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小時過去了。
何曉曉有點躺不住了,被子一撩,翻身下牀,走到門口,她是不是應該在門縫裡看一看?要是狄耀司在門口等着她怎麼辦?
現在他可是生氣着呢,她哪裡承受的了他的怒氣。
重新躺回到牀上。
不管他有什麼陰謀,她就是不出去,看他怎麼辦。
要出去,也得等他的怒氣消減了一些,不然她一定不會放過他的,就算他現在腿受傷了,他的體力也不容小覷。
何曉曉躺會到牀上,折騰了半天,終於有了一些睡意,迷迷糊糊地就睡着了。
外面,狄耀司倚着沙發坐在地上,腿旁邊是醫生留下的藥,他根本就沒用,甚至連看一眼都沒有。
他漆黑深邃的眸子,一瞬不瞬地望着房門,眸子裡再也沒有怒火憤怒,只有一種逼得人可以馬上流淚的悲傷。
很疼,很疼,不是骨裂的腿,而是心。
他希望她可以把門打開,希望她會回頭看一看他的傷怎麼樣了,哪怕只是一眼,他就可以告訴她,他愛她,一直囚禁她,是因爲他愛上了她,知不知道怎麼辦,怕她會離開;告訴她,他那麼渴望那個孩子,因爲是他和她的孩子,因爲女人都是在意孩子的,可能她會因爲和他有了孩子而選擇接受他;告訴她,我希望看到她的擔心,他知道她其實沒有野男人,那樣說,只是因爲心裡不安……
可是,她沒有回頭,一眼都沒有。
狄耀司抿着陳,下巴緊繃,堅毅而隱忍,表情亦是隱忍的痛苦和悲傷。
有多麼渴望她現在可以從房間裡走出來,關心一下他。
呵呵……緊閉的房門,連拉開一條小縫同情的窺視都沒有。
可是現在無論多麼渴望,在何曉曉說了那些話之後,他都無法放下屬於男人驕傲自尊開口叫她的名字。
何況,他是狄耀司。
高傲的不可一世,睥睨一切的狄耀司。
他不允許自己的尊嚴被一個女人狠狠地踩在腳下,揉碾,姿態卑微進了塵埃。
人爲什麼要愛呢?
愛人爲什麼會這麼痛呢?
以前,他從沒有嚐到過這種蝕骨的無措的悲傷。
即便是在父親被母親與別人合謀害死,他被母親無情地送到英國,在那裡孤立無援的情況下,他都沒有這麼悲傷。
那時他有恨,他要爲父親報酬,逼迫自己強大。
而現在,他已經足夠強大,對她,卻是沒有辦法,他想恨,恨不起來,在恨她之前,就已經開始先恨了自己。
恨自己初遇時對她的折磨,恨自己愛上了一個不愛自己的女人。
……
監視器裡。
德爾和幾個保鏢坐在閃着幽藍的光的屏幕前,空氣有些凝滯,沒有人敢大說呼吸,更不要說說話了。
他們剛剛犯下大錯,把狄耀司的腿骨打的骨裂了,心情都非常忐忑,滿腦子想着要怎麼將功補過。
“何小姐好像和狄耀司吵架了……”保鏢甲小心開口。
“德爾管家,醫生留下的藥,狄總好像沒用。”保鏢乙惴惴不安地說道,打斷狄總的腿骨他也有份,他就是剛纔衝進去的人之一。
“現在該怎麼辦?狄總不用藥,何小姐也不管,那樣狄總的腿……我們要不要終止這次計劃?”
德爾一直盯着屏幕,沒有開口,他這是想的什麼餿主意,怎麼會想這個破辦法,不但沒讓他們兩人關係更進一層,反而惡化了。
他搞砸了。
德爾現在非常悔恨,他知道現在狄耀司的傷勢其實是次要的,最主要的是他跟何曉曉的那感情問題。
那點小傷根本不能打倒他,他曾經受過的傷,那次不必這次重,能打倒他的是感情,他感情淡漠,性情冷酷,因爲年少的事情,內心孤獨,因爲母親……從來不肯讓任何女人走進他的心裡,視女人爲玩物。
就是因爲這樣,他的感情纔是最決絕,愛上了一個人就認定了,不可能忘掉。
會死心眼地一條路走到黑,一個女人愛一輩子。
而現在他愛上的這個女人……不愛他……
德爾嘆一口氣。
現在該怎麼辦,他這全能的優秀的英國管家都不知道了。
……
何曉曉雖然是睡着了,但卻睡的很不安慰,她做了很多的噩夢。
四面都是海,蔚藍的一大片,都望不到邊際,邊上有一塊很大很高的礁石,狄耀司站在礁石上,猛烈的海風吹亂了他的發,她就站在下面,明明離得不進,看不到他的表情,卻能感覺到從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濃烈的悲傷。
“狄耀司,你站在那裡做什麼,掉下去會摔死的。”
何曉曉對站在礁石上的狄耀司大喊。
“摔死,你會在意嗎?你不是一直都希望我死嗎?死掉不是正合了你的心意?”
狄耀司站在礁石上輕笑,聲音飄渺,海風那麼大,好像把他臉上的笑都吹走了,只剩下濃重的悲傷。
“我沒有希望你死,你下來。”
何曉曉的心好像被什麼緊緊地抓住,努力地往那塊大礁石上爬,想把狄耀司從上面拉下來,可是覺得爬了好久,她離他還是那麼遠,根本就沒有靠近一點。
她着急了,大喊,“你下來,下來,你下來我就不恨你了。”
她想,她是心軟的,根本就不可能看着活生生的人,從她眼前死掉,而什麼都不做。就算是一個陌生人,她也會阻止的。
“你是在同情我嗎?”
狄耀司站在高出凝視她。
“同情?”何曉曉脫口而出,“我怎麼可能同情你,你是混蛋,你是惡魔,你強姦我,你囚禁我,侮辱我,詆譭我……我怎麼可能同情你。”“不想看到我掉下去,不是同情,是什麼?”狄耀司的聲音頓了一下,“曉曉,不是同情,是愛嗎?”
……
“纔不是!”何曉曉猛然驚醒,坐起來,身上一身的冷汗。
她怎麼會做這樣的怪夢?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狄耀司的死活跟他用什麼關係,他要想跳下去就跳下去啊,摔死纔好呢,跳進海里,讓鯊魚把他的肉和骨頭都吃了,他這樣的混蛋惡魔,活着浪費空氣,死了糟踐土地,跳海的死法在適合不過了。
她纔不會同情他。
在心裡詛咒完狄耀司之後,她突然想起了什麼,房間裡沒有人,狄耀司還在不在外面,不會是走了吧?
何曉曉馬上從牀上跳起來,走到門口,輕輕地把門拉開一條小縫,看狄耀司還在不在。
不再了!
她在沙發上掃了一圈,都沒有看到狄耀司的影子,人呢?人呢?去了哪裡,爲什麼沒有呢?難道他真的走了。
“這個小人!”
何曉曉大力拉開門,急急忙忙地走了出去。
然後她就看到沙發旁邊的狄耀司,他的身子斜倚在沙發上,閉着眼睛,好像是睡着了。
幸好沒走。
原來沒走。
何曉曉在看到狄耀司的那一刻,不安的心奇蹟般的安寧了下來,好像只要他在,她就什麼都不會害怕。
她輕手輕腳地靠近他,有沙發不睡,怎麼睡在地上。
真是怪癖。
狄耀司閉着眼睛,臉色很不好看,眉頭緊促,形成一個深深的“川”字,何曉曉靠近一點,在靠近一點,無意識地想伸出手,撫平他額間的不平。
狄耀司猛然睜開眼睛,抓住何曉曉的手,也不說話,就是那樣盯着她的臉看。
“啊——”何曉曉被突然睜開眼睛的何曉曉嚇了一跳,坐在地上,衝狄耀司大喊,“你想嚇死人啊,人嚇人嚇死人,你不知道啊?”
“你放開我。”
她真後悔自己好奇靠近狄耀司,現在手被攥在他手裡,她逃不了了。
一定會被狄耀司修理的很慘。
以她對狄耀司的瞭解,一定是是性愛狠狠地虐她一頓,長達幾個小時,不知道現在她懷着孩子,他那麼在意想要的孩子,他會不會手下留情一點。
狄耀司臉上俊美的五官蒙上一次蒼白,有些虛弱,臉上的線條也不似平時的那般冷硬堅毅,倨傲的下巴收斂起來,好像是一個受傷的孩子。
他英挺的眉,因爲蹙眉的動作,向下皺着,漆黑的眸子,如深潭一般,凝望這何曉曉,眸光深諳而複雜,好像想把她鎖進眸底,不讓任何人看到半分;又好像要她她推到天邊,再也不想看到。
她這樣的眼神,何曉曉直覺就像逃走,看着心怦怦直跳,不受自己控制。
“我告訴你,我可是懷着你的孩子呢,你要是想那個……或是其他的,可,可是一屍兩命,這可是你一直期待的孩子,你,你想清楚。”
何曉曉說話不利索,一是因爲害怕,一是因爲狄耀司的眼神。
她掙扎,這次竟然沒有費多大的力氣,就從狄耀司的手裡掙扎出來。
她起身就跑,跑到臥室門口,已經推開了門,卻突然聽了下來。
身後狄耀司沒有追來,也沒聽到他憤怒的吼聲,這種情況實在可疑,難道他的腿傷的很重,不能走了,不然他怎麼坐在地上?
想起蒙面綁匪一手裡拿着的棒球棒,那麼粗,綁匪打狄耀司可是用足了力氣,腿上還有後背,何曉曉不自覺地轉身,狄耀司還坐在原地,目光迷離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