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銀子的問題。」那差役頭兒可憐的看著他,「褚老爺可是金聲侯爺,褚大爺就是侯府世子,世襲罔替,雖然只是虛餃,那也是正二品的官位,不比老百姓,侯府世子訴案,我可不能吞案,不然來日府尹問起,不好交代。」
高和暢驚呆了,她知道褚家有個虛餃,但因為不用上朝,不領俸祿,所以她也從沒去打听過到底是什麼名頭,沒想到居然是二品侯爺。
她就看著一臉鼻青臉腫的褚嘉言,心想,天哪,難怪褚家會反對了,原來他們的差距不只是未婚男與下堂妻,還有二品門第跟普通門戶。
葉明通被判拘役十八天。
一月的大冷天,牢里可不會有炭盆跟暖石,有得他受了。
活該。
高和暢挨了葉明通兩下,過了七八天淤青才消。
之後葉家好一陣子沒動作,她心想是不是褚嘉言的身世震懾住葉家了——虛餃是虛餃,但那也是二品門第,普通人斗不起,何況葉家已經衰敗,更不可能沒事去招惹官家。
這樣挺好的,雖然以門第壓人勝之不武,但對葉明通這種小人來說,用什麼招都算光明正大。
春分時節,百善織坊正式推出「玉路」,「芳華」兩個系列,加上之前的「惠風」,除了原本就有的普通成衣,另外加了三個高檔路線,京城的小姐下單踴躍,除了惠風是在上市前就被一些高品小姐私定完畢,玉路跟芳華過了一個多月也全都賣完,現在京城小姐誰衣櫥里沒幾件百善織坊的高檔春裝?
當然,其他家布莊也不是吃素的,照樣模仿起來,但他們一來沒有褚嘉言大膽,二來也沒有一個穿越者利用自己的能力來幫忙,雖然也推出了限量版、合作版,但銷售卻是大大不如百善織坊,高門小姐又不是傻子,看到限量就買,不好看的衣服哪怕限量一件都沒有吸引力。
高和暢最得意的是今年皇宮春宴,銀荷郡主、福泰縣主都穿了她特別設計的衣服,據說大受好評,兩位貴女都很滿意,預先跟她定了新的獵裝,等著早夏狩獵要穿。
高和暢得意死了,開掛人生就是這麼痛快,而且褚嘉言從來不亂改她的設計,這對設計師來說是很難得的,前世的金主爸爸總是意見多多,漢朝的衣服要露一點,唐朝的化妝不要那樣花俏,不懂歷史意見又多,每次總讓她頭很大。
褚嘉言從不,惠風的領口、袖口、花紋、腰帶,一定全部都是她設計的樣子,一點更動都不會有,她覺得自己受到了尊重。
高和暢在紙軸上落下最後一筆,十分滿意。
她伸了個懶腰,舒服。
郝嬤嬤笑說︰「小姐今日提早收工,要不要去街上走走,今日難得出太陽,外面攤販不少。」
高和暢想想也好,稍微整理了頭發、衣服,拿了一袋子零錢就朝外面走去,郝嬤嬤連忙跟上。
穿過大堂的飯館,聞到一陣香味,高和暢連忙攔住店小二,「這是什麼味道?」
店小二知道這是長期住在上房的貴客,笑得十分客氣,是我們從西瑤國請來的新廚師,做的是西瑤菜,高小姐要不要試試?」
高和暢愛吃,听說有異域菜,于是點頭,「那給我整個三菜一湯,郝嬤嬤,我們吃完再上街。」
郝嬤嬤一臉溺愛的說︰「是。」
兩人選了臨街的桌子,廚師動作很快,不一會就煮好三菜一湯,一條魚,一盤白菜,一盤蓮子花生,滿滿的辣椒,又念又香,加上兩碗白飯。
高和暢看著這彷佛川菜的西瑤菜,心想,她等一下還可以再吃一碗。
端起飯碗,夾起魚肉,一聞,真的更香了,送進嘴巴,魚肉軟女敕,辣椒馨香,十分提味。
「小姐這樣就是了。」郝嬤嬤欣慰的說,「不要只顧著畫畫,也得出來走走,現在天氣好,還能去佛寺上香,多念點經,菩薩會保佑小姐的。」
高和暢穿越而來,自然相信神佛,「那倒是,等我忙完秋季的衣服再跟郝嬤嬤去上香。」
接近吃飯時間,隔壁桌有兩人坐了下來,一個胖子,一個子,兩人倒了茶就大聲聊天起來。
原本高和暢也沒注意,但因為听到葉明通的名字,忍不住豎起耳朵。那瘦子道︰「說來那葉明通也是運氣不好,怎麼就娶了個災星。」
高和暢心想,羅氏真無辜,嫁給有庶子庶女的單傳家庭當繼室已經夠倒楣,還要被說是災星。
胖子點頭,「就是,我听說那高氏手段不簡單。」高和暢內心不太舒服,原來災星是她,不是羅氏。
她都已經離開葉家快兩年了,葉家到底想怎麼樣啊?當初她在和離書上蓋章簽字,葉家明明很開心。
客棧菜色上得快,隔壁桌馬上有了一只白斬雞,胖子夾了雞肉就開口,「听說那高氏在婚前就各種引誘葉大爺,還曾經趁著宴會闖入葉大爺房中,想造成既定之事實,葉大爺年輕氣盛,一時沒把持住,這才著了高氏的道,逼不得已娶了高氏,高氏入門後第一件事情就是打死葉大爺懷孕的通房……三代單傳啊,這高氏造孽。」
高和楊為之氣結,原主是打死了綠水,這點她永遠有愧,可是原主沒有勾引葉明通,兩人婚前一直遵守禮教。
葉家是看勸她不回,所以開始放出流言,想污辱她的名聲嗎?高和暢一個拍桌,正想起來,卻沒想到隔壁一個大娘子先出來了,「這兩位大爺,可是親眼所見?」
胖子一怔,「我是听說的。」
瘦子道︰「我也是听說的。」
「听說听說,就這樣害了人的清白,奉勸二位別再造謠生事,否則報官處理,兩位總沒忘記葉大爺因為造前妻的謠被判拘役十八天之事吧。」
那瘦子一縮脖子,「大娘子饒了我們,我們也只是茶余飯後閑聊而已。」
「茶余飯後閑聊怎麼不說自己的隱私,要說別人的長短。」大娘子不引以為然,「不要以為當事人不在就能胡說八道。」
胖子連忙揮手,「不說了不說了,大娘子千萬不要報官。」
那胖子跟瘦子似乎很害怕大娘子不饒他們,菜都沒上全就匆匆結帳走了。
高和暢走到那大娘子面前,「我就是那話題中的高氏,多謝大娘子還我清白。」
大娘子頗為意外,但還是笑了,「高小姐別客氣,我是百善織坊的染娘,近日多雨,染房不開張,褚大爺讓我們到各大飯館制止說這些蠢話之人。」
「是……褚大爺?」
「是啊。」那大娘子笑咪咪的說,「那葉家缺德,到處亂放話,我們這群染娘就到處抓人說要報官,每天都能遇上幾個。
「讓我說啊,這些大男人的出息也就這樣了,不懂得在工作上求表現,只會在飯館道人長短,高小姐也別放在心上,經過我們這幾天的說明,是越來越少人在講這件事情了,剛開始時幾乎各個飯館都有人說,現在知道亂說話會有人報官,除了幾個傻的之外都閉上嘴了,謠言很快會過去的。」
第十章 月老廟風波(1)
寒露時節,全太君、褚太太領頭,帶著小汪氏、符梅兒來了月老廟,說是要求平安,但主要是想斬褚嘉言跟高氏的桃花。
褚嘉言跟葉明通大打出手之事當然沒能瞞住褚家人——兩人互毆,臉上都留下不少痕跡。
褚嘉言從小莊重,即使同僚都在泥中打滾他也絕對不會過去,幾個夫子都說他老成得過分,這回臉上帶傷回家,先說是自己不小心,不過全太君何等精明,當然一兩天就打听出真相。
全太君氣得要命,褚太太更是心疼,內心更討厭高和暢了,害人精,沾上就沒好事。
日子是好日子,天氣是好天氣,秋風高爽,月老廟滿滿的人,善男信女各自捻香,求的都是姻緣。
全太君領著媳婦褚太太,孫媳婦小汪氏,甥孫女符梅兒步入大殿,人太多,供桌上滿是鮮花水果,好不容易找到一個空處可以供奉,康嬤嬤、鐘嬤嬤連忙把家里帶來的兩籃水果放上去。
全太君拜了拜,誠心祈禱,「求月老給嘉言跟梅兒牽上一線,讓梅兒有嘉言的眼緣,只要他倆能順利成親,信女一定殺豬謝月老。」
符梅兒聞言一喜,雖然表哥被高氏迷得暈頭轉向,可是姨祖母向著自己,表哥孝順,最後一定會听姨祖母的話,娶自己為妻。
想到自己即將月兌離窮困的符家,嫁入家產豐厚的褚家,符梅兒那是心花怒放,只要成了親,有了孩子,感情自然就來了。
符梅兒笑說︰「多謝姨祖母,梅兒一定當個好主母。」
「你要記得,當主母的一定得大度。」全太君殷殷交代,「千萬不要像你二表嫂那樣小肚雞腸,堂堂一個主母跟個懷孕通房計較一碗雞湯,說出去都好笑。」
小汪氏冤枉了,「太君,那可不是孫媳婦小器,那雞湯本來就是我的,誰知道翠枝那丫頭有了,她又不講。」
全太君白了她一眼,「她不講不就是害怕你不讓她生嗎?既然後來都知道她是懷孕嘴饑,怎麼不把雞湯讓給她。」
「那雞湯可是主母才有的,憑什麼給一個通房?」
「看看,就是這樣。」全太君也懶得教了,反正將來嘉忠要被分出去,也不掌褚家,自己年紀大了,還是別想這麼多,「梅兒要記得,你將來是掌家主母,一定得大度,自己得生孩子,也得張羅姨娘通房,孩子越多越好,像你表嬸這點就做得很好,對庶子女都有所照顧,也不會偏心,家里交給她,我很放心。」
褚太太突然被夸獎,內心一樂,「這是媳婦應該的,丈夫在外面奔波辛苦,媳婦連家里都操持不好的話,怎麼跟褚家祖先交代。」
全太君笑吟吟的,「梅兒多跟你表嬸學學。」
符梅兒討好的說︰「梅兒魯鈍,還請表嬸多多教導。」
褚太太就噎住了——怎麼搞得好像婚事已經定下一樣?
她不喜歡符梅兒,小家子氣又貪心,可是她架不住全太君的偏袒,全太君總想著妹妹子嗣凋零,符家第三代就剩下梅兒一人,符家又沒落,深怕妹妹唯一的血脈要吃苦…可是道理不是這樣的,想照顧妹妹有一百種方法,不一定要嘉言娶梅兒啊。
照褚太太說,應該娶她汪家的佷女才對,但哥哥的女兒嫁給嘉忠,並不得褚家人的心,導致她不敢再說第二個。
看著梅兒,褚太太也承認長得美,但就是腦袋空空,嘉言娶她一定不會開心的,自己又不是要求多高,要一個門當戶對的媳婦有這麼難嗎?鞠小姐、巴小姐那麼好,兒子偏偏不喜歡。
褚太太看著月老,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心想,嘉言至少還喜歡女人,听說那姬家四郎之所以遲遲不婚是喜歡男人呢,要是嘉言喜歡上男人,她想都不敢想。
月老啊月老,信女要求也不多,只要媳婦品貌端正,能生兒子,不要離間我們母子感情,識大體,心胸寬大能容人,出門能當小媳婦,關上門能當個好娘子,這樣信女就心滿意足了。
不要高氏那樣的害人精,也不要符梅兒那種笨蛋,讓嘉言跟鞠小姐或者巴小姐看對眼吧。
「母親。」小汪氏靠過來,小聲說,「我上次回娘家,我爹說想把四妹嫁過來呢,給大哥當正妻,可是這符梅兒有祖母當靠山,要怎麼辦才好?」
褚太太來氣,「那不是怪你,要不是你不得祖母的心意,我早就說了,我現在也不知道怎麼跟你爹交代,你自己想辦法解釋清楚。」
「媳婦笨,還是母親找一日帶媳婦回汪家一起說吧。」
「現在就承認自己笨,每次飯廳上叫你閉嘴都不听。」
小汪氏低下頭,「姑母,別這樣罵我。」
褚太太被小汪氏喊這一聲姑母也有點心軟,婆婆是什麼,沒血緣關系的人叫婆婆,姑母那是身上都流著汪家的血,她們都是汪家女兒。
褚太太嘆息一聲,「我嫁妝有幾間在收租的宅子,將來嘉忠分家,自然會給嘉忠帶走,你就好好相夫教子,別再惹祖母生氣了,褚家鋪子的事情不要再提起。」
「知道了,謝謝姑母。」
全太君對月老念念有詞,拜托牽上嘉言跟梅兒的紅線,拜托斬斷嘉言跟高氏的孽緣,今年已經接近年底,要嘉言成婚不太可能,明年,如果明年嘉言能順利成親,就殺十頭豬來謝月老。
眾人各有心思,各自祈禱,直到全太君起身,褚太太、符梅兒、小汪氏這才敢跟著從蒲團上起來。
褚太太攪著全太君,「母親,我們去後山看看風景。」
全太君微笑,「也好,難得出來走走。」
幾人從大殿走到廣場,只見遠處山景楓葉層層,近處則是幾棵銀杏樹,黃色的葉子飄落,景色十分宜人。
人多的地方自然有不少攤販,賣糖葫蘆的、賣桂花定勝糕的,素三牲,鮮花水果,一攤接著一攤,十分熱鬧。
此時兩個乞兒你追我跑的奔過來,綁小瓣子的一頭撞上符梅兒,符梅兒心疼剛剛做好的新裙子,大怒之下一腳踢了那綁小瓣子的乞兒,那乞兒年幼,被踢了一下連續後退好幾步,這才一跤跌在地上。
全太君皺了皺眉頭。
就見人群中一個穿著青花色雲織錦的小娘子扶起那乞兒,又看了看乞兒的膝蓋手肘,
「有沒有哪里傷了?」
那乞兒十分乖覺,搗著胸口,「被踢中的心窩有點疼。」
乞兒年紀小,手段生澀,眾人一眼便看出是想順便討幾個錢。
那小娘子笑著掏出一些碎銀子,「去買點糖吃,以後人多的地方別跑步,危險。」
乞兒原本只奢望能有幾個銅板,沒想到得到碎銀子,大喜過望,「多謝小娘子,菩薩保佑小娘子順利平安。」
那小娘子拍拍乞兒的頭,笑著說︰「去玩吧。」
全太君暗自點頭,這樣才是——多做好事,老天爺都會看在眼底,就算不賜福,至少也不會降災。
不知道是哪家的媳婦,這樣年輕,但看著衣料跟首飾,日子又似乎過得不錯,旁邊一個嬤嬤兩個丫頭也都穿得整整齊齊,丫頭還戴著金釵呢。
身披雲織錦,腳踩小香鞋,山水刺繡鞋面上兩顆大東珠,看樣子門戶也不低,又都在城中,怎麼自己沒見過?
原本只是一個小插曲,卻沒想到符梅兒居然推了那穿著雲織錦的女子一把。
「你什麼意思?」符梅兒覺得對方有點眼熟,但一時想不起來她是誰。
那小娘子好笑,「你沒頭沒腦的,說話能不能先考慮一下再講出口?」
「你在演什麼好人,我知道,你們現在肯定都在心里說我狠心,我又不是故意的,誰讓那乞丐自己撞上來,我愛惜裙子有什麼不對?這件裙子花了我一兩銀子呢,那乞丐有本事賠我一兩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