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十年放下筷子,神色漠然地起身,長腿大邁,離開溫情脈脈的餐廳,進了書房,關上門。
他坐在書桌前,疲憊地靠着椅背,閉上眼睛。
明亮的燈光散漫地落下來,給房內的一切披戴一層清冷的靜謐感,一切看上去那麼靜,靜得連心臟跳動的聲音都聽不到,靜得談十年覺得連痛苦的力氣都沒有。
他像是被抽空了般,一動不動地坐在椅子上,就像是跋山涉水,精疲力竭的旅人,再沒有多走一步的力氣。
惱恨的是,身體累到極致,意識還是不願意放過他。
他控制不住地去想,想外面那個哄孩子吃飯的女人,想她從出生到五歲時的點點滴滴。
因爲,他比她大了好多歲,當年曾隨着養父母一起去醫院,見證她來到這個世界的人。
他還從焦阿姨的手裡抱過躺在襁褓裡的她。
剛剛出生時,她的臉蛋皺巴巴的,眼睛腫腫的,沒有睜開,比猴子還醜,可他抱着那麼醜的小嬰兒,總覺得她紅紅的小臉超級可愛,想象着,她也會變得像其他小姑娘一樣玉雪可愛。
後來的幾年,證明他是對的。她繼承了焦阿姨的大半美貌,漸漸出落得眉清目秀,機靈古怪,還特別喜歡黏着他。
那個時候,他很窮,口袋裡攢得少得可憐的零花錢都被這小丫頭送給村後的小賣部,買來她最愛吃的話梅。
再後來,他被談家找回,臨走前,把口袋裡的所有零花錢都買了話梅,塞給她,叮嚀她,不要忘了他。
真是個沒良心的小姑娘啊。
吃了他那麼多的話梅,扭頭就忘了他這個竹馬。
可誰曾想,在他的認知裡,連自己都照顧不好,還是個孩子的她,一晃眼,就成了母親。孩子都五歲了,正好是當年他們分開時,她的年齡。
談十年睜開眼睛,目光落到書桌上的相框上,裡面的照片是一個女孩子燦爛的笑臉。她穿着學士服,是畢業典禮那天,他站在人羣之外,偷偷拍下的。
人是不是一過了二十歲,就感覺時間流逝得飛快……
光陰流逝了,殘忍地帶走曾經以爲可以一輩子在一起的那個人。
在愛情裡的變故面前,男人的力量沒有發揮的餘地。
愛情這東西,要是能像事業一樣,他一個人經營好,她就乖乖地跟着走,該有多好。
叩叩叩……
規矩禮貌的敲門聲打斷談十年的思緒,默了半分鐘,他冷聲道,“進。”
沈殊扭動門把,半推開門,望見清冷的燈光裡,那鐫刻入骨的深邃眼睛,竟然微微泛着紅,一霎時,她忘記了自己的來意……他怎麼了?
談十年垂了垂眼皮,瞬間恢復清明,薄冷地望着沈殊,無聲詢問她:什麼事?
沈殊彎脣笑了,淡淡道,“丁丁摔了一下,膝蓋破了點皮……家裡有創可貼嗎?”心想:剛剛一定是她看花眼了吧!談十年怎麼可能會偷偷躲起來傷心,他應該是想着抓了人後,要怎麼處置她吧?
談十年沒說話,逡巡沈殊擔憂的表情,心臟驀地收緊,疼得喘不過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