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她不過才十五歲,一個弱女子離了家人哪有辦法生活,當下便生了死意跑去投河,被當時路過的寒遠救了。
寒遠得知她的遭遇後心生憐惜,加上兩人有了肌膚之親,他說什麼也不能讓蕭雙雙嫁給別人做妾,便帶著她回去,並向蕭家提親。
蕭功得知此事氣得半死,偏偏妹妹身子已經讓人踫了,賈天財要是知道這事怎麼可能還會要她,最後只能妥協,可就算如此,他還是狠狠宰了寒遠一筆聘金,這才甘願將蕭雙雙嫁入寒家。
提起這件往事,蕭雙雙仍覺得心涼,偏偏寒遠一早便出了門,這會兒家里就剩她和女兒兩人。
她很想直起腰桿子將苗麗兒趕出去,畢竟她才是當娘的人,總不能每回有事便讓閨女護著自己,偏偏她就是沒有勇氣……
寒幽早明白自家娘親的脾氣,嘆了口氣,正想站起身處理,便听見一道沉穩且威嚴十足的嗓音——
「青梟,將人扔出去!」
「是!」
苗麗兒看著眼前不知從哪冒出來的男人,還來不及反應,整個人便被拎了起來,往大門外一扔。
她被摔得眼淚都掉出來了,驚怒道︰「你們是誰?為什麼把我扔出來?我是蕭雙雙的大嫂,是這房子的主人,你們信不信我報官抓人!」
寒幽怔然的看著突然出現的莫青夜,他怎麼會來?
莫青夜揚起俊眉,冷然的看著賴在地上的苗麗兒。「報官?行,我倒要看看誰敢到我的宅子抓人。」
「什麼你的宅子?這宅子可是世—— 」苗麗兒驀地瞪大雙眼,指著他顫聲喊。「你、你是莫、莫世子?」
早在苗麗兒被扔出大街時,外頭便圍了一票看熱鬧的百姓,眾人一看見莫青夜那俊美卻散發著寒氣的臉龐,下意識噤了聲,大氣都不敢喘上一口。
這就是長年累積下來的肅殺之氣,光是靜靜的佇立著,那凜然如刃的氣勢便讓人不敢冒犯,甚至連多看一眼都一陣畏縮。
苗麗兒不過是沒見過世面的村婦,面對這樣的氣勢早已嚇得軟了腳,直接匍匐在地,慌亂的說︰「世子爺,我是阿幽的舅母,我、我這是一時心急才會說錯話,您大人有大量,別同我計較……」
「這是你家親戚?」莫青夜直接略過搖搖欲墜的蕭雙雙,問向一旁的寒幽。
寒幽看了眼自家娘親,見她臉色仍然蒼白,絲毫沒有要回答的意思,只得開口,「不認識,我娘早在十幾年前就沒和娘家的人來往了,現在突然冒出一個女人說是我舅母,且一進門便開口討要你給我的聘禮,這算哪門子的親戚,說是強盜還差不多。
「你來得正好,我爹不在,家里就剩我和我娘兩個女子,要是再多來幾個這樣的人,我看你給的那些東西我是休想保住了。」她語帶諷刺,一方面是對那些肖想她聘禮的人,一方面也是怨莫青夜。
財帛動人心,要是兩家門當戶對,他要送多少金銀她都樂得收下,偏偏兩人家世懸殊,他這麼大張旗鼓的送來這些名貴之物,簡直是給人添麻煩。
莫青夜听出她的弦外之音,不禁失笑,敢情這丫頭還埋怨他?
不過也確實是他思慮不周,他把自己的威名想得太理所當然,卻沒想到這年頭不怕死的人還是不少。
既然是他帶來的麻煩,自然不介意順手替她解決。
狹長的黑眸帶著寒意,莫青夜冷冷地看著地上的女人。「我送出去的東西你想要?」
「不……我沒有……」苗麗兒很想點頭,但她不敢。
「既然沒有,還坐在這做什麼?」他劍眉一擰,語氣森然。
青梟了解自家主子,十分配合的將腰間配劍出了鞘,劍一揮,剎那間便將大門外擺飾的盆栽一斬為二。
「啊—— 」這一劍嚇壞了苗麗兒,讓她尖叫一聲,一句話都不敢再說,當下便連滾帶爬消失在眾人眼前。
第四章 暫時隔兩地(1)
青梟這一劍可以說是威嚇力十足,讓周遭看戲的眾人也都打了個冷顫。
莫青夜的目光有意無意的掃過在場的眾人,最後停在寒幽那精致的小臉上。「我莫青夜送出去的東西,至今還未有人敢搶,我倒是很期待誰這麼不怕死,敢動我的人。以後若是再有這樣的人上門,不管是要借、要搶、要偷,直接讓人打斷手腳扔出去,有事我擔著。」
寒幽挑起漂亮的柳葉眉,這明顯是要替她撐腰的意思,讓打重生以來一直孤軍奮戰的她感到一股暖意。
直到關上大門,堵去了眾人驚懼的目光,蕭雙雙這才回過神,臉色蒼白的望向寒幽。「阿幽……」
她說不出心頭的感覺,明知道大哥、大嫂早已不把她當妹妹看待,自她嫁人後別說是來探望了,就是娘家都不讓她回,全當沒她這個妹妹。
可即便如此,他們仍然是她的親人,讓她眼睜睜看著自家大嫂被嚇跑,不管那據說欠了一債,不還錢便會被人斬斷手指頭的大哥她又辦不到,真不知該怎麼辦才好。
「娘,你什麼都別想,先進屋去休息,有事等爹回來再說。」寒幽輕聲安撫她。
寒遠當了一輩子的莊稼漢,除了種田什麼也不會,偏偏又是個閑不下來的人,雖說家里現在有錢,但那些錢可是女兒的聘金,花女兒的錢過活他怎麼可能會肯,于是這幾日天一亮便出門找事做去了。
蕭雙雙還能如何,這未來的女婿氣場太強大,光是這麼站著便讓她發怵,更別提讓她招呼了,于是點點頭,逃也似的回了房。
直到廳堂剩下兩人大眼瞪小眼,寒幽這才問︰「你來做什麼?」
「我們是未婚夫妻,來看你還得有事才行?」莫青夜發現他挺愛和這小丫頭斗嘴的,也不知是不是真有毛病。
「那好看嗎?」寒幽挑眉反問,她發現她似乎也不排斥和這男人斗嘴。
「還行。」莫青夜低笑了。「你這丫頭倒挺不害臊的。」
這丫頭幾日未見,似乎又更水靈了些,尤其是那一雙似是會說話的眸子,眼波流轉、顧盼生姿,卻沉穩的絲毫不似一個十三歲的小姑娘,每每望進她那雙眼,他總會忘了她比他還小六歲。
「有什麼好害臊的?」她落落大方的反問,「聘禮收了、房子住了、庚帖也換了,既然說了要自由戀愛,還矯情個什麼勁兒?你不累我都嫌累。」
她不想嫁給古人,偏偏青符是他莫家的傳家之寶,若是退了親,青符便得還回去,這說什麼她都不能答應,兩年之期一到,他若是不娶,她也會死皮賴臉的纏上去,除非他肯將青符給她,那麼嫁不嫁他也就無所謂了。
但很顯然後者的機率太小,為此她這幾日早已做好當莫家媳婦的心理準備。
莫青夜聞言哈哈大笑,讓守在門外的青梟忍不住側目,這還是他們不苟言笑的主子嗎?
「幽幽,有沒有人說過你這性子挺討人喜歡?」討不討別人喜歡他不曉得,倒是知道她這直爽又大方的性子十分對他的味。
寒幽被他夸得渾身起雞皮疙瘩。「世子爺,我今年才十三。」她開始懷疑這男人有戀童僻。
「叫我阿夜。」他糾正,笑著又道︰「十三歲……的確是小了點,我開始有些期待你長大的模樣了。」
要不要句句都這麼撩?寒幽很想賞他一記白眼,最後還是作罷。「你究竟有什麼事?」
他總不可能真是來找她打嘴仗的吧。
莫青夜好整以暇的落坐,這才道︰「我後日便要回京,不曉得何時才能回來,也有可能不回來了,你有什麼打算?」
聖心難測,莫家代代鎮守石寨溝,到了他這一代應該也不例外,可惜事事沒有絕對。
當今聖上盛錦帝是個痴情帝王,自登基後後宮便只有皇後鄔嫻沁一人,獨寵十多年,可惜鄔皇後天生體弱,無法孕育子嗣,若是有孕不僅胎兒保不住,就是她這條命都得賠上。
深愛鄔皇後的盛錦帝自然不會讓這樣的事發生,可身為帝王豈能無子?
迫于傳宗接代的壓力,盛錦帝在群臣的施壓之下只得納妃子充盈後宮,這些妃子分別為他生下了三個兒子一個女兒,但唯一的女兒在誕下沒幾日便沒了。
華晴南是第一個產下龍子的嬪妃,她的兒子理所當然成了太子,華晴南也母憑子貴受封為貴妃,更因鄔皇後不宜操勞,直接接管了管理後宮之權。
盛錦帝有了子嗣以後,便未曾再踏足妃子的寢宮,一心一意陪著鄔皇後,更在太子成年之後給了他監國之權,自己帶著鄔皇後微服出宮,尋找名醫。
而莫家身為功勛世家之首,又手握三十萬大軍兵權,理當是被拉攏的首要對象,偏偏莫青夜不僅長得好,武功也好,雖說在京城只待了十年,卻是這些勛貴子弟中赫赫有名的霸王,別說皇子了,就是太子離皓他也照揍不誤,若非如此,他也不會年紀輕輕被便送到石寨溝。
有一回離皓不過說了句他長得比女人還要美,他便將人揍得下不了床,偏偏盛錦帝還沒怪罪,只笑了笑,當成孩子間的玩鬧。
盛錦帝不介意,不代表華貴妃不介意,礙于盛錦帝的關系,她不敢明目張膽的找莫青夜麻煩,便改找他老子麻煩,連累莫鈞差點官位都保不住,氣得直跳腳,偏偏那逆子壓根不听他的話,他管不動兒子,只好送去給自家老子管。
莫青夜和離皓的梁子便在那時結下。
離皓監國至今已有三年的時間,這三年來,他只要一有機會便召莫青夜回京,明面上說是要封賞,暗地里如何卻是誰也不知。
而深知離皓小心眼個性的莫青夜則十分篤定,他回京絕不會有好事,因此一再推拖,如今卻是拖不得了。
寒幽走到他對面的梨花木太師椅,也落了坐。「你想我和你一塊去京城?」
莫青夜贊許的凝了她一眼。「不和我一塊去京城,要怎麼替你未婚夫婿斬桃花?難不成又要讓人自己來找我,讓我和你退婚?」
提到寒喜兒那件事,寒幽難得感到有一絲歉然。「當下也是不想我爹太過傷心,再說寒喜兒就是要找你也找不著。」
莫青夜一直在兵營,那地方豈是尋常人能進的,寒士豪去了幾次,還未到防線便讓人給攔了下來,還揚言再有下次便直接將他打死。
寒士豪無可奈何,打听到寒遠一家的住處後便找上門來,可惜被護衛擋在門外進不來,氣得他在大門口罵了一個多時辰才氣呼呼的走人。
拜他所賜,這附近的鄰居都認定了他們一家子是忘恩負義之輩,有了錢連自家大哥都不認,好在今日莫青夜把話挑明了,這下子再沒有誰敢說閑話。
不得不說,有錢沒什麼了不起,有錢又有權才是真正的了不起。
莫青夜挑起眉,不置可否的凝著她。
見他沒惱,寒幽這才又道︰「短時間內我們不會去京城,我爹娘是土生土長的蜀地人,要說服他們去京城恐怕要點時間,再者我們也沒有這麼多盤纏,到了京城也沒有落腳的地方,這些都得事前準備,少說也得等我賺夠了錢……」
「這是在嫌棄我給的聘禮不夠?」
他送來的聘禮全是這些年得到的戰利品,完全沒動用到鎮國公府一分一毫,他若沒記錯,那些夠她在京城買上十棟八棟的房子了,更別說她要真搬到京城,他豈會讓她沒地方住?
「那是你的錢!」寒幽白他一眼。
「我的不就是你的?」他回得理所當然。
寒幽挑了挑眉。「你錢很多?」
「不多,全部家當都給了你。」他說的輕描淡寫。「你放心,你未婚夫養得起你,給你的就是你的,想怎麼花用都行。」
寒幽真沒想到他會這麼大方。「你就不怕我們兩年後不合適退了親?」
雖說她有死纏爛打的想法,但他不知道啊,這麼大筆錢財說給就給,還是全部家當,這家伙這般視錢財如糞土,他爹娘知不知道?
「有何好怕的?」莫青夜凝視著她那雙閃爍的大眼,忍不住伸出手捏了捏那白女敕的臉蛋。「你要真花得完,我也無話可說。」
他沒告訴她的是,這聘禮他根本沒打算要回來,因為他壓根沒想過不合適這個問題。
寒幽拍掉他的手,擰眉。「我不是小孩子,別捏我的臉。」
她好不容易養胖了些,要被他捏瘦了可怎麼辦?
莫青夜失笑的看著她不及他肩頭的小身板,站起身。「我回京後記得給我寫信,最少兩天一封。」
「……為什麼?」她瞪眼。
她最不耐煩做這些事了,當初傅朝旗光是要她一個禮拜發個訊息或打通電話給他,她都不樂意了,現在居然要兩天寫一封信,他知不知道這時代沒有原子筆這玩意?
「你不給我寫信,也不隨我回京,兩人分隔兩地,如何培養感情?」
寒幽噎了下,他說的好有道理,她竟無法反駁。
雖說她不吭聲,俏臉仍寫著不樂意。
「听話。」他揉了揉她的發。
她不高興的拍掉他的手。「莫青夜,我說過我不是小孩子!」
不是捏臉就是模頭,她內里可是二十五歲的成熟靈魂,比他還大呢!
這丫頭氣性還真大,他好笑的收回手。「記得我的話,後日來替我送行。」
寒幽俏臉垮了下來。「能不能不要?」她實在不想這麼出風頭。
「不行。」戲要演全套,身為他的未婚妻,他要遠行,她豈能不出現?再說了,他也挺希望她能夠來送行。
寒幽自然知道這個道理,雖不願意,卻也只能點頭應下,拿人錢財替人消災,她忍。
三日後,寒幽如約送行,沒有離情依依、沒有淚眼相送,比起兩旁歡送的百姓,她這個未婚妻反而像個沒事人一樣。
「記得給我寫信。」莫青夜看著眼前的小姑娘,溫聲說。
「好。」不好也得好。
「若是有人欺侮你,就送信去給夜虎或青梟,他們會處理。」他手下有四大猛將,夜虎、青梟、黑狼、白狐,這次回京他帶了黑狼和白狐,將夜虎和青梟留給了她。
「好。」有人肯當打手,她自然樂意。
「信我會讓夜虎過來拿,你不必去驛站寄,知道嗎?」寄驛站太慢,他有他的管道能更快收到信。
「知道了。」很好,她不必三天兩頭跑驛站。
兩人一問一答,來回數次後,白狼忍不住了。「主子,再不出發,天都要黑了。」他從不知道自家主子竟是個話癆。
莫青夜瞪了他一眼,卻也知道時候不早,只得說︰「你好好照顧自己,最晚半年內得來京城,否則我親自來接你。」
「……我盡量。」寒幽見他用一雙俊眸直勾勾的凝望著她,只得干巴巴的說了句。「路上小心,多保重。」
雖說很沒誠意,莫青夜卻是滿意了,終于策馬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