麗陽同事就是這樣神奇的存在。
自己會惹上那個眼鏡蛇煞星,也是拜麗陽同事所賜。
起因于上上禮拜許麗陽羞怯怯地來請她陪同去忠孝東路某餐廳和網友踫面。
會見網友這麼新潮(不靠譜)的活動,海家珍可能八輩子都不會做,但抵受不住許麗陽那小鹿斑比的央求,她還是硬著頭皮應了。
麗陽同事說這個溫柔儒雅的男網友和她在網路上已經認識一年多了,兩人非常投契,常常從星星月亮談到詩詞歌賦人生哲學……咳咳,總之這段天賜良緣是需要走出網路踏入真實世界,可就在訂下約會的時候,麗陽同事又膽怯了,于是就想找個人陪她去見網友。
剛開始還是很正常的,海家珍以一種大姊姊陪小妹妹的方式,親切而不失禮貌的在餐廳里當電燈泡,看著身材高身兆又有點小英俊的男網友和純真美麗的許麗陽進行一場怦然心動的浪漫約會。
她像只老母雞那樣的盯場,每每接觸到男網友「你怎麼還在這里不走」的眼光,依然堅強的挺住了。
麗陽同事小白兔一樣,怎麼能隨便被可能變身的大野狼叼走呢?
——現實卻重重地從她後腦勺「貓」了下去!
吃完飯後,男網友就請許麗陽去附近知名的PUB續攤,海家珍這麼無趣又防備心重的「大姊姊」覺得第一次見面就約去PUB喝酒什麼的有點危險,所以借詞說她們晚上還得回去加班婉拒了,並不忘偷偷對許麗陽使眼色——妹子,悠著點,約下次啊。
可萬萬沒想到她的謹慎(雞婆多事)完全是俏媚眼做給瞎子看,沉浸在浪漫劇情里不可自拔的麗陽同事睜著水汪汪的大眼楮疑惑地說︰「家珍姊,我們晚上沒有要加班啊!」
海家珍一時無言,只能繼續微笑地對她眨眼楮。「你不是說還有一份文件沒趕完嗎?」
……少女不要沖動啊,頭次見面就約PUB的男人,你要不要再考慮一下?而且這明明是稍早前咱倆套好的招啊!
許麗陽卻是輕咬著豐潤粉女敕的下唇惆悵道︰「家珍姊,我以為你是祝福我的……」
高身兆英俊的男網友已經心疼地看著許麗陽,而後隱隱不悅地盯向海家珍。「海小姐,難道你怕我會對小麗做什麼嗎?」
——喔,那難道你就敢拍胸口保證你沒想對人家妹子「做」什麼嗎?
此時的海家珍還不知道自己無意中扮演了拆散牛郎織女相會的王母娘娘角色,微笑中透著一絲謹慎的道︰「我只是覺得現在時間也晚了,你們下次可以早點約——」
「家珍姊,你怎麼能這樣懷疑大衛的為人呢?」許麗陽倒抽了一口氣,滿眼「你怎能如此殘忍如此無情如此無理取鬧」備感受傷的指控。「我了解他,他不是那樣的人!」
海家珍嘴角抽搐了一下……對不起,我的錯。
她是同事又不是媽,干嘛這麼多管閑事啊?
可是看著大學剛畢業的麗陽同事,那不諳世事的天真眼神,人又偏偏是她陪著出來的,如果出了事,比如喝醉酒被撿屍什麼的,海家珍至少也有一半的責任。
就因為這樣,海家珍只好在這對小兒女幽怨的眼神里繼續硬著頭皮當礙事的電燈泡,跟去了北市知名的豪華PUB。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狗血得都能投稿去電視台八點檔了……
簡單來說,就是男網友巧遇正宮女友,許麗陽被認作是勾引男網友的小三,海家珍看狀況不對,抓起許麗陽就要逃離戰場,但是許麗陽愣是要跟人家正宮女友分辯自己的純真無辜,最後差點讓她倆被正宮女友的朋友們胖揍成豬頭……
聞鎮就是這時候出現的。
這位身高一百九十幾的漢子輕易就掃翻一片人,左肩扛著海家珍,右手拎著許麗陽就豪邁瀟灑霸氣無邊地揚長而去。
……簡直不能再更帥了。
但海家珍循規蹈矩的二十幾年來,從沒經歷過這麼瘋狂混亂而且比扯鈴還要扯的事情,她耳朵里嗡嗡嗡地充斥著PUB震天價響的音樂和「抓奸」正宮叫罵聲和許麗陽的嚶嚶嚶,心驚膽戰又氣又急,更不只第八百遍賭爛並痛罵自己今晚是腦子淹水了,才會一腳踩進這蹚渾水里!
可就在這麼紊亂的狀況中,她居然還能清晰感覺到牢牢扛著自己的寬肩手臂強壯如鋼鐵,陣陣渾厚男性陽剛氣息不斷竄入她鼻端間……
如果不是她整個人倒栽蔥快吐出來了,說不定女性生物本能還會不合時宜地胡亂蕩漾發痴一下,可此時此刻海家珍只想申吟——
「你……」頂到我的胃了啊大哥!
她的申吟還沒出聲,又是一陣天旋地轉,下一瞬已經被提到放置在PUB外的燈海花圃上!
「冷靜點了嗎?」男人雄渾低沉中帶著一絲不耐的嗓音在她頭頂上方響起。
她驚魂甫定地仰頭呆望著他。
PUB招牌燈影下,高大英俊男人渾身上下充滿霸氣偉岸的壓迫感,好似頭危險的猛獸……
海家珍吞了口口水,身子往後縮了縮。
他……他該不會是PUB圍事的保鏢,誤以為她們倆是進去踢館搗亂的吧?
被拎擺在她身邊排排坐的柔弱小花「受害者」許麗陽還在嚶嚶嚶,而且還是偎在她肩頭上哭得嬌軀亂顫。
海家珍強忍著渾身雞皮疙瘩冒出來的尷尬不適感,壓抑下把柔弱小花戳離自己十公分遠也好的沖動,硬著頭皮對「保鏢大哥」露出一個真誠無比的笑容。
「不好意思,我們真的不是來找麻煩的。」
「家珍姊,她們怎麼能這樣誤會我呢,我真的不是小三嚶嚶嚶……」柔弱小花哭得想鑽進她懷里求安慰。
「……」
——再嚶下去信不信老娘連你一起打?!
海家珍使出吃女乃力氣才壓抑下這輩子頭一次迸發出的暴戾之氣,揉了揉突突抽痛的眉心。
聞鎮原本是不耐煩地蹙著濃眉,本想著隨手把這兩個明顯一看就是誤闖叢林的傻崽,從那一團烏煙瘴氣混亂中扔出來就好,自己還要回PUB修理那個不務正業的小堂弟,但是被他一路扛出來的清秀女人這瞬間抽搐的眼皮和嘴角,不知怎地逗樂了他。
居然活生生的呈現出「眼神死」這三個字……他不禁露出了一絲興味。
這個身著白襯衫卡其色長褲的清秀女人看起來已經滿肚子火燒到喉嚨了,好似正強忍住不去猛掐另外那名妝容精致嬌柔女孩的脖子,見她做了一個深呼吸,聞鎮彷佛可以清楚看見她額頭浮起的青筋努力一根根按捺回去。
「我還是先送你回家。」清秀女人——海家珍終于恢復語氣鎮定。
「他怎麼可以這樣騙我呢嚶嚶嚶……」嬌女敕女孩兀自沉浸在嚴重的震驚和情感受傷中飲泣不停。
清秀女人右手蠢蠢欲動比出了一半的中指又不知道為了什麼原因收了回去,眸底隱隱透著期待的聞鎮有些失望……嘖,干嘛縮回去呢?
這女人也太憋了,很「口是心非」啊。
不過這一點也不妨礙聞鎮雙手抱胸,一臉莫測高深地「看戲」。
海家珍揉了揉眉心,覺得自己還真是冷血寡情沒有同情心,但是麗陽同事坐在這邊嚶嚶嚶就能解決事情了嗎?
現代人習慣了打斷胳臂還得咬牙吞淚昂首說自己沒事,自己好得很,就是生怕一顯露脆弱,什麼豺狼虎豹都會趁機撲上來,趁你病要你命。
所以她一點也不習慣面前這款軟趴趴可憐巴巴兒,迎風落淚對月嘆息的妹子……
呃,不過話說回來,听說這種個性的妹子在目前的戀愛和婚姻市場上最流行,最受歡迎啊。
——海家珍再度慶幸自己起碼十年內一點都不恨嫁。
「听我說,」海家珍拿出了最大的耐心,雙手搭住許麗陽顫抖的肩頭,正色道︰「你不是小三,他是個騙子……那我們現在可以先回去了嗎?你就不怕里面的正……打完了渣男又伙同親朋好友出來暴打我們兩個無辜的路人?」
許麗陽終于抬起頭,淚汪汪的大眼楮里露出一抹驚懼地盯著海家珍。
唉喔,妹子用的彩妝防水效果很好捏,哭這麼久妝居然都沒殘?
就在海家珍嘖嘖稱奇的當兒,許麗陽又一頭鑽進她懷里嗚嗚咽咽起來。「家珍姊,你對我真好嚶嚶嚶……」
渾然不知,海家珍已經想罵髒話了!
她再度把蠢動的中指按壓回去,咬牙強笑道︰「沒事,我先叫車送你回去吧!」
海家珍一點都不想跟她同車,因為她怕路上再听到嚶嚶嚶嚶的魔音穿腦,自己會忍不住在計程車上暴起,對許麗陽施以一頓「還我漂亮拳」!
許麗陽在她懷里抽抽噎噎,兀自沉浸在自己好無辜好可憐好冤枉的受傷情緒里,海家珍則是忙著騰出手來打電話叫車,並且邊憋住別把懷里「柔弱無骨脆弱無依」的小白花同事一個肘擊,讓她倒頭栽進花圃里冷靜冷靜。
這麼兵荒馬亂時刻,自然也忘記了一旁還有個看戲看到津津有味的高大剽悍壯士。
然後,感謝老天,計程車終于來了。
海家珍違背良心——自我痛恨的偽善——地把小白花同事勸上了計程車,還不忘記下計程車的車牌號碼,並叮嚀小白花到家以後傳個Line給自己。
做完這一連串的動作後,海家珍累得活像加班三天三夜後的殘花敗柳樣,渾身腰酸背痛精氣渙散兩眼無神地揉了一把臉,就邁開腳步往最近的公車站方向走。
「這就要走了?」一個低沉渾厚的嗓音在她後方響起。
海家珍猛然回頭,愣了一下,面露尷尬。「呃,你怎麼還在……我是說,那個,今晚謝謝你了。」
聞鎮低頭看著這個一瞬間又維持住「禮貌客套和藹好脾氣」面具的女人,不禁嘴角微微上揚了。
海家珍自動後退了兩步,也不知是因為他渾身上下散發的濃郁男性賀爾蒙,還是他那隱隱透露著野獸危險興味濃厚的眼神……
她這才深刻地警覺到,自己正跟一個擁有強大壓迫感的男人「單獨」同處,骨子里的趨吉避凶本能瞬間發作,戒備地望著他。
「你說謝謝我,是認真的嗎?」
她呆了呆,眼神更加提防。「嗯,對……對啊!」
「那你想怎麼謝我?」聞鎮忽然生起了一絲惡趣味。
海家珍嘴角抽搐了一下,試探地說出中規中矩的答案︰「那個,真的非常感謝你,改天……有機會……再請你吃個飯?」
這句是典型的官方說法,也就是「謝謝再連絡」的意思,對方應該瞬間秒懂個中涵義吧?
「好。」他露出雪白牙齒地微笑了。
她也松了口氣,笑容真誠自然了很多。「真的謝謝,那我就先——」
「什麼時候?」
「嗄?」
「不是要請我吃飯道謝嗎?」他深邃如鷹隼的黑眸專注地盯著她。
……這位大哥,還能不能好好的聊天了?
海家珍倏然間又生出全面警戒。
「你想賴帳?」
「……」
……大哥,天都被你聊死了!
第2章(1)
回憶時間結束,海家珍搭電梯下樓的時候還不忘暗誡千萬別再挖坑給自己跳,而且當濫好人是沒有出路的……
隨著熱鬧下班人流走出玻璃大門,她習慣性地穿過停車場要往捷運站方向走,一瞬間,後頸寒毛沒來由地一豎,忽有種野獸遇到危險的直覺猛然抬頭——
坦白說,如果不是死皮賴臉的「債主」,眼前這佇立在自己面前的高大男人,著實極度養眼誘人。
肩寬腰窄腿長,冷峻剛毅的純爺們,感覺單手就能劈裂一頭老虎……呃,想遠了。
不過她依然清楚記得那天晚上在夜店,他輕輕松松一把將自己拎起來倒扛在肩上……
她沒來由臉頰發熱起來,連忙收束不知浪到哪兒去的心神,嚴肅正經地望向「債主」,搶先聲明。
「我早上請你吃過早餐了。」適可而止啊,大兄弟!
聞鎮低頭看著她,眼底深處有一小簇隱隱笑意。「我知道,所以禮尚往來,我請你吃晚餐。」
她心怦通一聲,隨即懷疑地望著他。「你該不會真的要追我吧?」
他微微俯,她立刻往後仰,後退了一步……後腰倏地被穩穩握住了,觸感灼熱力量強硬。
「先生你的手——」她努力抑制不爭氣往上涌的臊意,咬牙切齒道︰「放哪呢?」
「你的腰上。」他一本正經地回道。
海家珍心頭火起,覺得自己畢生引以為傲的自制一遇到這個家伙就大山崩了,磨牙道︰「信不信我喊一聲性騷擾,馬上有十幾二十個人往這邊看?」
「你覺得,我像是怕人看的那種人嗎?」他笑得很慵懶很魅惑。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氣到頭頂冒煙,眼前男人就算是「美國隊長」克里斯伊凡,她也只想往他頭上「巴蕊」!
聞鎮喜歡極了她白皙臉蛋紅撲撲,一雙干淨明亮的杏眼生氣勃勃的樣子——不過也別逗過頭了,他可不想把人逼急了,往後遠遠見了他就聞風而逃。
……雖然現在好像也差不多。
他下一秒扶她站穩,大手松開,微笑道︰「好,不鬧你了,我們說正經的。」
剛剛究竟是誰從頭到尾都「不正經」的?
海家珍已經懶得跟這個脾氣又臭又硬又無賴的男人爭論,她怕自己年紀輕輕就被激出高血壓和腦充血。
而此時此刻,她也確定了一點——什麼交往追求都是虛的,這家伙根本只是找到一個好玩的玩具,現在玩得不亦樂乎吧?
男人通常對真正心儀的對象不是示好就是示愛,誰會像他一副存心激怒她、看她發飆為樂的樣子?
這是追求嗎?是拉仇恨才對吧?
她心里有點怪怪的,一剎那間好像閃過某種慶幸,又有種失落……但更多的是松了口氣的釋然。
對嘛,這才合理。
海家珍一向很愛自己,從來就覺得「女人三十爛茶渣」是屁話,她過得很好,也覺得自己除了濫好人這一點不可取之外,全身上下哪里都沒比別人差。
但她也是有社會常識的。
開眼鏡蛇跑車,全身上下帶著西部牛仔風格又透著低調奢華味道的聞鎮,撇開那個討人厭的霸道德行外,身形高大英挺健碩,還明顯就是「迅猛保安」的高級主管,不說放在普通婚姻市場了,恐怕就連擺在金字塔頂端上流圈里,都是人人追逐的超級搶手貨。
這種男人交往的不是名模就是企業女菁英,再不然就是走情深深雨蒙蒙(?)的才女畫家款的,那才是他的標配吧?
……有誰見過戰斧牛排跟蟲可仔面線搭在一起吃的?這不是來亂的嗎?
「你在臆測我的動機。」聞鎮聲音低沉地指出。「而且答案肯定錯得很離譜。」
她心虛地一僵,隨即色厲內荏地哼道︰「你又知道了……話說回來,有話快說,我還趕著回家喂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