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賊首已擒。」
「嗯?」人呢?
「不過舌下藏毒,咬毒自盡。」活著也是死路一條。
「死了?」倒是個聰明人。
「屬下在他身上找到這個。」滿臉疲色的仇雷送上一物。
「東宮令牌?」司徒風絕眸光瞬間銳利,這麼迫不及待嗎?皇上還沒死呢!
「王爺……」太子出手了,想必另一波勢力也不遠了。
「傳令下去,受傷者先醫治,余下者繼續前進,趕在日落前到下一個碼頭,進城休整一番再出發。」他帶出來的人就得一個不落的帶回去,即使是死他也會親手埋葬。
這一次的遇襲激起司徒風絕的憤怒,他以為他能忍,卻發現自己高看了自己,一味的忍讓換來更肆無忌憚的打擊,必要時必須反擊二這是岳父想告知他的道理吧!
「是。」
「我去看看犀兒,希望她沒嚇著……」驀地,他腳一頓,以手背抹去流向眼角的血,看著滿手的鮮紅,他苦澀一笑……
第五章 公主闖新房鬧事(1)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交拜……」
一句禮成,叫在場的賓客有不少人心口一松,暗吁了一口氣,冷汗輕拭,悄悄感謝老天爺的手一揮,大事化小、小事化無,一對新人歡歡喜喜的入洞房。
靖王府的喜酒難入口呀!
先不論令人嫉妒又眼紅的驚人嫁妝,那絕對是閃瞎所有人的眼,整整走了一天才送進靖王府,說不定皇上的小金庫都沒人家的一半,多少人嫉妒無比,哭著尋死覓活,人跟人不能比,一比膽裂心碎。
不過有一好亦有一壞,哪里事事順心?新娘子大紅花轎到城門口時遇到紙錢飛天,一片白幡的送葬隊伍,一邊要入城,一邊要出城,兩邊的嗔吶聲齊叫陣,不知是迎喜還是送哀,這還不晦氣嗎?
死者為大,那就讓吧!不差這一時半刻,可是事兒還在後頭,兩方交錯而過時,抬棺的人腳一歪,整副棺材居然直接砸向花轎,看得眾人驚聲一呼,以為要砸死人了,幸好迎親隊伍一道黑影飛出,抬腳一踢,棺材又飛回去,當場把抬棺的幾人壓在棺材底下,棺材搖搖晃晃側倒,棺蓋沒蓋緊掀了,滾出身穿紅衣的妙齡女子,臉色青灰,毫無生機。
這下圍觀眾人都看出是怎麼回事了,根本是有人有意為之,給新娘子打臉,讓靖王府難看,不然大喜日子怎會有紅衣女子出殯呢!分明是詛咒人家不得好死,喜事變喪事。
所以啊,這頓喜酒,真是來得不容易。
賓客們搖頭暗嘆靖王府的不容易,新郎官心中也少了一半的喜悅。
一入喜氣洋洋的喜房,始終冷著臉的司徒風絕急切坐在床邊,一手扶住新娘子縴肘,心中惶然。
「犀兒,今兒沒嚇著你吧!」
「你怎麼老覺得我容易受到驚嚇,我看起來像長了一顆老鼠膽嗎?」風靈犀語氣輕快。
「犀兒……」是他怕,怕她拂袖而去,人還沒嫁進門先受一肚子氣,一樁接一樁的事兒沒完沒了,偏偏讓人惱在心中卻只能憋著,生生受下,換作是他早就一走了之,誰還往龍潭虎穴里鑽,眼看著是無底大坑,有誰傻得往下跳。
「先把我的蓋頭取下,頭上這個快把我的脖子壓折了。」她指著綴滿珍珠、寶石的赤金鳳冠、足有十斤重。
「嗯!你把頭放低,我先拆發釵……」
司徒風絕屏退侍候的人,自個兒輕手輕腳的抽掉插在發間的簪釵,一一擺放在床頭旁的小幾,再將沉手的鳳冠置于上頭,早先用翡翠如意秤掀用的蓋頭則折疊成豆腐狀,擱在鳳冠旁。
「成親真不是人干的事,太折磨人了……」風靈犀小聲的嘀咕著,以為沒人听見,誰知耳邊傳來低悶笑聲,讓她頓時粉腮一陣臊熱,沒好氣的杏目橫睇。
「我也覺得挺折磨人的,人在面前看得著、吃不著,那內心的煎熬呀,比放在火上烤還難受。」好在人娶進門了,他想怎麼吃就怎麼吃,連皮帶骨吃進肚子里都成。
「你能不能正經點,我說的折磨和你的折磨才不一樣,又是花轎、又是坐船,半夜還有人放火燒船,好不容易到了京城地頭,能好好休息一會兒了,誰知又有紅衣女尸攪局,還有花娘攔轎是怎麼回事,是不想我好生嫁人吧!」
不提不覺得,一提才發現她被人小覷了,紅衣女尸也就罷了,她還真不怕死人,她可是解剖過十數具尸體的人。
風靈犀自幼跟著娘學醫,她第一次開膛剖月復的是一只兔子,吐了一地,她娘為了訓練她的膽識,把兔子做成紅燒兔肉、麻辣兔腿、清炖兔肉湯,逼著她要吃光,那次之後她再見什麼尸骸都不怕了,剖尸跟切菜一樣。
不過她真受不了排泄物的臭味,也挺佩服敢把一桶桶屎往城門倒的攔路者,他們真把她惹毛了,要是讓她知曉是誰的手筆,她肯定讓對方整座宅邸也飄「香」三里。
至于花娘嘛,她倒是有看戲的趣味,唯獨那濃烈的劣質脂粉味叫人退避三舍,妓女的職業道德呢?既然收了銀了賣身就該以最好的姿態送往迎來。
「是我連累了你,我該設想的更為周全。」他還是歷練太少了,沒料到還有這些無恥手段等著他。
「我要的不是你的道歉和愧疚,而是坦白,不能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唯獨我瞞在鼓里,一無所知。」無知不是福,什麼都不曉得反而淪為被動,處處落于下風,被牽著鼻子走。
「我……」他苦笑,不知從何說起,想了一會兒才聲音略沉的開口,「那具女尸我認識,叫蘇靜玉,她是奉國將軍府的嫡小姐,幾年前對我有過男女之情,讓她爺爺親自上門提過親事,但我以已有婚約在身而婉拒……」
被拒絕的蘇靜玉仍不死心,她願意退其次當個側妃,不時以他的女人身分自居,不堪其擾的他只好躲進軍營。
他上一次見到的她還是活生生的人,為了他要迎娶他人為妻而上門大吵大鬧,吵得他父王出面命令府兵將人趕走,老將軍厚著老臉登門致歉,此事才悄有緩和。
事隔不到三個月,再相見竟是天人永隔,他對蘇靜玉沒有一絲情愫,但也不願見她死于非命,畢竟兩家也算是世交。
風靈犀若有所思,「我只問她的死會不會影響到靖王府,兩府會因此交惡嗎?」
他遲疑了一下,終究老實回答,「……會。」一條人命怎麼可能毫無干系,還是將軍府的嫡長孫女,老將軍十分看重。
「還有什麼該說而未說的?」應該有後文。
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的司徒風絕無奈的搖頭,「她是淑妃的佷女。」
「淑妃?」一扯上宮闈女子,事情絕不簡單。
「淑妃已經不在人世,她是皇上仍是五皇子時的側妃之一,和如今的司貴妃同為先帝賜婚,只是性情過于剛烈,不似司貴妃那麼柔媚,因此很快的失寵。」也有一說她是為司貴妃所害,因為兩人不和,更有一說是當年淑妃膝下有子,所以為章皇後和司貴妃所不容,想著計謀鏟除異己,不讓皇宮多一名對手。
「淑妃的孩子當年溺水亡故,沒多久大家也忘了這件事。」皇宮內院哪天不死人,真要查是也不完,何況是乏人問津的冷宮妃子。
「將軍府要送孫女進宮?」若非有那意圖也不會成為棋子。
他點頭,「老將軍不肯,他忠于皇上,不站隊,但他的兒子卻是太子屬臣,有意讓太子納了女兒。」
「所以她的死和太子有關……」
他修長食指點住她唇瓣,「此事說不得。」即使明知是誰主使的,可是涉及儲君之爭最好置身事外,以免引火上身。
娘說,世上最骯髒的地方是皇宮,果然如此。
風靈犀很聰明的轉了話題,「你該出去敬酒了,我要先小歇一會,太累人了。」
困意一來的風靈犀直接趕人,她還沒意識到她已是王府媳婦,還當自己是風家女兒,由著性子發懶。
「不問其他的事?譬如一群花娘攔路,要討杯喜酒喝。」他打趣,一手摘下她耳上的朱雀耳釘。
她一听,眼露鄙色,「一看就曉得是別人刻意安排的,我還順別人的心意和你大吵一番,當下甩臉子不嫁嗎?」是她傻還是他傻,往別人挖好的坑里跳。
「睿智。」他趁機偷香,把握為人夫的福氣。
「別亂模,一會兒停不下苦的是誰?」風靈犀將人推開,天還亮著,沒得撒野。
動作一僵的司徒風絕緩了緩身體的渴望,而後將人捉過來狠狠一吻,「先放過你,晚一點再讓你知曉何謂夫綱。」
他們有一整晚可以親近……
門外傳來青渝的催促聲,司徒風絕心有依戀,一走三回頭,嘴上埋怨著,一群男人有什麼好看,還不如陪在佳人身側,做些讓人歡喜的事。
他一離開,陪嫁的丫鬟東嬌、北鳳閃身而入,一個提著裝著熱水的桶子,一個手上拿著剛做好的蓮蓉包子。
「二小姐是先淨身,還是先進食?」
「一起。」她又餓又累,只想填飽肚子睡個好覺。
「是。」
兩個丫鬟忙著侍候,不過洗完澡的風靈犀並未立即入睡,她坐在床邊等去倒完水的丫鬟回來,沒人侍候她不會綰發。
吱!門被推開。
以為是自家丫鬟的風靈犀沒有抬頭,眼皮沉重的往下垂,想著當女人真辛苦,成婚當天不能吃、不能喝,還要枯坐一整天,連找個人聊天都不行,像個擺飾。正當這麼想,左肩被人推了一下,她一抬眼,心中微訝,才一會兒功夫,怎麼一屋子女人,她們究竟是誰?
一個裝扮華貴,卻滿臉怒意,五官扭曲的女子指著她罵道︰「沒听見我在叫你嗎?裝什麼楞,別以為嫁進靖王府便能飛上枝頭當鳳凰,有我在,你很快會淪為下堂婦!」
一個商賈之女,憑什麼和她搶男人,一臉騷樣定是狐媚子。
還沒回過神的風靈犀不曉得人在屋里坐,禍從天上來,她什麼也沒做就被封個狐狸精之名,感覺莫名其妙地問︰「你是哪位?」
「嘖!果是沒見過世面的土包子,連宜安公主也不知道,這可是皇後嫡出,再也沒有比她更尊貴的皇家公主。」一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狹長臉女子掩口輕笑,眼中帶著幾許輕蔑。
「公主?」就這教養?
風靈犀差點笑出聲,她大概明白遇上什麼事了,不就是「情敵」上門了,擺著高姿態叫她自個兒退讓,知難而退。
愚蠢,段數這麼低怎麼玩,三兩下就能送上白菊哀悼。
「見到公主還不下行禮,尊卑有分,不可放肆。」一個梳著婦人髻的貌美女子語氣輕柔,似是好意提醒風靈犀要知禮恭謹,不可壞了靖王府名聲,可眼里卻閃著惡毒和厭惡。
「听到了沒,快行禮,世子妃的話還不听,長嫂如母,你只有听話的分。」狹長臉女子不知哪里的依恃,說話的口氣一直高高在上,彷佛誰家的長輩正在教訓小輩。
「請問她是誰家的長嫂,我和她不熟。」睜著大大的水眸,風靈犀一臉天真,好似和善可欺。
「靖王府的長媳,王府世子的正妻,你的大嫂,听懂了沒。」狹長臉女子搶著開口,渾然不知被當槍使,還十分得意能替公主發聲,是件非常有面子的事。
「那你又是誰?」一點自知之明也沒有,誰家養出的大眼蛙,不知自己舌長一卷能吃三斤蚊子。
狹長臉女子下巴一抬,高傲不已,「我是吏部侍郎之女杜月華。」
「那你知道我是誰嗎?」風靈犀笑笑的指指自己。
杜月華一怔,有些語塞,「你……你不就是王府迎進門的新婦,璃郡王的妻子。」
「郡王的妻子稱什麼?」
「郡王妃。」她順口一回,卻又覺得哪里不對勁。
「郡王妃幾品?」
「從一品。」
「你幾品?」
她一頓,隱約知道風靈犀想做什麼文章,卻只能吶吶地說︰「我……我……我父親是吏部侍郎……」
「是呀,令尊是吏部侍郎,好大的官,可是你不是呀!一個無品無階的官家千金指著郡王妃的鼻頭大呼小叫,請問你是仗著何人的勢,舌忝誰的腳指頭?」風靈犀面上無怒也無惱,始終和顏悅色,卻給人一種冷風飄雪的寒意。
「我……我……」她慌亂的看看公主,又臉色發白望向力邀她來鬧新房的世子妃,想要她們其中一人出面為她說話,她可是幫她們出氣。
「你看別人干什麼,對了,我母妃還在,長嫂如母這句話少用為妙,世子妃還當不了娘。」風靈犀敏銳的發現她最後那話一出口,包括在旁看戲的其他女子都臉色一變,有意無意地看向世子妃。
難道她說了不該說的話?
很快地,謎底揭曉了。
「你太放肆了,明知長嫂入門五年無子還用話嘲諷,她是當不了娘,可你又能好到哪里去,等著接休書吧!」向來我行我素的宜安公主從來沒顧慮過別人的感受,她一張口就戳中別人心中的傷口,還當是替人出頭。
風靈犀並沒有諷刺世子妃未曾生育的意思,不過她知道反駁爭辯反而是在對方傷口上撒鹽,讓仇恨更深,她現在要做的是打發了這個公主,于是只說︰「公主,你住海邊嗎?」
「什麼意思?」
風靈犀好不驚訝的睜大眼,「管太寬呀!臣子的家務事幾時由公主來管,皇上伯伯知道嗎?皇後娘娘允了你?我家郡王爺膽子很小,他怕我爹打斷他的腿,休書這玩意打死他也寫不下去。」
「你!你怎敢叫父皇『皇上伯伯』!」這狐狸精怎麼敢,抄她九族!宜安公主又驚又惱,她的父皇是天下之主,豈容鄉野小民胡亂攀扯。
風靈犀說得理所當然,「皇上是我爹義兄,我不叫他皇上伯伯要叫什麼。」
爹說了,該抱大腿就抱大腿不用客氣,皇上的腿最粗,抱緊一點準沒錯,他不給抱,她坐地打滾都行。
她記得那時娘啐了爹一口,笑罵他沒臉沒皮,不要臉,可一回頭卻叫她听爹的,皇上永遠也分辨不清楚什麼叫扮豬吃老虎,在這上頭吃過不少虧。
爹娘說這話的神情頗為自豪,大概陰過皇上很多次吧,因此才對皇上的脾氣了若指掌,讓她繼承衣缽繼續陰人。
「你爹是定國公?」宜安公主不是真的蠢,知道父皇當皇子時有兩個結拜義弟,一個是靖王,一個便是定國公,她听母後提過,天下之大,唯有一人是真正不貪戀權勢,只求白首一雙人,便是辭官歸隱的定國公。
「我不知道啊。」她爹沒說過。
宜安公主氣結,「你……」糊弄人嗎!
靖王世子妃雖然不清楚內情,卻擔心風靈犀真的有什麼背景,不想讓風靈犀繼續說下去,插口道︰「公主,不要為了一個無關緊要的人氣壞身子,您是當朝公主,皇後嫡女,無論是誰都居于您之下,您想要什麼還怕沒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