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吟霜雖然沒有追到人,但是她既然已經知道了那厲鬼挺屍的地方,那就行了。
老王把她送回茶樓,正值茶樓的夥計們吃飯之時,寶叔見她來了,就讓小六趕緊去給她和老王拿副碗筷,容吟霜坐下後,將夥計們環顧一圈,卻沒見徐生,不禁問道:
“徐生呢?怎麼沒來吃飯?”
小六捧着飯碗對容吟霜說道:“不知道,一到吃飯就看不見他,你們看見了嗎?”
夥計們有志一同的搖頭,說道:“他就跟神仙似的,根本不用吃飯,我從來沒看見他什麼時候吃過東西。”
“怎麼沒看見?他剛來咱們店裡那時,吃了三十幾盤點心呢?難不成他的胃能儲存食物,吃一頓能頂一個月?”
夥計的話成功將大夥兒的氣氛挑了起來,大家圍繞着徐生的問題,你一言我一語,說的好不歡樂。
容吟霜吃了幾口飯菜就飽了,正準備上樓休息會兒,可是突然一想,轉身就走去了外面。
她循着上回的記憶,來到了那回看見徐生給人診脈的地方。
果然,只見小小的攤位前頭圍滿了人,後面還有好長一隊長龍等候着,容吟霜有些訝異徐生竟然會吸引這麼多的百姓前來看病,站在一旁等了一會兒後,就見人羣突然動了一下,徐生從人羣中匆匆走出。
後面還有幾個快要等到卻還沒等到的人們追着徐生說道:“大夫,再給我看一下吧。我這幾日……”
徐生卻搖搖手,說道:“明天再看,我得回去做事了。”
說完這些,徐生便揹着他的破舊藥箱,不顧身後百姓的遺憾嘆息,穿過了人羣,往茶樓的方向走去。
可走了兩步,卻看見了等在一旁,好整以暇看着他的容吟霜,不覺一愣,走過去跟容吟霜打招呼道:
“掌櫃的,您怎麼在這兒?”
容吟霜指了指他的藥箱,說道:“你會看病啊?”
徐生也不隱瞞,點點頭,說道:“我家祖上便是替人看病的,我自小學醫,也懂得一些岐黃。”
容吟霜點點頭,兩人保持距離,並排走在街上,容吟霜對他問道:“你昨日出城,事情可曾辦好了?”
徐生嘆了口氣,說道:“也算是辦好了吧。至少知道她在什麼地方了。”
“她?”容吟霜意外的看着他,問道:“你找到你的未婚妻了?”
徐生頓了頓後,才點頭,說道:“找到了。”
容吟霜見他神情有異,不禁猜測問道:“不會是你的未婚妻已經嫁做人婦了吧?”
徐生低着頭沒有說話,就在容吟霜以爲是不是自己的玩笑話說的太過分的時候,徐生又突然開口說道:
“她是被賣到京城來的。我一路從貴陽出來,一路打聽,一路找尋,後來纔在一隊商隊那裡聽說了她的消息,這纔不遠千里找來了京城。”
容吟霜是越聽越糊塗:“你未婚妻是做什麼的,怎麼商隊會知道她的消息?”
徐生重重的呼出一口氣,對容吟霜說明了情況:“她是一具屍體,連同棺木一起被一夥人倒賣到了京城,我就是來找她的屍體的。”
“……”
有那麼好半晌的時間,容吟霜的腦子是停止工作的。
這個徐生走了幾千里路,竟然是爲了找尋一具屍體?腦中一動,說道:
“你昨日去城外,不會是去城外三裡處的荒野客棧吧?”
徐生奇怪的看着容吟霜:“掌櫃的也知道那裡?我聽說那裡的掌櫃就是一個最大的販屍人,她手上經過了上千具屍體了,我就想去看一看,探查一番,沒想到去了之後,那裡竟然已經被官府查封了,我又輾轉打聽到了,那日從客棧的地下挖出了很多棺木,全都統一停放在義莊,我就去找了。”
“……”容吟霜想起昨日她在義莊內裡看到的那些被焚燒後的紙錢,還有鮮花,看着徐生,突然頭皮發麻起來,問道:
“你的未婚妻怎麼死的?”
看來那個被買回去跟楊家小公子配陰婚的女人就是徐生的未婚妻了,若是他知道,自己千里找尋的未婚妻已經被他人配做陰婚,並且正在人家家裡作亂,不知他會是什麼感想。
徐生低頭看着地上的大塊青石板,猶豫了片刻後,才決定對容吟霜據實相告:
“她之所以會死,全都是因爲我。是我做了……做了對不起她的事。讓她含恨而終。”將藥箱換了一個方向背之後,徐生便將他們之間的事情,對容吟霜緩緩道來:
“我家與她家世代交好,都是醫官世家,從小就定了娃娃親,這個人最煩禮教束縛,不怕掌櫃的笑話,我與她雖未成親,但是夫妻間該做的事情都已做過,我是想着反正她終歸都是我的人,早一天晚一天也沒什麼,而她也是對我百般愛戀,從不會拒絕我什麼,可是,我們都沒有想到會發生後來的事情,那日我研究新藥,卻不覺受了催、情之氣的影響,與伺候的丫鬟發生了關係,就在事後,我慌慌張張收拾殘局的時候,卻被她突然撞見,她憤然離去,我自知闖下大禍,不敢追去說明緣由。本想讓她冷靜幾日,我再去道歉,可是,三日之後,我便收到了她的退婚書。她是個對感情特別執着專一的女人,定親之時,她就說了,今後可以什麼都聽我的,但是我若不忠或是納妾,她絕對不會姑息。我怕了,受不住家人的逼問,心煩意亂,就出門躲了幾天。可是當我鼓起勇氣回來之後,就聽說她的慘劇。”
容吟霜與徐生走到了客棧門口,兩人卻是都不急着進去,就站在門邊保持距離繼續說着這件塵封往事。
“她與我退婚之後,爲了氣我,就匆忙決定嫁給鄰城的一戶人家,聽說她的花轎在門口停了兩天兩夜,就是爲了等我去找她,可是,懦弱的我卻在這個時候,躲出了門,家人找不到我,自然沒法告訴我這件事情,就這樣,她沒有等到我,就徹底心寒,把自己嫁了出去。”
容吟霜看徐生如今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終於明白他爲何這般糟踐自己了,怕是爲了恕罪吧。
“可是,她只是出嫁,爲何會死了呢?”
徐生又是一嘆,目光露出深刻的哀慼,哽咽着說道:
“若她只是嫁了人就好了。她的花轎在去鄰城成親的時候,遇見了山賊,山賊殺光了成親隊伍中的人,還把她……她的家人發現她的時候,她渾身赤、裸的被綁在樹上,那幫畜生竟然用那種方式殺害了她。”徐生說到這處,再也忍不住哭了起來。
大男人被觸動了情腸,也是忍不住大哭的。
後來的事情,容吟霜也是知道了,徐生未婚妻的家人替她下葬,誰知道屍體卻又被荒野客棧的那幫倒屍之人挖出,賣到了京城,身負這樣的冤情,她能不是厲鬼嗎?
直到現在容吟霜才明白過來,爲何她會讓楊家的兩個公子中邪了。
她一定是恨徐生的。恨他做了對不起自己的事,才讓她遭到那樣殘忍的悲劇,她恨不專情的男人,她恨負心的男人,所以,纔會挑了楊家那兩個同樣是負心漢的人下手。
徐生的痛哭引來了樓中夥計的注意,他們出來,將徐生扶去了後院休息。
寶叔走到容吟霜身邊問道:“掌櫃的,你們說了什麼?他怎麼突然……”
容吟霜自然不會將徐生的這個故事告訴寶叔了,只深深的嘆了口氣,說道:
“他說只要一想到自己還要砍近兩年的柴,就悲從中來。”
寶叔愣愣的看着容吟霜,一副‘是你傻,還是你當我傻’的表情看着容吟霜,容吟霜搖搖頭,不再說什麼,而是叫上了老王,回府去思量該怎麼處理這件棘手的事情了。
可是回到家裡,還未進門,就看見溫郡王府的小廝站在門外等她,一見她下車,就迎了上來,一邊請安一邊說道:
“大夫人,您可回來了。老太太讓我來傳您過府一敘。”
容吟霜想着今日還未去給老太太請安,就點點頭,說道:“好,那我進去換身衣服,待會兒就出來,你先回去,我立刻跟上便是。”
那人領命而去之後,容吟霜便先去給子然居士請了安,將老太太邀她過府的事情說了一番,子然居士瞭解之後,就讓她去了。
容吟霜換過了衣服,就又坐上老王的馬車,往溫郡王府趕去。
原以爲老太太是有什麼事找她商量,沒想到不辭辛苦把她叫過來,竟是爲了……
“老大家的,你也嚐嚐。這是今兒早上後宮賞下來的稀罕果子,別看它個頭小,可甜呢。待會兒你也帶些回去給安兒和子然嚐嚐。”
容吟霜笑着謝過了老太太的好意,坐下嚐了一顆那不知道叫什麼名字,卻是紅通通的果子,的確鮮甜爽口,好吃的很。
又問了問老太太的身子,一老一少說的正高興,就見一個嬤嬤走來,對老太太回道:
“回老太太,三小姐的東西都收拾的差不多了,馬車也準備好了,待會兒就把三小姐送回梅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