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宜財走在前面,推開院門。
“這日子還有什麼奔頭啊,連個不下蛋的雞現在都欺負我這老婆子啊……”院門一推開,曉嫺立馬聽到秦氏嚎啕的哭聲。
哭聲乍一聽還真是悽慘啊,好像秦氏真的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
曉嫺雖然有心理準備,可眉頭還是情不自禁的皺了皺,這女人可真會演戲啊。
然後就是康慶昌的罵聲傳出來:“好了,瞧你說的那些都是什麼話,亂七八糟的。”
林氏走在最後,捂嘴偷偷笑了下,假做關心狀對曉嫺道:“三弟妹,你瞧,你可得小心些啊。”
“多謝大嫂關心。”曉嫺雖知她是假意,但還是向她道了聲謝。
康宜財聽到秦氏的哭聲,趕緊躲去了房間,沒有跟着進堂屋,免得耳朵遭罪。
曉嫺今天第二次邁進堂屋的門檻,只見秦氏正坐在凳子上哭得呼天搶地,康宜英在一旁傻傻的坐着,康慶昌在低頭抽着旱菸。
“爹。”進了屋子,曉嫺輕喚了聲康慶昌,沒去理會秦氏。
康慶昌聽到曉嫺的聲音,忙擡頭,臉上露出了溫和的笑容,指了指一旁的凳子道:“曉嫺你過來了,快坐下說話。”
曉嫺沒有推辭,依言坐下。
秦氏見曉嫺來了,哭得更大聲了,更悽慘,好像有人吃了她的肉喝了她的血似的。
曉嫺沒有主動開口說話,對秦氏的哭鬧聲,她充耳不聞,當做在看戲罷了。
康慶昌清了清嗓子,開口說道:“咳,曉嫺,這幾日鋪子裡生意如何?”
“嗯,有勞爹掛心,還行吧。”曉嫺柔聲應道。
康慶昌微笑着頷首:“嗯,那就好,天氣漸漸熱了,蚊蟲也多了起來,有空的話多燒些艾蒿來熏熏。”
“好的,爹,我知道了。爹您近來身體也還好吧,可別太累着,有些活兒您就別親自做了。天熱了,您要多吃些瓜果,消消暑。”曉嫺也關心的問道。
“噯,爹知道。”康慶昌臉上的笑意更深了些,愉快的應着。
曉嫺知道康慶昌喊自己來不是簡直的與自己拉家常,但她並不着急進入正題,笑盈盈的應着,絲毫沒有受到秦氏哭聲的影響。
他們兩人將秦氏當成了空氣,聊起了其他的話來,秦氏自是十分的惱火。
她就着曉嫺的話頭罵了出來:“沈氏,你別在那裡說得好聽,你爹不幹活,你養活他啊。多吃瓜果,說得好聽,哪兒來得錢啊,你給啊。你別站在那兒說話不腰疼,自己做不到的事就別瞎摻和,顯得自己好能似的。”
她一罵,康慶昌立馬拉了臉。
曉嫺笑着接話道:“娘,養活爹我十分樂意啊,等宜文回家後,就讓爹和我們一起過吧。有了爹,往後我們就再不用犯愁農活的事兒了,到時,爹在一旁指導,我們去做,保準我們家的莊稼種得最好,啊啊,想想真好啊。”
她臉上有了嚮往之色。
要真的有那麼一天,讓曉嫺和康宜文倆人養活康慶昌,她肯定是十分願意的,恐怕到時沒人願意養秦氏囉。
康慶昌臉色緩和了許多,看向曉嫺的眼神越發柔和起來,更多的是讚許,這樣的媳婦多好啊。
秦氏氣得牙痛,不理會曉嫺,而是衝康慶昌咬牙切齒道:“老頭子,你別被人家幾句甜言蜜語就給哄着了,該說的話你怎麼不去說啊。難道我這做長輩的就這樣被一個小輩給欺負了嘛,那往後我在這家還怎麼做人啊?難道你就眼睜睜的瞧着有人在我頭上做窩拉屎拉尿,你也不管嘛,啊喲,我的命怎麼這麼苦喲,嫁來康家幾十年……”
康慶昌的瞪了秦氏一眼,眼睛裡閃過厭惡之色,怒道:“好了,老太婆,你也消停一些吧,有話難道就不能好好說嘛,你瞧你哪兒還有一點兒做長輩的樣子。”
“我怎麼沒做長輩的樣子,我被人當着外人的面打臉了,你還在那兒向着她說話,到底是你不講道理還是我不講道理,你就護着吧,總有一天,咱們康家的臉面要被她給丟光。”秦氏被罵,立馬反駁道,都忘記哭了。
秦氏雖然沒有指名道姓,但她那凌厲的眼神一記又一記的向曉嫺殺去,曉嫺感覺到了。
其實沒有她的眼神,曉嫺也知道這些話是說過自己聽的。
曉嫺知道秦氏在康慶昌面前數落了許多自己的不是,只是他不信,又不好意思當面來問自己是不是實情。
她不願意讓康慶昌爲難,笑了笑,主動問道:“爹,您讓五弟喊我來是不是有什麼話要說,爹您說吧,沒事兒的。”
秦氏見曉嫺提到了正題,立馬閉了嘴,將眼睛看向康慶昌。
康慶昌臉熱了熱,又清了清嗓子,說道:“曉嫺,爹曉得你是個好孩子,不會做那些有損我們康家臉面的事兒。我今兒讓宜財喊你過來,只是想讓你娘心服口服,省得她老是說三道四的。”
“嗯,爹請說。”曉嫺輕輕點頭。
秦氏不快的接話道:“什麼叫我說三道四的,我說得都是實情。老頭子,你要是不好意思說,我來說。”而後她面向曉嫺,沉着臉道,“沈氏,昨兒我與那吳天蘭說話兒,又不關你的事兒,你爲何在一旁向着她說話,說我沒良心不講道理。還有宜英是你的小姑子,她年紀小不懂事兒,只是沒喊你一聲三嫂,你用得着那樣當衆奚落她嗎?你那樣做,不是讓宜英難看,你那是讓我們康家臉上無光,讓我們康家難看。
還有,這宜文剛走才幾天啊,一個手指頭都能掰得過來,你就將院門的鎖頭給換了,這是什麼意思?難道你家裡藏了什麼野男人不成,不敢讓我們進去去瞧。
這樁樁件件,你得給我個清楚明白,不然,有你好看的,哼!”
她一口氣說出了這兩天的事,並不忘威脅一聲曉嫺。
康慶昌不滿道:“老婆子,你那張嘴真像那破鞋,又爛又臭,與自家媳婦說話,難道就不能留些口德嗎?”
他是在氣秦氏說曉嫺藏野男人一事,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秦氏從鼻子裡冷哼一聲,嚥了咽口水後,沒有應康慶昌的話,而是在催促着曉嫺:“沈氏,你不是能嘛,快說啊。”
曉嫺搖頭看向秦氏,清澈明亮的眸子裡一片平靜,毫無波瀾起伏,不知道她此時心裡到底在想什麼。只是眸子裡沒有什麼溫度,很冷冽。
她先向康慶昌輕點了下頭,而後看向秦氏,正色道:“娘,我不知道你到底在爹面前是如何說這些事情的經過,更不知你是如何的編排我,說實話,我不在乎。因爲我問心無愧,我從未做過什麼有損康家臉面的事情,也從未生過想在別人面前損你面子的想示。人在做,天在看,有沒有做什麼虧心事,自有老天爺在上面瞧着。”
“你……你說什麼混賬話,牙尖嘴利,你要是再胡言亂語,看我不打你嘴。”秦氏有些心虛的惱火道,她做了虧心事,當然怕老天爺來懲罰的。
曉嫺不理會她,轉而面向康慶昌道:“爹,有些話我本來是不想說的,想着爛在肚子算了。可是娘既然抓着不放,我也沒辦法,只好將事情的經過原原本本的說出來與爹聽,是對是錯,由爹您來斷定。”
康慶昌輕輕頷首道:“嗯,曉嫺你說,放心,有爹在,沒人能欺負得了你。”
曉嫺點點頭,先說了吳天蘭一事的經過,而後道:“爹,這是這件事兒的經過,想張大嫂無論是在鋪子裡,還是平日裡在生活上,都對我和宜文倆人照顧得無微不至,人家是真心待我們好,我們自然也不能做那忘恩負義之人。最重要的是,二毛跟着宜文一起去京城,人家沒要我們一文錢,且二毛去做得是照顧人的活兒,我怎麼也瞧不出張大嫂一家人佔了便宜。我是真心不懂娘爲何要罵張大嫂,我只是說了事實而已。爹,難道說實話有錯嗎?”
康慶昌聽明白了,也不解秦氏爲何會罵吳天蘭,瞪着她罵道:“老婆子,我瞧你是腦子壞掉了,按理說我們還要感激人家,你倒好,反而在那裡罵人家,傳出去,人家還不罵死我們康家啊。老婆子,你一天到晚說這個丟人,說那個丟人,我瞧啊,那最丟人的是你自己喲。”
秦氏大概沒料到康慶昌會這樣罵自己,紅着眼睛怒道:“你們都眼睛瞎了喲,那吳天蘭是麼好東西啊,她送兒子跟在宜文後面,還不是將來想沾宜文的光吶,一個外人,憑什麼讓他佔我們康家的光。”
這句話只是她的藉口,之所以罵吳天蘭,是氣因張二毛陪康宜文進京,讓她少了讓秦葉紅跟着去的藉口。且吳天蘭平日裡與曉嫺走得特別近,兩人好得像一家人一樣,這一點,也讓她十分的惱火。
曉嫺和康慶昌都對她的這個理由感到無語。
康慶昌對秦氏擺擺手道:“你這說得根本不叫話嘛,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你家宜文現是做了多大的官,還是發了多大的財啊,人家跟在後面沾光,真是的。”
秦氏氣得眼睛都紅了,但還是不罷休道:“好,就算我有些話說得欠妥當,可她沈氏怎麼地也是我兒媳婦,怎能當着吳天蘭的面讓我下不得臺來,這是不孝,是大不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