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翠蓮微微皺眉,裝作不明白的問道:“怎麼個規矩法呀?”
那男人見張翠蓮態度謙恭,又像是一個講道理的人。心裡便猜測,這肯定是一個懂規矩見世面的女人。女人乾貨站,肯定是個潑辣厲害的人。
“這麼跟你說吧,以後你們家隔一天一發車。貨多了就分給別人家,具體分給誰家,倒時候有專人整。要不然就是一個月兩千塊錢的保護費,咱們保證沒有人找你們的事兒。”爲首的男人露出一副全世界我最牛x的表情,好像自己就是這行業裡面金字塔頂尖上的人物似的。
張翠蓮好笑的問道:“兩千塊錢保護費,這價格可不低啊。既然是保護費是不是什麼事兒都管呢。”
那個男人點頭道:“那當然了,你當大哥是幹啥的。這一片都歸我管!”
張翠蓮又問道:“現在這世道買賣不好做,如果超重了或者是路上出了點麻煩,提你好使嗎?路政那邊我是不是不用再花錢,交警那邊也不用找關係了?抄近路讓當地老百姓給截胡,你也一樣能給我們整明白了唄?不用我另拜碼頭了?”
見張翠蓮說的頭頭是道,爲首的男人愣住了。隨後面露不屑的嗤笑道:“想啥呢?做啥美夢呢?我管你那些事兒?咋地,交這兩個錢不樂意啊?不樂意就別特麼在我的地盤上幹,聽見沒有。麻溜滾蛋!”
張翠蓮神色無恙,毫無懼色。鬧事兒的幾個人以爲她是無知者無懼,便有兩個人開始砸東西。
“你們老大是誰?”張翠蓮挑了挑眉出聲問道。黃毛少年上前一腳踹了一下張翠蓮的辦公桌,氣勢極爲囂張的說道:“這就是我們老大,姓徐,徐老大!”
“南馬路歸你管,還是整個貨站這行歸你管?”張翠蓮坐在椅子上仰起頭,姓徐的男人以爲她怕了。
冷笑道:“咋地,你還想報警啊?我告訴你,不好使。這一片歸我,你報警,看 有沒有人管你。媽的,我打死你,都沒人敢給你收拾,知道不?”
幾個男人聞言更來勁了,動作更加猛烈的砸東西。張翠蓮咯咯一笑:“砸壞了可要賠償的哦!”
“賠你麻痹,賠!”黃毛少年還是太年輕,上前一把將張翠蓮辦公桌一掃而光。電話、賬本、單據以及張翠蓮正在寫的稿子全都摔在地上。
事已至此張翠蓮從抽屜裡拿出一個手機,小小的帶着一節天線的菲利普小手機。撥打熟悉的電話,響了兩聲就聽付鑫慵懶的聲音:“喂?”
“睡覺呢?打擾你美夢了?”張翠蓮聲音難得的柔和帶着些許嫵媚。這一點不尋常的氣息一下子就把付鑫給嚇醒了:“你沒事兒吧?咋地了?”
“你的這個烏鴉嘴啊,還真被你給說中了。現在店裡來了幾個大哥說我壞了規矩耽誤別人做生意了。我有眼不識泰山不知道說了什麼惹這個,這個徐老大生氣了。現在正砸我的店呢,我也不懂,你看看這事兒怎麼個解決法呀?”張翠蓮說的風輕雲淡,付鑫那邊已經氣的一個鯉魚打挺從牀上跳了其阿里。
“我去他媽的,哪個大哥這麼不長眼睛啊。”付鑫氣的破口大罵:“你在那別動,有啥事兒等我過去再說。”
張翠蓮落了電話,徐老大諷刺道:“咋地,還知道碼人啊?行,正好我看看,你們家有多牛逼。艹,敢特麼跟我嘚瑟。”
也就是三五分鐘的功夫,徐老大身上的手機響了。這年頭大多數人用的還都是bb機,有手機的人不算太多。張翠蓮原本就沒捨得買,但是現在做生意顧致城又經常二十四小時的在路上跑。所以她買了一個小手機,主要是爲了隨時隨地聯繫上顧致城。
而一般的人爲了面子也會花個兩三千塊買個手機,愛顯擺的人遇到了信號塔還會在下面裝模作樣的打幾個電話。
這個徐老大接過電話,開始口氣十分託大:“喂,豪哥啊?啊哈哈哈,最近混得咋樣啊?啊?我啊,我還在南馬路呢唄,混得一般,一天也就是萬八千的。”
張翠蓮撇撇嘴,看着幾個男人砸累了忍不住擡槓道:“那還有一個爐子呢,你們誰也給踹倒了。省心了!”
黃毛怒罵道:“去,你。。。”還未說完就被徐老大給打斷,臉上帶着些許凝重:“啊,是呀。你說啥?哎呀,我不知道。誰也沒給我打招呼啊?”
之後張翠蓮也懶得聽了,心裡明白似乎是付鑫起了什麼作用。反正這個城市就這麼大,同一個圈子裡的人都認識。
張翠蓮蹲下來將她的稿子、賬本、票據等重要物品撿了起來。又將電話、紙筆等物擺放整齊。
徐老大這纔打完電話,臉上帶着幾分驚懼與不安。黃毛年輕一時沒察覺到,身旁一個板寸頭的男人察覺到了不對勁。
“徐哥,咋地了?”
徐老大扭過身,用着自己都沒有察覺的口氣問張翠蓮:“你認識穆老大?”
張翠蓮微微一驚,沒想到付鑫這個長舌婦一竿子支到了穆晉南那裡去。還以爲他混得多明白呢,真是被他氣死了。
“不認識!”張翠蓮否認,沒等她說完就聽板寸緊張地問道:“大哥,咋地了?豪哥說什麼了?”
徐老大表情凝重:“豪哥說讓我別在這鬧事兒,這是穆老大罩着的地方。以後他們家愛怎麼幹怎麼幹,讓我別饞和!”
黃毛在後面叫囂:“憑啥呀?咱們家的活都被他們家搶了,都沒錢掙了。”
板寸思索了一下對徐老大低聲道:“咱們看看咋回事兒再說吧。沒準人家確實底子厚,不然也不能幹的這麼大。”
“啥底子厚啊,現在誰出來混不找個大哥罩着啊。我可聽說了,人家穆老大現在還在國外呢。人家乾的那都是大買賣,要真能跟穆老大混,至於幹一個破貨站嗎?”黃毛臉上帶着幾分精明,鼓動着徐老大:“再說豪哥也不是咱們這片的呀,他憑啥指使大哥你啊。咱們也不是跟他混得,關他啥事兒!”
旁邊有一個體重二百多斤,滿臉橫肉的男人甕聲甕氣的說道:“可不是,關他什麼事兒。給他面子叫他一聲豪哥,他特麼算哪門子蔥啊。自己的場子都被人給搶了,媽的,幾根蔥兩瓣兒蒜的生意都看不住。”
徐老大看來是一個無腦的只會吃逞兇鬥狠的角色,聽見幾個小弟這麼一忽悠臉上便露出幾分恨意。
兇巴巴的衝着張翠蓮嘶吼:“臭娘們,別以爲老子怕你了。我告訴你,今天就是天王老子來了,你也得乖乖的給老子錢。要把老子就把你這個破店給砸了!”
屋裡面放的都是這兩天收到的貨,好在整理的結實不管他們怎麼折騰只要不打開就不怕摔不怕砸。
張翠蓮記得付鑫的話,在他來之前什麼也不錯做。見到這幾個人如今這態度,更是一句話都不敢再說。
正納悶付鑫還要多久纔來的時候,門又被推開了。付鑫打頭進屋,見到一片狼藉的樣子連忙緊張地問道:“你沒事兒吧?”
張翠蓮聳聳肩,臉上露出輕鬆地表情:“沒事兒!”
徐老大見來了男人,氣勢更足了。仰着頭鼻孔噴着氣:“哎呀,終於來個老爺們啊。你是老闆呀?”
話一出口便猶如什麼東西卡在喉嚨裡一樣,看清楚付鑫的臉:“付,付鑫啊?”
付鑫眼神裡露出狠意,質問道:“不是告訴你,讓你趕緊滾嗎?怎麼還不走,等着我給你錢那?”
黃毛少年上前嚷嚷道:“你特麼怎麼跟我大哥說話呢?你麻痹,你誰呀?”
人還沒走到付鑫身邊,就被來人從身後給拖了出去。
付鑫怒極反笑對着徐老大道:“哥們,咱們今天說道說道,商量商量吧。我記得跟你老大打過招呼了,自己家的買賣給個面子。咋地呀,你這是衝着我來的唄?”
眼見室內弩拔劍張,張翠蓮只覺得滿滿的壓力。想說點什麼,又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顧致城之前跟付鑫談過這方面的事兒,她並沒有放在心上。只覺得朗朗乾坤,世道並沒有想象的那麼難。只要不偷稅漏稅,只要合法經營手續齊全,誰還能把他們怎麼樣。
只不過沒想到原來在90年代,還真的有這麼一羣人在作惡多端。這一條街還真的有人收保護費,也有人見不得別人家的生意太好。
“這裡不方便,天寒地凍的,請徐老大你喝點酒吧!”付鑫態度恭敬,在他小弟面前給足了徐老大的面子。
徐老大也沒想到這麼一間小小的破貨站還真是個硬茬子。自己今天搞不好不僅要丟大人,還要得罪人。
態度一百八十度反轉,笑嘻嘻的對張翠蓮道:“那這位大姐,也一塊去吧。沒成想咱們都是自己人,誤會,真是誤會啊。要不,今天我請客,當賠罪了。”
張翠蓮不知道怎麼接茬,付鑫一口將此事應下:“那行!翠蓮,咱們一起去吧。正好藉着這個機會,大家交個朋友也熟悉熟悉。”
說着給了她一個眼神,示意張翠蓮配合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