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十年默了幾秒,一言不發地起身。
沈殊下意識地避開了,像小尾巴似的拘謹地跟着他……
談十年徑自上樓,大步走進她和丁丁住的那間臥室,拉開門口的白色櫃子最下面那一格,取出一隻小巧的醫藥箱。
沈殊杵在一旁,神色微妙地看着談十年取出消毒碘酒和一管軟膏,走到坐在牀邊的丁丁面前。
他單膝跪地,將東西放到牀上,擡起小孩子肉呼呼的小腿放到自己的膝蓋上,“有點疼,能忍麼?”嗓音清淡,波瀾不起。
“能。媽媽說,男子漢不可以怕疼。”丁丁說着,粉嘟嘟的包子臉掛上一道笑容,像是在等談十年的表揚。
談十年只是“嗯”了一聲,修長的手拿着鑷子,夾取碘伏棉球,沿着傷口,從裡到外打着轉兒,不急不慢地消毒。
丁丁不高興地鼓了鼓腮幫子。這個叔叔可真是夠嚴肅的……不好玩!
沈殊捂着半邊臉,那些她以爲早已遺忘的回憶,在這一瞬間,爭先恐後地涌來,提醒她。
愛的痕跡,是時光無法泯滅的。
她依然記得,那時候的自己故意天真地問:“這消毒也有講究嗎?”
那時氣質沉穩,眉眼清朗的男人是這麼說的:“若是先清理傷口外沿,棉球會將細菌帶到傷口裡面。你到了那邊,若是碰傷擦傷了,去看醫生,若是不方便,記得按照我現在教你的手法處理傷口。”
沈殊怔怔地看着談十年,心頭的酸楚如驚濤駭浪般朝她涌來……
這個人其實對她挺上心的,凡事都爲她考慮周全,是那些年裡,除了媽媽這個唯一的親人外,對她最好最好的人了,也是她最愛的,愛到一再低到塵埃裡,委曲求全的男人。
可是,爲什麼他們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他不是陰鷙地表示,要懲罰背叛了他的她嗎?
那他現在在做什麼呢?
難道就連仇恨也無法割斷血緣凝結的天生的羈絆嗎?
沈殊覺得她現在真是看不透談十年到底都在想些什麼了,而她清楚,如果任由談十年這麼下去,她一定會心軟的,會再度對他投降的。
可是,她不能。
因爲有了丁丁,她輸不起了。
“還是我來吧。”
擦了擦溼潤的眼眶,沈殊走過去,纖細的素手乾脆地奪過談十年手裡的鑷子。
“……”
談十年的手僵在那裡,頓了頓,握成拳頭,一言不發地起身,讓開。
但是,他沒有離開,就隔着兩步的距離,像個發光體似的,立在那裡。
不知是不是沈殊的錯覺,因着他的存在,房間裡的空氣都稀薄了好多,她漸漸呼吸不暢……
“媽媽,你的臉好紅……是不是工作太累,生病了?”
“啊,沒有,是天氣太熱了!”沈殊胡謅道,給丁丁破了點皮的膝蓋塗抹上軟膏。
“媽媽,涼涼的,好舒服。”丁丁歡喜地說。
天真的模樣讓談十年心裡的恨一點點地揚了起來。
小時候的她磕破了皮,他也是這麼照顧她的,她也是這麼笑着說,“哥哥,涼涼的,好舒服!”
恨意讓談十年的表情驟冷如雪,痛苦地想:他這輩子都無法接受丁丁,這個背叛的證據。所以,在自己發瘋地報復她之前,也許,他該把她送走,終生不再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