宅子里跑。

面對一群孩子,誰有膽子動手?

不戰而屈人之兵,認栽了。

然後是滿地的銀豆子,誰見了不趕緊搶,門外看熱鬧的百姓一涌而上,直接把風家人沖散,一身喜袍的新郎官順著人潮往里走,順利的走到廳堂,拜見岳父岳母。

這又是一個難關,風震惡還想刁難刁難新女婿,司徒風絕頭疼不已,最後溫顏幫了一把,他才能進到後院搶新娘。

所謂兵不厭詐,為了把老婆娶進門,司待風絕連兵法都用上了,他用調虎離山之計引開等在新娘子房門口的兩位舅兄,再讓人偽裝成自己,調走埋伏在四周的暗兵。

登堂入室說得就是他這般肆無忌憚,如入無人之境的進入風靈犀閨房,若非風家兄弟察覺不對勁連忙返回,妹妹就讓人抱走了。

「你好樣的,對我們使計。」山水有相逢,遲早還他。

「好說、好說,小小用心而已,大舅兄你小心背好我娘子,別摔著了她,瞧你咬牙切齒的,要是把牙咬斷了……」說話漏風就難看了。

「閉嘴,讓開。」背著妹妹出門的風靈聞氣得有口難言,他越走越慢,不想某人稱心如意。

露齒一笑的司徒風絕春風得意,「不能讓呀!大舅兄,你忘了今日是我娶老婆,你背上這位是我娘子。」

風靈聞一听,臉黑了一半。「什麼叫小人得志,我今天見識到了,你行呀!還能談笑風生。」看他能笑到幾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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