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晴館的聚會一直持續到下午,她與逐漸對她熱絡起來的夫人和小姐們用過了午飯之後,又閒聊了好些,一直到申時才散了去。
耿氏邀容吟霜坐車,容吟霜卻說想自己走一走,讓耿氏無需送她回去,有好些夫人小姐也提出要送容吟霜,但都被她拒絕了,因爲不知道怎的,自從上午看見盧鶯小姐跳湖之後,她就覺得心情有些鬱悶,許是那湖水讓她想起了自己曾經做過的傻事,以至於讓她今後見了深水就自動生出抵抗的情緒來。
再加上對盧鶯小姐的事情她也多少有點擔心。
蝴蝶夫人送她離去之後,衆夫人與小姐的對話猶在耳邊,她們都推測說是盧鶯小姐不滿做敬王側妃這纔想用着齷齪手段引起敬王的主意,進而達到目的。然後她們就開始嘲笑盧鶯小姐自不量力,沒有自知之明什麼的。
那些話雖然只是婦人臆測,但她們卻說的津津有味,好像她們說出來的,就是她們看到的事實一樣。然後再由這個臆測出來的事實,再去推斷其他的各種烏糟心思。
容吟霜由九曲迴廊獨自走着,館裡的夫人小姐們全都在僕婢的簇擁之下離開的差不多了,容吟霜是故意走的慢了些,因爲她不太想與那些夫人小姐一同走。
走上了岸,正巧遇見蝴蝶夫人的車駕停在了岸邊,蝴蝶夫人從馬車上下來,看見容吟霜,倒像是遇見熟人一般對容吟霜走來,說道:
“夫人怎的落了單?家中無人接應嗎?若是不嫌棄,我親自送你回府吧。”
容吟霜對蝴蝶夫人道謝,自然知道這話只是蝴蝶夫人的客套之言,她也不會當真,蝴蝶夫人接受她的拒絕之後,也不再說什麼,畢竟她也知道,容吟霜這回能來冬晴館,不過也就是仗着與公爵府的關係,她的確無需太過巴結纔是。
容吟霜想起先前盧鶯小姐的眼神,不禁對蝴蝶夫人問道:
“夫人將盧鶯小姐送回府後,她還好嗎?”
蝴蝶夫人不解容吟霜爲何會問此事,但也沒什麼好隱瞞的,挑了挑眉,說道:
“好不好我也不知道,翰林府的人也沒讓我進府,只是聽說他們小姐回來,從裡面就衝出來七八個婆子,將盧小姐像搶似的把人給搶進了府,真真把我當成那拐賣人口的牙婆了嗎?我又不會吃了盧小姐的。”
蝴蝶夫人說話時雖然帶着笑,說的話也不見多氣憤,但容吟霜也能明白,在翰林府外頭髮生的事情,定是比蝴蝶夫人敘述的要厲害多倍纔是。
跟容吟霜說了這些,蝴蝶夫人便對她言笑晏晏的恭敬行了禮,帶着僕婢走上了迴廊。
容吟霜裹了裹肩上的氈子,也走入了風中,腦中一片混亂。
她先回茶樓換了平常衣裳,還是心不在焉的,原本是打算去人之初接大兒和幺兒下學的,可是,容吟霜走着走着,卻鬼使神差的走到了東城。
東城多勳貴,翰林雖然不是貴族,但堂堂三品也是有資格住在這裡的。
容吟霜呼出一口氣,往裡頭走去,在寬闊冷清的街道上走着,前後縱橫的風吹得呼呼作響。
容吟霜將雙掌放在嘴前哈了兩口氣,稍微暖和了一下,終於在街道的中央地段,找到了大門緊閉的盧府。
從外形來看,盧府並無不妥之處,看起來平靜的很,可也正是這份平靜讓容吟霜不得不懷疑這府裡定有事發生。
再次想起盧小姐的那抹絕望的眼神,容吟霜正猶豫着要不要再扮一次算命先生來這家探探的時候,就見石獅子後的突然走出一道身影,拖着沉重的步伐。
容吟霜覺得這人不對勁,定睛一看,只見那人全身溼漉漉的,每走一步,腳下都拖出長長的一條水痕。
這,這……怕不會是普通人該有的背影吧。
頭皮一陣發麻,容吟霜眯着眼跟了上去,一直跟到一條河邊,那身影才停了腳步,回頭看了一眼容吟霜,只見他頭上戴的書生帽中涌出源源不斷的水來。
容吟霜大着膽子走過去,說道:
“你爲何從盧府走出?你與盧家是什麼關係?”
只見那書生頓了頓,然後纔開口說道,聲音空靈的很:“我與盧家沒有關係,只是去看一看故人。”
容吟霜又問:“你的故人是……盧鶯小姐?”
那書生沒有說話,只是直直的看着容吟霜,把容吟霜看的頭皮發麻,這隻水鬼倒不如她從前見到的有些鬼怪那般血腥恐怖,但是身體上不斷涌出水的感覺也美好不了多少,會讓人產生一種由骨髓裡透出去的詭異。
沒有回答容吟霜的話,那書生就消失在了河邊,容吟霜沒能留住他,看着空蕩蕩的水面若有所思。
正要離開,就見一位老婦拎着一隻籃子從不遠處的小林子走了過來,然後來到了先前那水鬼站立的地方,將籃子放下,然後她也蹲下了身子,將籃子裡的貢菜還有香燭紙錢拿了出來,一一陳列擺好,然後用火摺子點燃了香燭,一邊祭拜一邊說道:
“快來吃吧。吃了早點去投胎。”
說完這些之後,就開始點紙錢。
容吟霜等她一切弄完之後,才走上前去問道:
“老人家,你這是在祭拜誰呀!”
那老婦看了一眼容吟霜,冷着臉,說道:“祭我那侄兒,生就窮苦的命,卻偏要去做那與權貴爭的蠢事,死的不明不白,我想讓他多吃點好上路。”
容吟霜看着老婦,又問:“那麼請問老人家,你的侄兒與權貴爭什麼了?難道他的死與那權貴有關?”
老婦一瞪眼:“當然有關!我那侄兒自小沒有父母,脾氣雖然傲了些,要是無人害他,卻也不是那種會跳河自盡,輕生的人啊。”
老婦人說完這些,就把手上最後一把紙錢放到了火裡,然後就不再搭理容吟霜,兀自起身將祭菜收入籃子,又按照原路,走入了樹林。
那之後,容吟霜連續三天,都去東城翰林府外盯梢,發現那隻水鬼每天都是按時來到,一日三回,比飯點還準,每次逗留半個時辰,然後就出來。
直到第四日,他卻是沒有出現。
容吟霜盯了一會兒之後,見他沒來,就按照上回的記憶,去到那條河邊找他,果然,只見他癡癡的站在河邊,眸子一動不動的盯着水面,容吟霜深吸一口氣,然後才走過去,喊了他一聲,他轉過頭,看着容吟霜,問道:
“你是誰?爲何總是跟着我?”
容吟霜摸了摸頭,不好意思的說:“嗯?你發現啦?”
那水鬼回過頭去,卻沒有下河,而是站在河邊,似乎決定跟容吟霜好好說一說這個問題。
容吟霜走到他身邊的一塊突石上坐下,說道:
“我跟着你其實就是想知道,你和盧鶯小姐的關係,幹嘛每天晨昏定省的去請安,她好幾日之前也曾試圖跳水自盡,你知道嗎?”
那書生水鬼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看着水面,容吟霜見他不理,於是又道:
“她就快嫁給敬王了,你知道嗎?”
“……”
“她……”
“夠了。”
容吟霜還打算告訴他那天盧鶯小姐發現自己沒死成時的表情,可是卻被那水鬼打斷了,只見他猛地回身,說道:
“我當然知道這些!用不着你告訴我!我與鶯兒是真心相愛,可是她的家人卻都是一窩攀龍附鳳之輩,知道敬王對她不懷好意,就硬是要把她塞進王府,哪怕是做妾。”
容吟霜一挑眉,試圖解釋:“不是妾,是做側妃,皇家的側妃身份也比尋常人家高很多的。”
水鬼卻不以爲意:“那又怎麼樣?也不是正妻,將來敬王總要娶正妃的,到時候,她該何去何從?那正妃又豈是好相與的,鶯兒若真的嫁入敬王府,那纔是跳入了火坑。”
“……”
書生水鬼說的似乎也有些道理,讓容吟霜站着就無言以對了。看着他久久不能說話。過了一會兒後,纔想起來又問道:
“你是怎麼死的?”
見她主動轉移了話題,水鬼也未多糾纏,沉默了一會兒後,就說道:
“被敬王的人綁着丟下河的。”
“……”
容吟霜大致明白了事情的始末。
酸秀才與嬌小姐兩情相悅,卻橫插一個敬王出來阻撓,小姐不願捨棄與書生的情誼,寧死不肯嫁給敬王,然後敬王覺得只要把書生剷除了,小姐就會愛他,於是就把書生沉河了,可是敬王沒有想到,書生的死讓小姐也起了輕生之意,這不,前幾天想不開,就自己也跳河了。
整個故事就是這樣的吧……應該!
但是,雖然感覺到自己已經把事情捋清了,但總覺得還有什麼疏漏的地方,一時間卻又想不起來。
書生水鬼不知何時又消失在了岸邊,想來,這也是個可憐之人才是。
就因爲出身寒微,就連追求心中所愛的權利都沒有。也難怪他會鬱鬱寡歡,一副愁到家的模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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