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狼(下) 第16頁

「只要有人踫了你,我就打斷他的手腳,你若不想誰斷了手或腳,最好記得要保持距離。」她略微睜大了眼,目丁著他瞧,然後揚起嘴角,漾出一抹笑,輕應了一聲。

「嗯。」

那笑,叫他心又縮,忍不住補充︰「也別對著他們笑。」

「好。」她再應。

「我不是開玩笑的。」他垂眼瞪著她說。

她仰望著他,小臉微紅,悄悄說。

「我知道。」

懊死,若叫她不準臉紅,大概是太過強求,所以他強迫自己閉著嘴,別說出像蠢蛋一樣的話。

待兩人來到那地頭,只見咋天那舉著木板的男人,依然站在那里,整個人站得直挺。但經過的商旅們,每每在看見他臉上的烙印之後,就撇開了視線。

男人的身後,有五位奴隸兵坐在一起,還懷抱著能夠討口飯吃,找到工作的希望,忽然問其中一個人看見了他,整個人坐直了起來,眼中浮現些許驚恐,但那家伙強忍著想逃跑的沖動,臉色蒼白的死瞪著他。

是那個小偷。

偷兒臉色難看的吐出異國的語言。

她愣了一愣,轉頭問他,「怎麼了?他說什麼?」

「他問我想做什麼。他前兩天,偷了人錢,被我逮到。」他告訴她。

「大爺,他小弟病了,又餓了好幾天,他是不得已才會去偷人錢財。」舉著板子的男人听了,忙上前為緊張的同伴辯駁︰「我已經訓過他了,他不會再犯」

她沒見到眼前有誰像那男人的小弟,不由得開口問︰「他小弟在哪兒?」識字的那個才要回答,那偷兒抓住同伴的手,怒目張嘴的吐出一串話。兩個男人迅速爭辯了起來。

繡夜一個字也听不懂,只轉頭問他︰「他們吵什麼?」

「吵要不要讓我們知道,他們住在哪兒,他弟又在哪里。」她輕聲細語的瞧著他說︰「你告訴他們,我們有工作給他們,沒薪餉,但有食物,問他們做不做。」他垂眼瞅著她,然後看著前面那群家伙,沉聲開口重復她的話。

他一開口,他們就停下了爭吵,全瞪著他。

「我做。」那識字的男人第一個站了出來。

她見了,只問︰「你叫什麼名字?」

男人看著她,又瞧著站她身旁的高大男人,這是這麼多天來,這兒第一次有人理會他們,所以他張嘴回答了她。

「薩林。」

「你會讀寫漢字?」

「是的。」

「你在當……兵之前,是做什麼的?」

她的用詞,很委婉,讓那男人一愣,眼里興起些許波瀾,當他再開口,聲有些啞。

「我替人記帳,是個帳房。」

她點點頭,掀開手里的提籃,給了他一張大餅。

薩林瞪著她,半晌,接過了手。

她轉頭問第二個矮小但身材壯碩的男人,「你叫什麼名字?」那家伙一副鴨子听雷的模樣,身旁的男人幫她問了,然後告訴她。

「他叫亞山大,是個鐵匠。」

她也給了他一張大餅,然後依樣畫葫蘆的問了第三個男人。當他們發現只要回答她的問題,她就會給餅時,再沒人多有遲疑,除了那個偷兒之外,每個人都回答了她的問題。

他幫著她翻譯,詢問他們的名字,以及曾有的工作,除了鐵匠,還有兩個是木匠,兩個是牧民。他們拿到大餅之後,再顧不得面子,狼吞虎咽的吃著。她看著那個直盯著旁人手里大餅,都忍不住吞口水,卻依然繃著臉的小偷,問︰「你叫什麼名字?」那家伙沉著臉死瞪著他和她,不肯回答。

繡夜才想再開口,身旁的男人已又沉聲說了一句話。

那家伙臉微白,半晌,終于吐出了自己的名字。

「鐵木爾。」

她給了他餅,他接過去,但沒有吃,只緊握在手里。

她裝沒看到,只站在自個兒的男人身旁,瞧著前方這些人,道︰「他是張揚,是我丈夫,我們在市集里賣蠟燭,住在城東烏鴉巷底的大屋。我們沒辦法給你們錢,但能供吃的,那兒附近還有許多空屋,整理一下就能住,你們若想,就隨我們來,若不願意,也不勉強。」她每說一句,他就用不同的語言,幫她翻譯一句。

可到了最後,他又冷冷的多說了幾句,那幾句話,教那些男人臉微白。

繡夜同他走在一起,卻清楚注意到,沒人跟上來,一個都沒有。

她知道問題出在最後那幾句話,忍不住悄聲先問了一個他不會防備的問題。

「你同鐵木爾說了什麼?讓他改變了主意?」

他垂眼瞅著她,只道︰「我問他,面子可有他小弟重要。」

「那剛剛呢?你最後說了什麼?」

她出其不意再問,可他沒有上當,只面無表情的說。

「沒什麼。」

「你說了什麼?」她堅持再問。

他沉默半晌,才道︰「到了我的地頭,就要听我的,遵守我的規矩。」

「還有呢?」

「敢踫我的女人,我就宰了他。」

她瞅著他,只見他看著她道︰「不能接受我規矩的,可以繼續留在原地。」她沒有點名他加重了敢踫她的威脅,繡夜知道他有多擔心會讓她受到傷害,而在奴隸營待過之後,她很清楚,那些男人確實也需要被立下規矩。

所以,她只是握緊了他手。

無論如何,他和她試過了。

可那天下午,當繡夜和他一起收拾回家時,那帳房和鐵匠來了,幫著他們提東西,後來,木匠與牧民也來了,當他倆帶著一行人轉過街角,看見鐵木爾背著一個瘦弱的男孩站在那里。

他和她什麼也沒說,就只是帶著這群人,回到那滿是烏鴉的街巷里,將他們安頓在其中幾問還算可以的空屋。

他親自爬到屋頂上,幫著他們整修那些屋子,四處去其他地方撿拾能用的東西,沒門的櫃子、缺腳的椅子,她則去煮了一大鍋小米粥,還請阿潯替那感染風寒的牧民和鐵木爾的小弟看病。

阿潯對整件事完全不吭氣,甚至完全無視他們臉上的烙印,只要她警告那些逃兵,不要想打烏鴉們的主意。

「還有,你知道光靠賣蠟燭,是無法養活這些人的吧?」

「我知道。」繡夜點頭。

「你打算怎麼做?」阿潯問。

「他們無法上街,可其中有木匠,也有鐵匠,能做些小東西,再讓張揚拿去街上便宜販賣,他們只是需要一點機會,就能養活自己。」

「你需要多少錢?」沒想到她問得如此直接,繡夜愣了一愣,但仍是厚著臉皮道︰「十兩銀。」阿潯從腰袋中掏出了一錠馬蹄銀,擱到桌上。

這一澱,是五十兩。

她愣了一愣。

「你以為你收留的就這七個?」阿潯冷哼,「這城里可不只這麼些逃兵。」繡夜又一愣,才忽然驚覺,阿潯說的沒錯。

「現在,你還想幫嗎?」

她看著那巫女,再看著那錠銀兩,最終仍伸手將那沉甸甸的銀兩握在手里。阿潯挑眉看著她,沒多說什麼。

她收下了那銀兩,然後把桌上阿潯的餐具收回廚房,當她退出門外,將門拉上時,只听見阿潯的聲音,冷冷傳了出來。

「傻丫頭。」

她沒抗議,只是轉身走了。

或許她是傻,可她無法任那些人餓死路邊,她知道他也一樣。

他與她是兩個傻瓜,兩個試著想彌補前半生過錯的傻瓜。

第17章(1)

七個逃兵,在半個月後增加成十五個,一個月後變成二十個。

他清楚如何帶兵,知道如何應付他們,那些男人在他的帶領下,清掃了附近的廢屋與街道,整修了大部分的房舍。

她讓薩林記帳,負責所有收入與開支。讓木匠帶著人上山,砍伐木材回來,教人制做桌椅。讓鐵匠把廢鐵融成鐵塊,重新為那些桌椅制做精美包邊。後來又來了一位泥水匠、一位制陶師、一位理發師、一位手藝超群的大廚,但最多的,還是像鐵木爾一樣,原本就是守城士兵,卻因為戰敗而變成奴隸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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