蒔花閨秀 第25頁

是一個紀姓富商,一開始那人花了大錢招攬他們,還提供毒粉給他們,後來他們吸食成癮,便不得不乖乖听話替他做事,不僅制毒還替他殺人,京里那幾樁命案,就是紀姓商人下的令,只是尚且不知死者與他什麼過節。」

「而那紀姓商人在山寨剿滅之後便行蹤成謎,不過那群山匪也不是傻子,與紀姓商人來往久了多多少少探得他的底,只知該人雖然極為隱藏自身來歷,但有一回宴席醉酒,有人忘形月兌光了外衣,紀姓商人意外說了句『恁弄啥家什哩撒麻肚兒』,這句話就讓人記了下來。」

錦琛也是大江南北跑遍的,一听就明白。「這是豫省方言。」

「是了,所以我們也猜測他是豫省那一帶的人,已經派人去尋。」何大人說道。

但錦琛突然聯想到什麼,臉色有些難看。「大人,你們有沒有想到,豫省可是汝陽王的領地……」

何大人拿點心的手僵在了空中,眉頭當下緊鎖。

錦琛會突然想到汝陽王,自然是因為安陸侯府與汝陽王府的婚約糾纏了他很久,他很容易就注意到。「我們不是猜測毒粉案背後那人與犍子應當有聯系?猶記初代的汝陽王便是鎮守北疆,在對北方礎子的戰事中立了功,我中的那種毒,也是北方關外犍子特有的毒,我實在很難不聯想在一起……」

何大人覺得一股寒氣由背脊升起,如果是這樣的話,這個毒粉案很可能會往另一個驚人的方向發展。于是他也坐不住了,立刻直起身來,說道︰「我得回去重新安排調查的人,你……休養好了就快些回衙門吧!」

錦琛點點頭,欲親自送何大人出去,但何大人卻沒有立即動身,而是指著沒吃完的點心說道︰「這能不能讓我帶回去?」

都什麼時候了還有心情關心這個?錦琛啞然,很想說不能,卻也只能苦笑地點頭,喚來了紅杏。

結果待何大人離開時,手上多了一個大食盒,讓何大人臨走之前的愁眉苦臉轉為眉開眼笑。

眯眼看著何大人的背影,錦琛當下決定,他拖個幾天再復職好了……

何大人離開後,錦琛本想繼續在衣向華這里過著飯來張口的生活,但或許大理寺又有了什麼動作,當晚衣向華的小院里便出了事。

子時剛過,一片烏雲恰好遮住了月光,錦琛突然機警地由睡夢中醒來,他先默默起身來到窗口,看向了院子的某個方向,之後便輕聲來到了衣向華的房門外,無聲潛了進去。

他以為她應該正沉睡著,想不到她披散著頭發,身上只搭了一件外衫憑窗而立,就這麼清清爽爽、皎潔如月,一下子讓他看呆了。

她轉過身,似是知道他會來,朝他嫣然一笑。「籬笆外有人來了。」

「你也發現了?」錦琛來到她身邊,「我出去解決他們……」

衣向華卻是拉住他,一派悠閑地道︰「不用,他們闖不進來的,就算不小心真的讓他們往院子里多走了幾步,我爹的暗衛也不會答應,我們在這里看戲就好。」

錦琛也知外頭有暗衛,遂听話的站到她的身邊,一只手不規矩地攬住她的腰。

衣向華沒有拍開他,反而順勢靠在他懷中,一雙人兒愜意地像在窗前賞月似的,哪里有賊人即將闖入的緊張。

不一會兒,院子里有了動靜,兩個人影由籬笆飛越進來。然而他們今日不走運,籬笆下恰好種了一叢鐵海棠,那兩人一落地便被刺得滿身傷,錦琛與衣向華還听到那兩個家伙忍不住悶哼了一聲,看來應當痛得厲害。

不過倒霉事可不只如此。兩個賊人掙扎了半晌,一個先月兌出了海棠花叢,卻因為月黑風高,不小心被地上的麥冬草絆倒,直直撞上旁邊的月桂樹干,而後便倒地不起。

另一個賊人更慘,千辛萬苦爬離了海棠花叢,割得滿臉傷,結果血流下來阻礙了視線,居然一腳踏進蕁麻之中,弄得全身發癢。微弱的月光下,只見那家伙在原地無聲的跳呀跳地,想抓又搔不到癢處,之後居然跳進了鐵樹之間,又加重了身上的傷勢,這會兒身體直接卡在鐵樹上動彈不得,看得錦琛啼笑皆非。

他想出去逮住那兩人,想不到衣向華拉住了他。

「還有一個呢!」她低聲說道。

「這你都能知道?」最後來的這人武功最高,氣息隱藏得很好,錦琛完全沒發現。

「你看著好了。」她自信地笑了笑,她的線民可是來自四面八方呢!

果然不一會兒又一個人跳了進來,這個人運氣也沒比先前兩個好多少,雖不是跳進鐵海棠叢,卻落在了鳳尾蘭上。鳳尾蘭葉片銳利,頂部尖刺,割得那人一頭一臉,連忙往外一滾,又滾到幾株蘆薈上,刺得他直接跳起,索性往後院狂奔,結果一頭沖進竹林里,被夾在竹枝間進退兩難。

錦琛簡直無言了,他看向了不知何時坐在樹枝上的暗衛,估計暗衛的感覺應該和他差不多,有了這一園子植物,自己一身武藝簡直無用之地。

「你早知那些賊人闖不過這園子吧?否則豈能如此氣定神閑?」他如今對衣向華與植物之間那種神秘的聯系,已然佩服得五體投地。

「這算不算我又救了你?」她笑得眉眼彎彎,在夜色里看上去相當誘人。

小姑娘早已經成了大姑娘,胸口豐滿,腰肢縴細,眼下更是衣衫不整,露出胸口些許春光。錦琛可是個正常的男人,更處在血氣方剛的年紀,面對心愛之人無心的撥撩,他只覺得渾身都熱了起來。

「你已然救過我幾百回了,大恩大德無以為報,只能以身相許了。」

話一說完,錦琛便伸手一拉,美人入懷低叫了一聲,卻被他的唇緊緊封住。

這一回可不像年輕那時只是試探著親近,心態純潔無比。如今的這個吻,帶著濃濃的味道,錦琛就算沒接觸過其他女人,本能也會告訴他怎麼做。

大手在她腰肢間游移著,感受她美好的曲線,還有那縴瘦的背脊。

衣向華哪里受過這種刺激,忍不住嬌軀一顫,黑發似最上好的緞綢,滑過他的臉龐。

錦琛的呼吸越來越快,目光越來越灸熱,眼前的人兒甜美到他幾乎舍不得放手,而衣向華也沉迷在這種男歡女愛的陌生情熱之中,無力再去推拒他的逾矩。

就在錦琛的大手幾乎要伸進衣向華的衣襟時,便听到窗外用力的幾聲咳嗽。

他的動作猛地停了下來,卻又放不開她,只能就這麼擁抱著,努力平息心里如火般的欲念。

窗外的咳嗽聲越來越大了,錦琛不由有些懊惱,衣向華則是低聲笑了起來。

「只要我有危險,我爹的暗衛就會用各種方式保護我呢!」她還在他懷中,只能微微與他拉開一點距離,伸手輕點他的鼻頭,暗示他就是那個危險。「你快放開我,否則我怕他明日喉嚨就啞了。」

錦琛一個惱火,又更用力地摟緊她,就像在刺激窗外那個暗衛一樣。

這會兒咳嗽停了,暗衛還沒當真傻到咳得自己喉嚨沙啞,只不過一顆梨子由外頭飛了進來,直接砸中錦琛的後腦杓。

衣向華笑得更歡了,「你再不放手,他等會連西瓜都會扔進來。」

錦琛不悅地道︰「我知道你沒種西瓜。」

衣向華一副看傻子的模樣看著他。「有人規定砸壞蛋一定得扔水果?」

那個一心想使壞的男人,忽而想到她那池塘邊的鵝卵石堆,不由後腦杓一個發疼,不甘願地放開了她。

「你明天便回衙門吧!」衣向華用下巴示意外頭已經被暗衛緬成三捆的賊人們。「把那些人帶走,否則他們天天上門,院子的植物都不知要折損多少,我也是會心疼的。」

「我這一去,只怕又要忙得昏天暗地了。」錦琛可不情願了,磨著她不想走。

「你想要一時貪歡,還是天長地久?」衣向華好整以暇地看著他。「我年紀不小了,爹已經開始考慮替我尋個如意郎君,像你這樣一身麻煩的人,我爹可能不太喜歡……」

這番話,簡直比何大人的責難還有用,錦琛聞言立刻站直了,表現出一臉振作。

「我明天便回衙門!你放心,我一定會用最快的時間解決所有麻煩,你可千萬不能讓你爹得逞了,把你嫁給別人,你只能嫁給我……」

第十二章  終于娶得美嬌娘(1)

當日何大人離開衣家小院後,還來不及進大理寺衙門便被召進了宮里。幸好他去衣家小院時便是穿著官服,一進宮隨即向皇帝稟報了錦琛的猜測,同時提到為錦琛尋到解毒藥草的是左通政衣雲深的女兒。

皇帝一听來了興趣,于是何大人便從錦琛與衣向華兩人從小有著婚約開始說起,一直說到錦琛屢次建功,衣向華提供的植物幫助不少,甚至連毒粉案用來緩解毒癮的解藥都是此女進獻的。

皇帝自然記得這事兒,當初他還賞賜了不少。

之後何大人話風一轉,提到錦琛本身的一些軼事,包含安陸侯夫人胡氏如何糊涂,還有汝陽王府似是以權力逼迫,定下錦琛與褚婠的婚約,但錦琛對衣向華念念不忘,情深意重,因為衣向華賢慧,不僅侍弄花草很有一手,做的菜也好吃雲雲。

皇帝顯然相當好奇,何大人無奈,只能奉上了衣向華方才給他的食盒。

此時接近傍晚時分,皇帝也有些餓了,盒內的吃食先讓內侍太監試過無毒後,他便好奇地先取了一塊不落夾,咬了一口後覺得滋味甚好,清甜順口,他又很快地解決了其他吃食,最後滿足地嘆息一聲。

「朕日日用的御膳,處處講究卻是了無新意,還比不上民間美食豐富多采。」吃飽喝足,皇帝的確很喜歡衣向華做的點心,便決心為她做點事兒。「原來錦琛那小子的婚事如此坎坷,朕索性為他兩人賜婚,免得安陸侯夫人又犯糊涂,讓小倆口再起波瀾。」

恰好此時衣雲深送來了一些地方來的奏摺,皇帝便大力夸贊了衣向華,說得衣雲深一頭霧水,之後皇帝親口說要為錦琛及衣向華賜婚,衣雲深即使詫異,也只能苦笑著跪下謝恩。

可惜,他還想再刁難那小子一陣,沒想到被皇帝壞了計劃。

之後便是錦琛在衣家小院遇刺的消息傳回了大理寺,隔日他便復職回了衙門,欣喜若狂地領了皇帝賜婚的詔書。

經何大人暗示他皇帝喜歡衣向華做的吃食,錦琛還特地去了趟衣家小院,拎著大大的食盒進了皇宮謝恩。

錦琛與衣向華的賜婚,無疑是京城近來最大的消息。

衣向華被皇帝夸贊,還是左通政大人的女兒,這麼好的女孩卻賜婚給錦琛,足見之前錦琛有隱疾之事顯然是子虛烏有。

有心人士加以打听一番,便挖出了原來兩人早早就定過親,只是後來汝陽王府強逼安陸侯府退親,與褚婠另結婚約,之後因為安陸侯府遭鎮國公府拖累,錦琛又中毒昏迷,汝陽王府又馬上退了親,這般人品實在令人詬病,所以汝陽王府臭名遠揚,很是火紅了一把。

婚事底定,錦琛無後顧之憂,便將全副心力都放在暗中調查汝陽王府上。

不查則已,一查才發現這汝陽王府當真蹊蹺。

汝陽王的領地在豫省,不過為表忠心,他一向不在領地活動,而是奏請皇上常年待在京中王府,汝陽王本人則是日日逗雞遛狗,花天酒地。可是明明這樣看上去松散的王府,

守衛卻十分嚴謹,錦琛及何大人用盡心思,大理寺的人手就是滲透不進去。

錦琛甚至私下問了長期試著打壓汝陽王府的衣雲深,居然也得到了一樣的答案。饒是衣雲深智計百出,汝陽王府內部卻是滴水不漏。所以他能做的就是從外部對汝陽王府施壓,讓他們缺銀兩,舉債度日,窮得苦哈哈的,汝陽王連喝花酒都要打秋風,但真正的根柢卻是一無所知。

不過衣雲深倒是提到了一點,他盯著汝陽王府的時間比大理寺久多了,由王府人員的進出判斷,他懷疑汝陽王府地下有龐大的地道及密室,若錦琛有機會進去查看,要特別注意這個部分。

就在錦琛一籌莫展地與何大人討論如何潛入汝陽王府,外頭侍衛突來通傳,左通政衣大人家的侍女來尋少卿大人,看樣子還挺急的。

衣家的侍女,錦琛也就只認識一個紅杏。他知道衣雲深這陣子都在御書房當值,閑雜人等無法找到衣雲深,紅杏會在此時尋來,莫非是衣向華出了什麼問題?

他連忙向何大人告罪一聲,也來不及等侍衛通傳,匆匆忙忙的自己主動出去。

何大人見他神情有異,又听事情似乎與衣家有關,也在後頭跟了上去。

紅杏在大理寺衙門門口被人攔下,看到錦琛由里頭出來,便急急跺著腳,喊了聲,「世子!」

在公務衙門喊的該是官餃而非爵位,但瞧紅杏那雙哭得紅腫的眼,只怕情況緊張,錦琛也顧不得怪她失禮,連忙讓她進衙門,兩人邊走他邊問道︰「發生什麼事了?」

「姑娘不見了!」紅杏哭喪著臉說道。

「什麼!」錦琛頓時停了步,臉色凝重地細問︰「說清楚點。」

紅杏連氣也不喘地道︰「姑娘除了節日與衣大人和公子團聚,一向是不進城的。可是今天早上世子你讓人請姑娘進城,說什麼上回有人闖入,把院子弄得亂糟糟的,你知道京里花市最近進了許多奇花異草,約姑娘去挑,所以姑娘就歡喜的進城了。可是我下了馬車,在崇文門外的花市見不到世子,突然那一帶有人驚馬,整個市集都亂了起來,我和姑娘的馬車被沖散,等我找到馬車時,車夫被打暈,車里的姑娘也不見了!」

「我今日並沒有讓人請華兒進城!」錦琛肅容道。

何大人听了一耳朵,也知道情況不對,附和道︰「整個早上錦琛都在衙門與本官議事,不可能有暇帶衣姑娘去挑什麼花草!」

紅杏聞言一呆,嘴兒一扁又準備要哭。錦琛已無暇理會她,只是朝著何大人道︰「大人,我可能要告假一日……」

何大人卻比他想得更遠。「衣姑娘失蹤,只怕與我們商討之事有關。你這是公事,先讓人去知會衣大人一聲,我帶一批人隨你一起去調查。」

錦琛知道何大人這是怕衣雲深遷怒到他頭上,讓整個大理寺將事情攬了。他投給何大人感激的一眼,很快地便備齊人手,一行人快馬先前往崇文門外的花市。

崇文門外的花市歷史悠久,雖然大多賣的是紙花、絹花,但特殊的花草植物亦是有賣的。今日恰好逢集,街上人來人往,但在接近火神廟一帶的大街上果然還是亂糟糟的,有人在收拾地上的蔬果菜葉、花草盆栽,一邊亦有京兆府的衙役在維持秩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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