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著她背影縴細優美的曲線,他一直克制著自己不要唐突她,可或許是整個人太放松,本能顯然跟不上理智,他忍不住伸手就將她撈進了懷里。
衣向華莫名其妙地往後一倒,就像多了個靠背似的,整個人被他攬在胸前。
錦琛這一伸手就覺得事情壞了,果然只覺她嬌軀一僵,縴手還懸在空中,像一時不知要怎麼反應。
他當下慌了,期期艾艾地道︰「那個……我是怕你腰痹……靠著……比較舒服……」
這麼蹩腳的理由,也只有他說得出來了。衣向華在僵硬一會兒之後,出乎意料地竟沒有轉身推開錦琛,而是放軟了身體,就勢靠在他胸膛上。
靠著的確比較舒服呢!
外頭紅杏本想端來一小籃果子,但掀開門簾看到這一幕,眼兒都瞪大了,又連忙搗住自己的嘴,默默地退了回去,卻在簾外急得跳腳。
衣大人要她看好姑娘與世子莫要逾矩,這樣到底算不算?她要進去打岔嗎?她進去打岔會不會被世子給扔出去?
錦琛根本沒注意到旁人,只覺得自己飛上天了,樂得在天上飄呀飄。美人入懷,他知道這代表著什麼,她是個隨興的人,不太受禮教束縛,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也不會勉強自己,而她願意與他如此親密,證明他真真切切的再次走進了她的心。
衣向華微微回頭,見到的就是他笑得像個傻子,不由抿唇一笑,她落落大方,彷佛天生就該待在他懷里,絲毫沒有一般閨閣女子的嬌羞。
「你方才進門時還一臉苦大仇深,現在就笑得傻兮兮的。」
錦琛笑得更傻了。「不知道為什麼,在你這里就是很舒適,很愜意,不管有什麼煩憂,光是見你總是從容不迫的樣子,心就能平靜下來。這可不是我奉承你,類似的話我爹也說過,說你是個會過生活的人,我娘雖然對你的出身有偏見,卻也從來沒有否定你這個人。甚至我那群兄弟,在冬至吃你一次鍋子後,天天都吵著要來蹭飯,現在年都過了這麼久,他們還在回味你送的年糕,簡直煩死我了……」
「我能從容不迫,是因為煩憂都讓你和爹為我擋了啊!」衣向華朝他笑得溫柔,水眸里都像有著光亮。「所以你每回和我說什麼,其實我都喜歡听,就算幫不上什麼忙,只要能為你分憂也是好的。」
錦琛整顆心暖得都要化了,雙手摟著她也緊了些,下巴貼在她的側額,只覺怎麼親近都不夠。他知道,她是在變相的問他在煩什麼呢!
「其實也沒什麼事。」有美人相伴,他自個兒也往後一靠,那些繁瑣之事好像也沒那麼煩了,被他輕描淡寫帶過。「上回我們不是剿了一個山寨?後來清理時發現山寨里也大量種植了曼陀羅與朝顏花,只是花期不對沒有開花而已。我們懷疑他們與數年前我調查的那個毒粉案有關,便訊問那些抓來的山匪們,不過那些人骨頭倒硬,無論如何威逼利誘,甚至刑求,都無法撬開他們的口……」
「就這點事?」衣向華眨了眨眼。
就這點事?錦琛差點沒哭出來,她說得雲淡風輕,但就這點事讓他忙了個把月,還一點進展都沒有啊!
衣向華縴手突然指向桌上她方才擺弄的那個盆栽。「那盆草就送你了。」
錦琛眼楮一亮,她送的花花草草都有奇效,看來這回的事有解了。
「那是什麼草?」
衣向華娓娓解釋,「那是野艾蒿,初春正是適合摘采的時候。野艾蒿可以泡酒或泡茶,泡得濃濃的讓人喝下去,那時你們再訊問,應當很容易問出實話。」
「太好了!有你的幫忙,我還有什麼事辦不成?」錦琛一個興奮過頭,忍不住低下頭就想吻她。
衣向華覺得臉有點熱,及時用手抵住他的額,再囑咐道︰「我還沒說完,屆時你可別喂太多了,會致死的。」
錦琛連忙點頭,又想繼續低頭一親芳澤,想不到這次衣向華索性直接搗住了他的嘴,讓他只能眨著無辜的大眼望之興嘆。
「你還有什麼要交代的,可以一次說完。」然後他就可以親她了。
錦琛拿開她的手便握著不放,渴望地望著她,毫不掩飾自己對她的情動。
衣向華卻是掩唇一笑,抽回手推開了他,順勢站起,一個旋身回頭帶起了紅裙飛揚,清新俏麗,狠狠地勾著他的心。
「我沒事要交代了,只是我若再放縱你下去,紅杏就要拿刀子沖過來了……」
第十章 軟化的態度(2)
錦琛樂顛顛地帶著野艾蒿的盆栽回去了,接下來約莫半個月,衣向華再沒有見過他。
以往他若忙于公務,離開時間較長,都會特別與她交代。這回他像消失一般音訊全無,著實令人擔憂,不僅僅是因為他的反常,也是她的一種直覺。
為此,衣向華特地請紅杏入城時打探一番,于是紅杏提著籃子,一大早便排隊入了城。
然而紅杏卻也回來遲了,直到中午還不見人影,衣向華雖做好午膳,仍空著肚子等她,又等了好久,紅杏終于出現了,而她身後領著的竟是衣雲深。
衣向華意外父親居然在這時候來看她,便壓下了對錦琛的擔憂,欣喜地迎上去,說道︰「爹怎麼來了?用過午膳了嗎?」
「尚未用午膳。」衣雲深見女兒氣色紅潤,越發標致,心中很是感慨。「你的丫鬟紅杏打听消息竟打听到我這里來了,她想問的事我正好也想和你說,索性直接過來一趟。」
錦琛的事會讓紅杏在街上都打听不到,還要出動衣雲深親自前來,事情必然不小,並且只怕隱而不宣……衣向華有種不妙的預感,不過她先將心事放下,請衣雲深上了炕桌,然後端來午膳,又添了幾樣小菜,並沒有特別做什麼大菜,自家人用膳隨興一點。
衣雲深看到這桌菜色,不由笑了。「清粥和醬菜?還有韭菜炒雞蛋、小蔥豆腐、紅燒魚塊、開陽白菜……年節大魚大肉之後吃點清淡的正好,只怕在你這里吃一頓,我都不想回去了。」
「那就別回去。」衣向華嘟囈著撒嬌。
「我留在這里,只怕有人就不敢來了。」衣雲深好整以暇地想伸手過去揉揉她的頭,但想起她已是大姑娘了才作罷。
衣向華可不依,自己湊上去讓他揉了揉,之後滿意地皺皺鼻子,方回到自個兒位置上,盛了一碗粥給衣雲深,「就算爹在這里,那人還是敢來的。」她朝他自信地一笑。
衣雲深別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不再說這個話題,拿過粥便吃了起來。
父女如今不住在一起,所以難得小聚,都揀著些趣事談,紅杏也沒來打擾,自己在後頭開小灶。不一會兒,桌上幾盤菜都見了底,紅杏端來水和濕布讓他們擦洗了手臉,最後上了熱茶。
茶是梅花茶,喝起來清香淡雅。所謂春飲花茶夏飲綠茶,衣雲深啜了一口,滿口芳香,深覺這女兒雖是他一手教出來的,卻比他更了解生活的真諦。
衣向華見他不語,遂主動開口道︰「紅杏去尋了爹,爹卻一直沒有說起來意,反而先和女兒用了膳,足見不是什麼好消息吧?」
衣雲深早知她敏銳,不由嘆了口氣。「我是怕你听了之後,連飯都吃不下了。」
所以他方才用膳時什麼都沒有說,只是家長里短的瞎聊。
長長的眼睫微闔,衣向華沉靜了下躁動的心,輕聲問道︰「他怎麼了?」
反覆考慮再考慮,衣雲深還是不知道如何能說得委婉些,索性直言道︰「錦琛他中毒了,如今昏迷不醒,生死未卜。」
「什麼?」衣向華猛地抬頭,打翻了桌上茶杯。「怎麼會?」
女兒如此失態極為罕見,她一向是安之若素的,這番卻也為情所困。衣雲深很是心疼,不由嘆息。
「錦琛前幾日都在大理寺詔獄中審問那些五台山山寨抓捕來的山匪,那些山匪背後只怕有大人物,錦琛的訊問或許得到了進展,讓那背後的人急了,居然派了高手來滅口。因為猝不及防,那群山匪有不少中毒而死,錦琛因為救人擋在了最前頭,也被毒物波及。幸好大理寺衙門中恰好有太醫在,才勉強保住他一命。」
衣向華清麗空靈的小臉蛋變得蒼白,低頭沉默了許久,才緩緩抬起頭。「爹,我能去看他嗎?」
「他現在被送回安陸侯府養傷了。」衣雲深暗示著。
也就是說,這一趟去,會遇到胡氏。
衣向華不以為意地苦笑。「兩家就算沒有婚事,爹你還是錦伯伯的好友,更是錦琛的師父,去探望他天經地義。」
「如果胡氏不管不顧地為難你呢?」衣雲深緊緊地盯著她,細細地觀察她的神情變化。
「其實侯爺夫人雖然重門第,卻沒有真的傷害過我,我並不怕她。」衣向華沒有露出一絲退卻,反而眼神更加堅定。「爹你知道嗎?錦琛為了與他母親抗爭,再也沒有回過侯府,只要有空就一定會來尋我,即使只是衙門休息的一個時辰,他也要快馬過來送個點心,見個面就得走。之後他甚至為了替女兒抱不平,動了鎮國公府,讓侯爺夫人為了娘家疲于奔命,無暇來為難我……」
她說的這些事,衣雲深是知道的,而且還暗中推波助瀾了一把,替錦琛清掃尾巴。否則鎮國公那老狐狸,錦琛只要有一點點疏漏,遲早會被查出來,衣雲深這不只是要保全他,也是要保全自己女兒。
衣向華邊說邊回想著與錦琛重逢後的種種,全都是美好的回憶,她的目光也漸漸柔和黯淡下來。「……沖著他這份情誼,女兒怎麼也要去看他,如果他是身受重傷,女兒也是束手無策,但他是中了毒,說不定女兒能找到對癥之法。」
衣雲深听得眉頭一動,是了,女兒與植物間的神奇聯系他也是清楚的,這麼說來,她也陸陸續續地救過錦琛幾次,說不定她真是錦琛的貴人,能幫助他月兌離險境呢?他突然幽幽地笑了,「其實,我並不反對你將錦琛搶回來。」
衣向華猛地瞪大了眼,以為自己听錯了。
「這並不奇怪,當初你們退親,本就情非得已。」衣雲深倒是泰然自若,慢條斯理地又啜了口梅花茶,看女兒有些急了,才笑道︰「便如你說,我也算是教過錦琛,他的性格我還是欣賞的。你道我怎麼明知他會來找你,還讓你們相處?就是信任他的人品,知道他有所克制,不會亂來。何況就算是為了錦晟,我始終也沒有針對過侯府,否則侯府主人不在,胡氏又是個糊涂的,我只消隨便出手,安陸侯府早就不知傾倒了幾次。」
「爹你是不是一直派人暗中看著我們?」衣向華嬌嗔地瞪了衣雲深一眼,卻沒有當真生氣。幸好她沒有和錦琛情熱之時做出什麼逾越之事,否則現在什麼也不用談了,她爹絕對能鐵石心腸地冷眼看著錦琛毒發身亡。
「那不是廢話,沒有人暗中守著,我豈敢讓你孤身住在城外小院?憑我女兒的姿色,狂蜂浪蝶可不少,你以為沒有暗衛,你這些年來能過得如此舒心?」衣雲沒好氣地睨著她。
「那錦琛還不是混了進來。」衣向華不依地咕噥著。
「你說那是為什麼?」衣雲深好整以暇地反問。
那還不是爹放水了!衣向華小心翼翼地覷了他一眼,粉臉微紅。也只有在父親面前,她害羞的表情完全不加掩飾。
衣雲深像是想到了什麼,為之失笑。「那小子也算機靈,為父還記得當年馮總管退親時,你放話讓錦琛自己用誠意將你追回來,果然他就做到了。」
衣向華想起當年自己沖動說出的話,也不由吐了吐舌,幸好錦琛沒讓她失望。
「但他已經與汝陽王府議親了,女兒雖對褚婠此人不以為然,可這件事並不容易解決……」衣向華不懷疑錦琛的情感,然而他與褚婠的婚約始終是兩人心中的一根刺。
詎料,衣雲深聞言更不以為意了,還有些嘲諷地勾了勾唇角。
「這你倒不用擔心,因為就在年節時,汝陽王妃親自到安陸侯府向胡氏退親了!」
錦琛中毒昏迷不醒的消息被極力壓制,只有少數消息靈通的人知道情況,卻也大多三緘其口。而衣雲深飛鴿傳書給回京城途中的錦晟送了一封信,嚇得錦晟日夜兼程的趕路。
因為此時的安陸侯府,已經炸開了鍋。
先是汝陽王府放出了兩家退親的消息,話里話外都暗指是錦琛有隱疾,王府怨他欺瞞憤而退婚,褚婠在此事上則是無辜又可憐,惹得眾人同情,所以胡氏這陣子在外頭沒少被人譏諷,每次都氣得她跳腳。
太醫院對錦琛的毒束手無策,胡氏只能各方延請名醫,四處蒐羅秘方,忙得不可開交。
偏偏鎮國公府的人又在這時候來了,來的還是最愛貪便宜的大太太。
大太太對于錦琛的情況只是口頭上關心了一下,接著就開始鼓吹胡氏快些將安陸侯府的銀兩珍寶搬回娘家,否則若胡氏沒了兒子,到時候安陸侯隨便納個小妾生個庶子,那偌大的家產可都是別人的。
胡氏簡直氣炸了,這不是詛咒她兒子死嗎?更別說嫂子會這麼說,不也就是鎮國公府最近缺銀兩,要她掏空侯府補貼娘家?這根本不是為她打算,而是想算計她啊!
內外交迫的胡氏氣得直接將人趕了出去,于是錦琛身體不成了的消息便被心有不忿的鎮國公府大太太散播了出去,更是坐實了汝陽王府指控錦琛有隱疾的傳聞,當胡氏听到外頭傳得沸沸揚揚的消息,腦袋一昏差點氣暈。
于是,當錦晟一路急趕、鞍馬勞頓的回到了安陸侯府,胡氏一見到他,整個人就崩潰了,撲到他懷里放聲大哭。
這時候的胡氏哭得涕淚橫梳、鬢亂釵橫,哪里還有一向端莊的侯爺夫人模樣。可是這樣的她,在錦晟眼中反而更加鮮活,他一向覺得她太注重形象活得太辛苦,當初那個在桃花林里恣意撒歡的少女,進了侯府之後就失去了那份靈動,錦晟覺得是他害的,一直引以為憾,今日倒是讓他看出了點當年的影子。
原本對她滿心的責難,錦晟默默吞回了肚子里,先安撫太座再說。
胡氏抽噎地說著這陣子的風風雨雨,「我的琛兒啊……他明明是為了萬歲爺辦事受難,結果外頭把他說得像廢人一樣……還有我娘家的人太過分了,我都那麼幫他們……最氣人的還是汝陽王府,無緣無故來退親也就算了,竟還不顧道義的在外造謠……」
說到最後胡氏整個人都在發抖,差點喘不過氣了。
錦晟嚇得連忙替她順氣,直到她好好發泄一頓,稍微冷靜下來,他才嘆口氣道︰「事到如今,你還堅持要與汝陽王府訂親?覺得琛兒娶了褚婠,汝陽王府能做琛兒的靠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