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翠蓮到底低估了人性,就算是邵華當晚回家沒有說那第二天劉桂芬去醫院也應該發現。但奇怪的是,兩家人竟然像是沒發生一樣就此沉寂下來。
老太太心裡苦的很,總覺得是寄人籬下飯不敢多吃一口水是一口都不敢喝。董麗華看着心裡難受,私底下勸着安榮儘量給老太太好一點臉色。
安榮是生氣張家人欺人太甚,也恨張翠蓮實在是個肉包子任由別人揉搓。所以看見張老太太氣不打一處來,就算是不冷嘲熱諷也要給一個晚娘臉。
經過董麗華的規勸安榮也想通了一些,張翠蓮心眼這麼好那將來對待她肯定是錯不了。她向來是個知恩圖報的,自己對她好她也不會錯待自己。現在丈夫是靠不住了,若想晚年安穩一些就必須將孩子給死死地握在手心裡。
安榮的態度和善許多,能夠笑臉相迎並且讓她安心的住下來。於張老太太來說這顯然是非常幸福的事情,心裡一鬆飯就敢多吃兩口。
董麗華時常勸老太太:“當孃的心裡難過這也很正常,可你也得往好了想。他們就是相互之間置氣而已,往多了說那就是媳婦之間鬧騰。現在知道你在張翠蓮這裡,他們心裡也都放心了。別的不說,她的條件就是比這兩家寬綽許多。”
老太太雖然寄人籬下對兒子也失望透頂,但還是不願意聽別人說自己兒子的不是。現在她是看的明白,這根本就不是兩個媳婦鬧騰。而是兩個兒子都不想要她了,這都是孽債。
可即便如此她也不想死,誰願意去死?她是不覺得兩個兒子相互推諉不贍養重病的母親是教育出了問題,更不會覺得這就是當年她這個做孃的沒教好。她認爲,這都是敗家兒媳婦乾的好事兒。
她現在只想慢慢的好起來,能像從前一樣行動利落。然後就去收拾兩個兒媳婦,尤其是邵華這個不要臉的。當初先是裝可憐跑到她面前嚎喪,說什麼老頭子這麼死了不值得。然後出了個損主意,就當是爲了兒子孫子攢了一筆錢。
老大家有錢不愁吃喝,大孫子又是個有能耐有主意的人。跟大孫女張翠蓮關係又不錯,將來這一枝肯定越過越好。她就想幫一幫小兒子,他是個老實怕媳婦的兒子又是個拎不清的大傻子。好不容易有個能耐的親閨女,卻處的跟仇人似得。若不是給他們一家想辦法整點錢,那她小兒子的下半輩子就等着喝西北風吧。
可沒想到錢拿到了,下地獄的罪卻由她來受着。可即便如此,也沒能在兒媳婦的眼中落下一個好。現在一腳她蹬出去,老太太十分的不服氣。
她現在就想着有一天可以將那三萬塊錢要回來,自己去養老院也比這樣強!
心裡有了活下去的奔頭,整個人就有了精神氣。她知道她住的房間是整套房子裡最好的 一間。吃喝上也從來沒有糊弄,有時候張翠蓮不在家還是董麗華在照顧她。
人非草木,她心裡感動待這些人也親暱起來。她本來病的就不重,只不過因爲昏昏沉沉的那幾日大小便失禁讓兩個兒媳婦嚇壞了。以爲她會癱在炕上,便都不想去伺候。
伺候的不悉心讓老太太本就脆弱的身體更加虛弱,加上精神不好飲食營養跟不上讓老太太更加的昏沉。在董麗華這裡住着,空氣好日照充足。飲食營養不是單給她做而是與康康吃的是一樣的東西,容易吸收好消化富有營養。身體一天比一天好,心情也一天比一天舒暢。
過不了幾天她就從失禁中緩了過來扶着人可以慢慢的走到洗手間裡解決生理問題。又過了一個禮拜她已經不需要別人扶着就可以去洗手間,也能在董麗華的小菜地裡轉悠幾圈。
天氣開始熱起來的時候,她身體完全康復還能在董麗華的小菜地裡栽小蔥種香菜。等到胡瑾萌都放了暑假回省城的時候,老太太不知道在哪裡尋來的竹竿子整成豆角架。
這三個月只有張廣福來過一次,還是藉着六一兒童節給康康送了個小書包的機會來看她一次。鼻涕一把淚一把的哭訴自己怎麼怎麼不容易,也順便提醒即便如此那還是讓自己已經出嫁的閨女養活她也算是他出力了。
張老太太對這個兒子已經心灰意冷了,尤其是對邵華的恨意更加深對張翠軍的不滿也多了起來。沒等她開口說起錢的事情來,張廣福就提醒她如今新入門的兒媳婦已經懷了身孕。現在正是用錢的時候,一家子重擔壓在他一個人身上實在是吃不消。又說既然老太太在張翠蓮這裡享福,也不要回去吃苦了就幸福的在這裡養老就完了。
張廣福這幾句話氣得她差點犯了病,可即便如此也比大兒子好許多。
大兒子一家更是心狠如鐵,兩口子沒有露面過就當她這個親孃死了。不過聽謝軍董麗華兩口子說,大孫子張翠林還算是有良心。
老太太來了的第二天,張翠林就來家裡看過。只不過是去了前頭的修車廠,對謝軍說了許多感謝話。只說自己一個當兒子的做不了老子的主,心裡着急也沒有用。說了一籮筐感謝的話,又買了兩箱東西放下來。
隨後隔三差五的送點家裡種的菜,有一次還扛過來一袋米。這是張翠林瞞着父母媳婦從自己的牙縫裡硬是擠出來的,說的他好像是個一心想要孝順長輩卻無能爲力。只好從牙縫裡擠出點東西,偷偷摸摸的送過來。
謝軍對他頗有好感,張翠蓮也很喜歡這個大哥。只有老太太心裡明白,這個從小長在她身邊的大孫子打的是什麼主意。
住了這三個月老太太對張翠蓮這一家子的情況瞭如指掌。她知道自己在這裡終究不是長久之計,說不上哪天張翠蓮也管不了自己。到那個時候她要錢沒錢要地方沒有安家的地方。即便是董麗華謝軍會收留自己,可她也沒那個臉皮待下去。
她剛剛知道張翠蓮的公婆離婚了,安榮被厲害的婆婆給掃地出門了。並且還能耐的給已經幾十歲的兒子去了一個小老婆,如今住在兒子家裡掐着新兒媳婦的七寸耀武揚威。
說不羨慕誰不羨慕,她也無數次幻想過這樣的生活。如今張翠蓮的男人因爲父母離婚的事兒讓上頭人看不起,說是要給他整到別的地方去。
公公又不承認,說什麼是因爲張翠蓮做買賣影響不好才致使她男人出了事兒的。總之如今這邊的生活過的亂糟糟,她不得不給自己找一條後路。
機會終於來了,闊別多日不見的大兒子終於領着大兒媳婦找上門來。說是要接她家裡去,被謝軍兩口子給攆了出去。之後張翠林來家裡說和,又趁着沒人的時候來找自己說了一番心裡話。
原來老二家裡又出了事兒,劉桂芬的意思是隻要老太太以後不管老二家並且能將她的棺材本拿出來就接她回家並且如從前一樣侍奉她直到她死。
到底是什麼事兒,讓老大家的以爲自己會不犧動用自己的棺材本來維護老二一家呢?要知道這筆錢算是老太太留給自己死後的喪葬費,那是病的一塌糊塗差點死了都沒有動用過的錢。
張翠林具體也說不大清楚,似乎這個事兒跟他們家的新兒媳婦有關係。
“奶,多了我也不知道。反正是我二叔家裡又鬧騰起來了,也不知道要什麼錢反正就是以肚子裡的孩子相要挾。說是不給錢就去醫院把孩子給做了,聽說在醫院裡照了是個男的呢!”張翠林甕聲甕氣的說道:“我媽說爲了你這個孫子,你一準會心疼我二叔。拿了你最後那筆錢做人情,以後你可真就成了孤家寡人了。”
老太太氣惱的罵道:“放屁,她拿了我三萬塊錢,我還能給她錢?”
說起這個事兒張翠林心裡頭也是一肚子委屈。外頭的人都在戳他們的脊樑骨,甚至是自己老丈人家那邊的親戚當面都敢罵娘。
他說這個錢自己家沒拿到,可一筆寫不出來兩個張。越是極力的想解釋,越有人認爲是他們這一房做賊心虛。甚至有人侃侃而談,說什麼二叔有一個做大官的姑爺有一個能掙錢的閨女。那房子讓閨女蓋得氣派非凡,怎麼可能作出來那樣的事兒呢?又有人說老頭在他們家住了十幾年,肯定是被逼着送死去的。一時之間不管是街坊鄰居還是相熟的親戚朋友,沒有一個人用好眼神看自己。
聽見老太太說這個話,張翠林忍不住說道:“奶,這事兒就是你做的不地道。你要是能回去在咱們家親戚裡說一嘴,這個錢到底給了誰,我爸我媽也不能氣成這樣。你都不知道,就因爲翠蓮有錢又讓我二叔二嬸在小軍婚禮上漲了臉。外頭的人都不信這個錢是我二叔拿的,多少人說是我爸爲了錢讓我爺去死的。你說,這事兒擱在你身上,你不難受?”
張老太太想着那天在小院裡摘辣椒,聽見張翠蓮在屋裡跟人說話。好像說是要關了店去哪裡找她丈夫,還說現在上頭查的太嚴當官的家屬不能做生意。
以後張翠蓮若是沒有錢了,她還會收留自己麼?再說她去了駐地,難不成要能帶着她這個老太太?
看來,她必須順着臺階往下走。不然,真成了無路可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