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翠蓮愣了足足有三十秒,這才小心翼翼:“你都看出來了?”她臉上沒有愧疚之色,反而焦急得問顧致城:“大家呢,難道也看出來我是故意的?”
顧致城摸了摸張翠蓮的頭:“看出來的話,丁美還能捱揍麼!”
張翠蓮這才鬆了一口氣,嘟着嘴吧摳着指甲低着頭坦言:“我就是氣不過他們都拿我當傻子,想要用我的地大大方方說出來沒準我還能同意。幹嘛這樣呢!”
顧致城將盤子一趟一趟的端到了廚房,他發現張翠蓮一心不能二用。認真說話的時候手上的活肯定是停下的,有時候走路都會停在了半路上。好像說話耽誤她思考似的,還挺有意思的。
“以前可沒見你這麼厲害過你父母!”顧致城意有所指,這是他第一次當着張翠蓮的面對她孃家人表示不滿。
張翠蓮撇撇嘴:“你當我不想鬧嗎?得有機會好麼!”
顧致城擡起頭笑眯眯的揉了揉她的頭髮,張翠蓮躲過去嗔怪:“你的手都是油,討厭死了。”顧致城只得去廚房找了抹布,將餐桌擦得乾乾淨淨。
看着顧致城收拾客廳張翠蓮繼續解釋道:“我爸是隻要有他吃喝有錢花,是不會管我們娘們幾個能怎麼着的。就算是我弟那也拍在他抽菸喝酒打麻將之後,這一點我媽可是一直都沒看透。”
“我媽那個人是隻認錢不認人,從小在我姥姥家過得也不好。她覺得全天下的閨女都應該這樣,折騰我就像當年她媽折騰她一樣。”說完張翠蓮憤慨道:“可她也不想想,她出生的時候還沒建國呢。家裡孩子一大堆,又窮的要命。我呢?對我好一點,將來好處不是一點兩點。”
看着顧致城不說話,張翠蓮不想讓顧致城覺得自己只知道發泄沒脾氣的人。還沒開口,就聽見顧致城小聲嘀咕道:“我是覺得你對他們容忍太過了,顯得對你養父養母不公平。”
這就像是張翠蓮的一個不爲人知的痛楚,上一世老兩口那樣的下場是她難言的愧疚。她聽不得別人說自己對謝軍兩口子不孝,更不希望顧致城是這麼看待她的。
“我不是那樣的,我不是。我就想留在謝爸謝媽身邊,他們也希望我在他們身邊啊。只是我不能跟張家翻臉,也翻不起。”張翠蓮就把邵華兩口子死皮賴臉的實情說了出來。
當初能找到學校裡跟自己鬧騰,只想着一時控制不住自己就得讓所有人知道她不好。要不幸大傢伙一起不幸,誰也不想強過誰。
“你說我讀個大學我容易麼?我寫個小說畫個圖紙,我連在付鑫那裡入個股我都得戰戰兢兢的。我就把她不爽了,跑到了我的學校裡一頓鬧。那我的名聲就完了,你知道我是校長特批的學生。我不要臉面,我能退學可我不能給人家校長惹出麻煩吧!不能讓我謝爸再放下老臉給我求爺爺告奶奶去吧~!”張翠蓮也恨自己懦弱,也討厭步步後退的自己。
可是沒有辦法啊,對於沒有下限的張家夫妻來說硬碰硬撕破臉是最蠢的方式了。
“哎!”顧致城將餐桌搬回到了原地,走到張翠蓮面前無奈的說道:“我說咱們結婚你怎麼連懵帶騙的呢。好像在他們眼裡,你嫁給我吃了好大的虧呢!”
張翠蓮抿嘴一笑,想起來就得意:“這是我跟謝爸謝媽商量好的,讓他們一直在那頭面前表現出不樂意。好像我的未來有多麼美好一樣,嫁給你就像跳進火坑似的。”
顧致城走進洗手間一邊打着香皂一邊說道:“我真是不能理解,哪有父母不希望子女好的。難道你過得不好,他們就能得意了?”
想起上一世的生活,張翠蓮重生之後琢磨了好長時間。對邵華這種奇葩想法還真是百思不得其解,又結合了邵家那頭的情況最終明白了原因。
“我在婆家過得不好了,就想着孃家對我的好。她在哄哄我,告訴我這個世界上有血脈的人才是真正的親人。再教我防着婆家人一點,攢點私房錢什麼的。一點一點的把婆家的錢扒拉到孃家去,這不就容易多了麼。要是在婆家過的舒坦,明白這纔是我自己的家。她上哪發財致富去啊。”顧致城恍然大悟,舉一反三立即明白了一些事。比如邵華想要挑撥離間,先把張翠蓮跟謝家的關係搞臭了再說。
那也就是說先找一個謝家看不上的婆家,然後讓謝家出一筆嫁妝。下一步就是挑着張翠蓮跟謝軍兩口子起隙罅,她再去做那好人得點黑心錢。心眼可都讓她佔去了,多的都不夠使了呢。
張翠蓮說夠了纔去廚房洗盤子刷碗,給顧致城少了點熱水讓他衝個涼。自己忙着處理剩菜,讓顧致城去屋裡頭睡一會兒。
兩口子說了會兒心裡話,感覺彼此的心更近了。那頭六號門的周鵬光着膀子坐在炕上,對着躲在炕角嗚嗚之哭丁美吼道:“你以後還跟不跟人家打仗了?一天天的,閒的你!”
丁美想要反口爭辯,看見那黑的跟鍋底似的臉連忙改了口風:“是她欺負人,我沒有錯啊。”
周鵬拍着炕蓆很忒不成鋼的說道:“當初我就跟你說過,別人家的便宜你不要佔。咱們家就咱們兩個人,我中午又不回來吃飯。你種那麼多地幹什麼?你還跑到顧營長面前要,你開口了人家能說啥?背後只會笑話我,找了你這麼個貪小便宜的媳婦兒。就我還指導員呢?我連你的政治覺悟都都提不上去!”
丁美聞言也不哭了,嚇得聲都變了:“咋?我連累你了?”
周鵬別過臉低聲否認:“那倒沒有!”不過還是氣不過:“人家顧營長家屬都來了,你咋還不把地還回去?指着人家伸手跟你要啊?”
丁美委屈的不行:“後園子那苞米還沒長好呢,我給她了那咱家就沒了。我這一年白忙活了!”說完撇着嘴恨道:“再說了,她一個城裡的女人又不會種地。就包給我唄,大不了一年給她點錢不就完了。”
“屁!”周鵬一臉得嫌棄,覺得說不通他的老婆。沒想到她如此冥頑不靈:“你給多少錢啊?你想給多少錢啊?一百還是五十?”
丁美眼睛瞪的老大,一副吞了蒼蠅似的:“還五十一百,她怎麼不去搶啊。我把地給她得了,她給我一百塊錢我還謝謝她!”
周鵬冷笑:“那不就得了,你那十幾二十塊錢頂天了。人家缺你那點錢啊?就空着也不能給你種。”
丁美嘴巴撅的老高:“是,人家有錢啊。她有錢她就別種,幹啥不讓我種啊。她想要,我還就不給了呢。老於婆子我都不怕,她?哼我更不怕她!”
越說越不像話,跟於婆子因爲搶着佔便宜能打起來。說出去都夠丟人的了,再霸着顧營長家的菜園子。那他就不用幹了,回老家算了。
丁美被周鵬威脅一句,立馬想明白了這肯定不行。她不怕張翠蓮可是怕上頭的領導擼周鵬,趕緊保證以後肯定不佔便宜了。
說完了還記吃不記打的抱怨周鵬:“你在人家吃好的,怎麼就不說領着我去。你不想想你媳婦兒在家吃糠咽菜呢。”
周鵬剛走出臥室,想要在客廳的大牀上睡一覺。這會兒聽見丁美抱怨,氣的一個踉蹌沒摔了。折回來指着丁美的臉:“你還好意思說讓我領你去。就你這樣的,我帶出去都丟人。”
丁美委屈的跟什麼似的:“我咋丟人了,我不就是沒有人家有文化不是城裡人麼。”
“還咋丟人,不就是家教丟人麼。跟有沒有文化是不是城裡人沒關係。我也是農村出來的,當初我媽相門戶的時候怎麼就沒打聽打聽你的人品呢。要知道你這麼差勁,我纔不娶你呢!”這話說的有些重了,比打在丁美身上都難受。
她頓時放聲大哭起來,一聲高過一聲。好像已經看見了準備跟她離婚的周鵬,指着她破口大罵:“沒良心的王八蛋,你在外頭有了人就不要我了。我特麼伺候爹似的伺候你,你還看不上我啊!”
周鵬氣的擡腳抓起腳上的鞋,就朝丁美打了過去。這下丁美好像有了什麼底氣一樣,撲過去對着周鵬又撕又扯又咬。
兩個人拉扯之間,周鵬腦海裡也不知道怎麼就閃過張翠蓮那一張溫柔的臉。笑盈盈的說道:“可以開飯了麼?”
手下頓時下了力氣,一把將丁美從炕上拽了下來。大手一揮,又是幾巴掌。打的丁美當時就不幹還手了,又開始抱着他的小腿求饒:“你別打了,我錯了,我錯了!”
周鵬當時就在想,如果顧致城對張翠蓮動手。她會不會抱着男人的小腿求饒,想起那個畫面就覺得不可能。張翠蓮把家捯飭的那麼有情調,肯定不是丁美這種沒皮沒臉的人。
“給我起來!”周鵬伸腿踢了踢丁美,丁美抱着他的小腿不動彈。擡起她被打青的臉,可憐巴巴的哀求:“我在這邊就你一個人,你要是不理我我可怎麼活啊。當家的,我錯了,我以後再也不跟你鬧了。你說什麼就是什麼,你別打我了好不好?”
這話說的周鵬心裡頭都泛酸,想着當初丁美也是嬌花一樣的年紀就嫁了過來。論歲數她比張翠蓮還小,不懂事兒也是情有可原的。
雖然做事荒唐些,但到底爲了這個家。嘆了一口氣把她拉了起來:“行了,以後做事兒長點腦子。想想我的處境,別因爲你一時衝動再斷送了我的前途。”
丁美忙不迭的點頭,小心翼翼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