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可以在一句話的時間，認識一個人。但，忘記一個人，卻要花上無窮大的時間。
有些人，甚至窮極一生也未必能忘記心底最初的那個人。
***
言楚去世後的一個月，喬汐很好，真的很好。
這段時間，白笑凡對她非常體貼，他就像是她真正的丈夫一樣，時刻陪伴着她，總是在她做噩夢的時候，擁她入懷。
他從不會哄她，但他會幫她擦眼淚。
商淨也對她很好，刻意在她面前保持平常的樣子，刻意不在她面前提起言楚的事。
彷彿，言楚的死是假的。彷彿，言楚的車禍從未發生過一樣。
生活，人與物都依舊繼續。
所以，喬汐是真的覺得自己很好、很好。她真的長大了，也變堅強了，沒再發生以前自殘輕生的念頭。
只不過，有時候，她還是會想起言楚，還是會偷偷一個人躲着哭，還是會忍不住心疼的不能自己。
但，除去這些，她是真的好！
照樣上班，照樣下班，照樣吃飯，照樣睡覺，照樣面對工作的事物，照樣不在意同事背後的議論。
不過，可能是因爲她能力不足，又閱歷不夠的緣故。最近工作上，總是出差漏，總是覺得越來越力不從心的緣故。
所以，人有些累了而已。
以前，面對同事背後的嘲諷，喬汐是不甘心的。但現在，她不得不撫心自問了，自己真的有這個能力嗎？
或者，她真的是運氣好，靠上了白笑凡。
不然，就這段時間，她出的差錯，估計，也要被降職了。
言楚死前的一天，問過喬汐，幸福嗎？喬汐想，她總會幸福的。
可現在，她卻覺得一點也不幸福，生活過的好累。公司的人越來越不喜歡她，越來越喜歡拿她和方蘭秋比較，她也覺得，這裡越來越不適合自己了。
就算白笑凡一直維護着她，可他越是護着她，她就越是難過，同事看她的眼神也就越是帶刺。
她又想逃了，但這一次，她不是當一個懦弱的逃兵。
她只是想去別的地方，嘗試一下，深思一下，什麼地方，什麼環境，纔是真正屬於她的歸屬。
言楚說過，這世界很大，總有屬於她的幸福，只要她肯定主動去爭取。
這一次，她要不要試着出去爭取一下呢？
不然，一直就這樣子的話，她又有點不甘心。因爲，人生苦短，保不準哪一天，她也會出個什麼意外，去陪言楚呢？
所以，最近喬汐時常一個人在發呆，她在盤算着也在思索着。如果，她真決定要離開這裡，她會先和白笑凡離婚，然後，再辭職。
因爲，不是慪氣，也不是冷戰，所以，喬汐希望能想出一個兩全其美的方法，能和白笑凡和平分開，能夠在他不生氣的情況下，離開他。
方法，喬汐暫時還沒想出。但這個“想離開”的念頭，就像樹根一樣，深種在她心裡。
她想，她可能撐不住多久，她是真想離開這裡。又或者說，她想離開這個奪走言楚生命的地方。
***
今晚下班，方蘭秋又組織同事去酒吧放鬆，她還特地邀請了喬汐一塊去。
喬汐是不想去的，但，又不好直接拒絕。一羣人這麼高興，她做掃興的那一個，不就更惹人嫌棄了嗎？
所以最後，她答應去了，畢竟，太過離羣是不行的，這種同事間的聚會，怎樣也得參加一下的。
但去之前，喬汐必須跟白笑凡報個備，不然，她要是過了晚上十點的門禁纔回到家，保不準這位大少爺會不會發脾氣。
但，沒想到，白笑凡答應讓她去之外，還說他也要去。要她等他，還說，在他來之前，不能喝酒！
喬汐霎時就有些啞口無言了，他一個大總裁跟她去參加這種小聚會幹嘛？這不明擺讓那羣同事玩得束手束腳嗎？
試問，好不容易到了下班嗨皮時間，卻有一個平時冷臉又嚴苛的上司在看着，他們這些做下屬的，能玩的盡興嗎？
當然，喬汐是無所謂的，白笑凡喜歡來就來，她可不敢不讓他來。開玩笑，他可是個霸王，誰敢開這個口誰去開，她堅決不開！
不過，因爲，白笑凡還有一些公事沒處理好，不能同喬汐他們一塊出發去，要晚點才能到。
那一刻，喬汐分明看到其中幾個同事的臉上，露出了鬆一口氣的微妙表情。
顯然，白大boss在下屬心目中，太高大威武了！
喬汐很認真地想，能真正做到不怕白笑凡的人，就只有方蘭秋一個了。
至於她？
嘿嘿，真別說，雖然白笑凡對她挺好的了，但自己還是有那麼一點……怕他的。
誰讓她天生膽小呢？
***
酒吧，是另一個酒吧，不是白笑凡和慕西顧那個“老地方”。
想到這，喬汐才發現自己好像挺久沒見到慕西顧了，不知道他最近在忙啥？之前，好像聽白笑凡說，他正在忙着相親……
難不成現在在忙結婚事兒？
喬汐覺得自己想太多了！
“來小汐，你喝果汁吧。”
方蘭秋拿了一杯橙汁，放到喬汐面前。自己則拿着一瓶酒，是的，一整瓶酒，就這樣豪爽暢飲！
喬汐不太認識酒的品種，所以，不知道方蘭秋喝的是什麼酒，但，不管是什麼酒，這樣一整瓶喝，不醉倒纔怪！
喬汐覺得很有必要，勸一勸方蘭秋：“你……你別喝這麼多，會醉的。”
“沒事，醉不了的。”方蘭秋擺擺手，不聽喬汐勸。喬汐越勸，她就喝得越猛。簡直是當飲料喝了，難得她依舊口齒清晰：“我要真醉了的話，你等下讓白笑凡那小子揹我回去就好。以前在美國，他沒少幹這事兒。”
喬汐聽着就有些詫異了，白笑凡竟然會揹人，而且，還是背一個女人？
看來，他以前和方蘭秋的關係，真的是很好。
但，喬汐對醉酒有陰影，她覺得女人最好就別亂喝醉酒。
她就是不小心喝醉了酒，纔跟白笑凡做了錯事的！
所以，喬汐堅持不懈地勸着方蘭秋：“就算有白笑凡在，可這樣也不好啊，醉了多難受啊。”
方蘭秋似笑非笑地盯着喬汐，“嗤”了一聲，說：“那是因爲你不懂醉的感覺。”
不知爲何，喬汐覺得方蘭秋臉上的熱情頓漸，連聲音也夾着森森冷意，非常疏離，她這是喝醉了？
不知怎麼勸酒，喬汐感覺到了，方蘭秋根本完全不聽她的勸，喝了又喝，直到將一瓶酒喝完。然後，扔下喬汐一個人，去舞池和一羣年輕人跳舞。
喬汐默默看着，覺得方蘭秋一點不輸給年輕的女人，甚至，自身上的一些優勢是那些年輕女人及不上的。
像方蘭秋這樣一個女人，確實能讓女人的崇拜，男人的喜愛。
難怪公司的同事都這麼喜歡她。
喬汐一邊喝着橙汁，一邊看着周圍同事玩得愉快。她雖然插不上去，也不太會玩，但覺得這活躍的氣氛，挺好的，能讓她暫時忘記一些煩惱的事兒。
這時，有人搭上了她的肩。
喬汐以爲是白笑凡，但轉頭一看，卻是白以深。
他開口就問：“秋姐在哪？”
不懂白以深爲什麼會在這兒？但，喬汐還是給他指了個方向：“舞池那。”
接着，白以深就去找方蘭秋了，連對喬汐謝謝也沒一句，簡直就不把她當大嫂看。
要是其她女人的話，被自己丈夫家的兄弟這般冷漠無視，肯定要難受死了。但，喬汐還好，她反應弧比較遲鈍，也不太將自己當回事，所以，將就一下，就忍了。
有時候，她真的不得不將自己的位置，放到這麼低，不然，很多事情，她都要被傷了心的。
不一會，喬汐就看到白以深和方蘭秋一起回來了。方蘭秋好似真有點醉了，一回來，就趴桌上。
同是女人，喬汐看到，當然不會不管方蘭秋了，所以，小聲問她：“要不要……先提前送你回家？”
結果，方蘭秋沒應她，真醉到不醒人事了？
“她今晚喝多少酒了？”白以深奇怪擰眉，好似覺得方蘭秋喝醉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接着，雙眼“噔”一下就亮了，眉開眼笑道：“不用你，等下我送她回去。”
“可是……”喬汐欲言又止。
方蘭秋目前還暫住在白笑凡的家，她送她回去，不是更方便嗎？
白以深登時就不悅了，厭棄道：“多管什麼閒事，你以爲自己是誰？真把自己當我大嫂嗎？”
喬汐霎間怔住了，單薄的肩膀微微抖瑟着。她真沒這樣想過，但白以深就這樣當着她面，把這話說出來。她覺得……自己好像受到了極大的侮辱！
心裡，非常難受！
不過幸好，他聲音不大，沒讓其他同事聽見，不然，以後他們在背後嘲諷她，又多了一個話題了。
“呵呵。”
趴在桌上的方蘭秋，突然笑出了聲，好似在嘲笑喬汐一般，又好似在附和着白以深的話一般，總之，聽上去，並不是那麼善意的笑。
然後，她勉強撐起身來，又點了兩杯冰酒。喬汐看到，忍不住攔了她一下：“你不能再喝了，等下……等下白笑凡就來了，等他來，我們就回去吧。”
方蘭秋聽到喬汐攔下她的酒，猛地轉頭，眯起眼狠狠瞪她，聲音沒有了平時的爽朗：“回去？回哪？我家，他家？哦，我忘了，我纔是寄居的那個。”
喬汐聽不懂方蘭秋這話到底是什麼意思，但，她被方蘭秋那雙粘着長長睫毛的眼睛瞪得人心裡發毛，趕忙起身拉開座椅，“我……我去給白笑凡打個電、話吧……”
“啪”一聲，無比清脆響亮的一個耳光，還被扯斷了幾根長髮。
周圍的幾個人，包括白以深在內，都在看着喬汐，目光說不出的複雜。
幸災樂禍嗎？
喬汐甚至沒能明白是怎麼一回事，方蘭秋這巴掌就摑了下來，無比精準，且狠辣，直接把她打了個眼冒金星，腦袋裡一片轟鳴，右臉一片火辣辣的痛！
好狠的一個耳光！
但沒人吱聲，也沒人開口幫她，更沒人問她是否還好。明明那麼多人看到了，但他們只是冷眼旁觀着，彷彿，等這一刻等很久一樣。
方蘭秋打完了她，哼唧了幾聲，直接倒在桌上閉眼就睡了，舒心得很，哪裡像被打的人，那般無地自容的羞辱！
她是真的醉了嗎？喬汐不知道，或者，她是知道的，但知道又如何？打回去？然後，被人指責和一個喝醉的人斤斤計較？
沒想到，她這麼大一個成年人，竟然還有機會嚐到耳光的滋味，而且，還是在那麼多認識的人面前，捱了這個耳光，是不是最狠的她沒概念，但，卻是最恥辱的！
喬汐的胃，又開始覺得疼了！
如果可以，此時此刻她真想憑空消失，這個地方，這個圈子，這裡的所有人，都不適合她！
就在喬汐最難堪的時刻，白笑凡和張逸來了。
喬汐下意識低下頭，背對向他們，這麼丟臉的事情，她真不想再讓人那麼多人知道了。
可白笑凡還是眼尖看到了，兩個大步跨到喬汐面前，手掌勾起她垂下的臉，一看之下，猛地冷下臉，凜冽質問：“你的臉！誰打的？！”
真的太明顯了，方蘭秋那個耳光真的很狠，喬汐原本小巧的臉蛋，一邊又紅又腫，慘不忍睹。
沒人吱聲，也不不可能有人告發方蘭秋的。喬汐吸了吸鼻子，紅紅的眼眶淚水已經滾落了，顧不上臉了，撲到白笑凡懷裡委屈哭泣起來。
還顧什麼臉？早就沒有這個臉了！
以前，她總覺得方蘭秋有點奇怪，現在，她總算明白方蘭秋哪裡奇怪了。
方蘭秋根本就是喜歡白笑凡，根本就是把她當情敵！
她想，既然方蘭秋那麼喜歡白笑凡，那麼，她現在就可以告狀了，告訴白笑凡，是方蘭秋打她的，甚至，可以添油加醋描黑一番！
但是，這種事，太噁心了，她做不出來！
而且，四周看她的人，都是向着方蘭秋的，甚至，白以深看她的眼神，充滿了警告意味。
她想，如果她真把方蘭秋供出來了，以白以深的性格，以後肯定會找她算賬。
看吧，這裡沒有一個人會幫她作證，方蘭秋已經醉了，不管真醉還是假醉，但她就是醉了！
所以，這個耳光，她活該受了！
“我不知道……我看不清是誰……突然一個人衝進來就打了我一耳光，我不又認識她，她一定是個瘋子……”喬汐哽咽地說，只能暫且當方蘭秋是個瘋子了！
白笑凡聽到後，臉色已經黑青黑青了，漆黑的眸子冷颼颼掃過在場的所有人，好似覺得這裡哪個就是打他老婆的罪魁禍首！
張逸推着眼鏡，問他：“會不會是剛纔在門口撞上我們的人？”
白笑凡黑眸一沉，不知道是看到了什麼，好一會，纔對張逸說：“馬上讓人去找！”
喬汐被他冷厲的聲音震得一抖，這是要牽連無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