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貴陶妻(下) 第10頁

不過轉念一想,馮雅捷當初也是因為想嫁鈞哥哥而設計陷害她,和鹿家二房的行為差不多。

「大嫂,我跟鈞哥哥真的是兩情相悅,爹娘會答應我們的婚事吧?」她心心念念的還是這件事。

春花連忙說一句,「真的,大嫂,我是證人,璃兒嫁給宋鈞一定會既幸福又美滿。」

春花本身就是個自來熟的,一開始的驚嚇過後,她的大膽就回籠了,何況鹿璃說了,從此以後她就跟著她吃香喝辣當姊妹,她當然也跟著叫大嫂。

羅氏看著兩個小姑娘期盼的眼楮,卻說不出話來,因為她知道侯爺絕對不會答應讓宋鈞跟鹿璃在一起的。

宋鈞跟姚氏離開侯府後,便在京城選了一處客棧下榻,姚氏過來宋鈞的房間時,他正在簾後沐浴。

她在桌前坐下,靜靜听著身後的水聲,一直等到水聲停,又過了一會兒,宋鈞穿著內衫走出來,一手正拿著毛巾擦著頭發。

姚氏起身要接手,他搖搖頭,「我自己來。」

姚氏忍住喉間的酸意,想著若鹿璃的家人再晚一會兒才來到白水村,兩人就成親了,終是命中注定,半點不由人,她低下頭,輕輕拭去眼眶的淚水。

稍後,店小二送來晚膳,兩人安安靜靜的吃著,姚氏知道她得開解兒子,雖然她也舍不得鹿璃,但如今不舍也得舍了。

她放下碗筷,看著兒子,「其實侯府的態度我們也能理解,再大的救命恩情總不能以閨女的終身來報答,說白了還是咱們兩家的家世背景差距太大,一個是京中權貴人家,一個是偏鄉村落的獵戶,兒子,咱們是高攀啊。」

她說了很多,但宋鈞只是靜靜的吃著飯,直到放下碗筷也沒說話。

姚氏急了,拍拍他的手臂,「你有什麼打算?」

宋鈞微微凝眸,心底滋生的思念已如藤蔓纏繞住他的心,他很想很想將鹿璃搶回來,但他知道那只是妄想。

他深深地吸了口氣,「兒子想再去見璃兒一面,除非她舍棄我們之間的感情,不然,我絕不會放棄她。」

他不相信兩人之間的相遇相知相愛,在鹿璃的身分被揭開後就成了鏡中花、水中月。

但接下來的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甚至之後的很多天,宋鈞來到靖天侯府想要見鹿璃,都吃了閉門羹。

宋鈞是不甘的,見不到鹿璃不說,還一而再再而三被門房的人草草打發,姚氏見他受挫,也曾登門求見鹿璃甚至是春花,但一樣被阻隔在大門外。

姚氏母子從未感到這般屈辱,那些下人的目光是輕視的,彷佛他們是想要討得好處的貪婪之人。

這一日,姚氏看著沉默不語的兒子,嘆了一聲,這樣下去不是辦法,他們帶來京城的銀兩一日日減少,雖然在他們下榻客棧的第三日,靖天侯府派人送來了十萬兩銀票,他們卻不打算動用這筆錢。

「鈞兒,我想我們還是回白水村吧。」她終究還是開了口。

宋鈞放下手中的茶杯,「娘,我——」

「我知道你舍不下璃兒,但我們是什麼身分,棠兒又是什麼身分?」她覺得嗓子眼發乾,見兒子又沉默下來,她心里也難受,咽下梗在喉間的酸澀,站起身,「我出去走走,你好好想想。」

大丈夫何患無妻,雖然她也舍不得璃兒,但易地而處,她也舍不得將一個捧在掌心里疼寵的閨女下嫁給一個偏鄉獵戶。

姚氏走出客棧,漫無目的的在繁華大街上走著,她的心情是沉重的,本以為來這一趟可以為小倆口談妥婚事,眼下卻連人家的大門都跨不進去。

「快去看看啊,朝廷貼公告羅。」

有人突然大喊,接著就見不少人快步越過姚氏身邊,但她沒有多加理會,她滿腦子只想著兒子頭一回動心,一定很難放手。

她心里替兒子感到難過,只是她更明白再堅持下去,受辱更多不說,也近不了甘棠的身,值得嗎?

「我要去。」一名少年大聲的拍著胸脯。

身旁的好友斜看他那單薄的小身子,「你行嗎你?」

「機會難得,如果我進入吳家軍,就有機會掙得軍功,飛黃騰達。」

「吳襄是皇上親封的磔騎大將軍,要進入他的吳家軍可難了,去年選拔過一次,上千名男丁從四面八方涌來,最後吳將軍只要了不到百人,競爭太激烈了。」

姚氏原本混沌的腦袋在听到這話後突然清明起來,她快步走上前,喊住了兩名邊走邊說的少年,「這兩位小兄弟,請問你們剛剛說什麼選拔?」

「喏,才剛貼上的公告呢。」黑面少年回頭指了指不少百姓仰頭看著的公告欄。姚氏稱謝後,連忙擠身向前一看,隨即又急急的擠出人群,三步並作兩步回到客棧,將公告上的事說給兒子听。

「娘是要我參加兩個月後吳襄將軍的新兵選拔?」宋鈞有些詫異。

「是,你一定可以的,娘對你有信心。」姚氏不願兒子繼續受辱,也不願看著兒子喪志,他既舍不下鹿璃,這就是他唯一且最好的機會。

宋鈞的表情變得認真,心里有了計劃。

這些年來,他的暗衛及舊部在各處活動,手上掌握的情報可不少,例如鏢騎大將軍吳襄出身將門世家,是京城有名的武痴,而且比起自家絕學吳家槍法,吳襄更欽佩趙家武學的精妙,曾經私下找人研究。

還有興王,他是皇上的族兄,當年他的曾祖父因為卷入趙家的案子而錯失皇位,費了一番周折才保住性命,所以他相當痛恨曹家,亦看不慣曹家把持朝堂,一直伺機要扳倒曹家。

而其中最重要的該是當今太後所出的慶王觀皇位,意圖謀反,他手里還握有證據。

他原想藉此來扳倒曹家,但葉伯父卻覺得此舉太過凶險,想要揭開此事,若無人幫忙將話或證據送到皇上手上,絕難成事,因而要他切勿輕舉妄動,後來在父兄消息全無下,葉伯父更是要他偃旗息鼓,守著母親好好過日子。

而眼前正好有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只要透過吳襄和興王,還怕證據到不了皇上手里?

他必須讓吳襄看到自己,才有機會為趙家平反冤情、恢復家族榮耀,到時候,所謂的門當戶對就不是問題了,鹿璃終將成為他的妻。

他看著母親,堅定的道︰「娘放心,我一定會入選吳家軍。」

這一晚,他喚來隨他進京的影子,吩咐了一些事,並要他派人告知葉真及葉騰文父子此次的計劃,要他們將該準備的東西都準備好送來京城,最後更交代一句話——

「不成功便成仁,你轉述我的話,葉家為趙家已做得太多,就好好的在景水鎮過日子,我以少主身分不準他們北上,這是命令!」

影子明白,少主這是不願再牽扯到葉家父子,畢竟為平反趙家冤情,死去的忠誠之人已經太多了。

第十四章  暗中計劃洗冤屈(1)

鹿璃回到靖天侯府的生活,總的來說並不難適應,如果身邊沒有那麼多貼身丫鬟,侍候一應日常瑣事,連洗浴更衣都要包辦就更好了。

鹿璃跟春花也都注意到,府里的丫鬟小廝都是乾淨清秀的,即使冷風呼呼,他們走在府里仍是抬頭挺胸。

但在白水村,村人們走在路上皆不時搓著雙手,哈著霧氣,甚至還搗著耳朵,來去匆匆,怎麼侯府里的奴僕不怕冷嗎?

這樣一想,鹿璃又想回自己,如今她只要走在府里,就有人為她披上披風,給上手爐,一旦跨進屋內,不是有銀絲炭和地龍燒著,就是有燻籠可以取暖。

好幾回她斜靠在榻上,一個丫鬟給溫毛巾,另一個遞溫茶,一切都妥妥的,但她偶而卻覺得自己像個廢物。

春花可受不了這種被服侍的生活,所以管它天寒地凍,她經常溜去府外,且出去就是一整天,其實也是幫著找宋鈞跟姚氏,她知道鹿璃有多想念他們,可惜總沒有好消息。

此時,鹿璃望著窗外,因冬景太過頑固不走,春景又姍姍來遲,這兩日還是細雪紛飛,園子里有幾株盛開的梅花,她看了看,還是披了斗篷走出去,伸手握著入手即溶的雪花,顯得心事重重。

大娘跟鈞哥哥到底去了哪里?為什麼連一點音信都沒有?他們不要她了?還是她現在的身分讓他們退怯了?為什麼不來見她?

她心里焦躁又害怕,也好想念鈞哥哥,看不見心上人的失落、焦急讓她整個人愁眉不展,但在家人面前卻還得強顏歡笑。

鹿家眾人對鹿璃疼愛有加,一連數日都是不分男女同桌用餐,這也是春花覺得不自在,寧願拿了銀子去外頭吃的原因。

餐點自是精致,知情或不知情鹿璃曾失蹤的家人,有的心疼她過了一年的鄉村生活,有的則認為她拜師學藝太辛苦,該好好補補,因而只要是好吃好喝的都往她眼前端、往她碗里挾。

「這是你最愛吃的。」鹿凡又挾了塊紅燒肉給她。

「大哥,我現在什麼都愛吃。」鹿璃不想讓家人擔心,並沒有將自己失了味覺與嗅覺的事說出來。

鹿璃落難失憶一事,大房的人對外都瞞得死死的,只有至親與府中幾個得力的管事或嬤嬤知情。

而這些知情者都發現過去性子嬌滴滴的大姑娘,如今做起事來可有勁了,性格變得更好親近,對失憶一事也沒鑽牛角尖,即使面對一整屋子的陌生人,她也接受的毫無障礙。

鹿家人對此都松了口氣,卻也好奇她這樣的轉變從何而來,畢竟那一年的農村生活肯定是辛苦的。

鹿璃對家人的問題有問必答,說起過往點滴時笑容明顯增加了,春花也不時在旁插話,兩人表情那叫一個愉悅。

鹿家人一日日听著女兒與宋家母子的山間日常,對宋家母子逐漸改觀,他們是真心疼愛鹿璃,而且把鹿璃照顧得極好,不僅是身體,還有心。

是夜,鹿書逸夫妻躺在床上,腦海里都在回想晚膳後,鹿璃說著宋家母子為了一道糕點誰烤得好吃所進行的精彩對話,邊講自己還邊笑得前俯後仰。

兩人都看得出來女兒很想念宋家母子,她也曾好幾次提出想要去見他們,但都被以各式各樣的理由拒絕了。

「我們是不是該請他們上門?」葉氏神情有些沉重。

「然後讓女兒與他們繼續往來嗎?你就不怕女兒受苦?」鹿書逸頓了一下,又道︰「雖然從她的言語間可以感受到她的快樂,如今她的陶藝作品也大放異彩,能賺錢改善宋家的生活,但這是我們讓她學習陶藝的初衷嗎?就為了讓她成為一個商家女?」

「那是她的興趣,她開心做,不開心就不做,但為了能讓家里好過,她會逼自己去做,日後有了兒女,為了他們更要做,不然一個獵戶要怎麼撐起一家大小的花銷?受教育,食衣住行的用錢……」

「不要再說了!」葉氏不想听了。

鹿書逸抿抿嘴,宋鈞那小子第一回上門雖然謹守禮數,與鹿璃沒有太多眼神交流,但女兒的眼神只要看向他,他一定朝她微笑,他們都看出小倆口有情意,但女兒一旦成為獵戶妻,凡事都得自己干了,絕對不行!

于是,一縱然對宋家母子改觀,夫婦倆交談後還是歇了讓女兒跟他們往來的念頭,認為雙方還是早早斷了聯系較好。

當然,最保險的作法還是讓宋家母子搬離白水村,讓女兒再也無處找人,那麼女兒失蹤在外一年的事,就永遠不會被外人得知。

鹿璃靜靜的喝了幾口藥粥,將勺子放回陶盅,就有丫鬟前來收走,遞來毛巾讓她拭嘴,接著又是茶又是點心……沒完沒了。

侯府的生活十分奢華,與白水村相比簡直是天跟地,一日三餐再加點心,餐前餐後還有養顏美容的甜品或粥,說是調理的藥膳,忒講究。

鹿璃垂眸,她仍不習慣什麼事都有人侍候,春花知道她不喜歡,還想自己幫她,連遭鹿璃三記大白眼,表達大大的不滿。

因鹿璃再三說過春花是她的好姊妹,葉氏就認了她當義女,也撥了人侍候她,但春花直接婉拒,她是野地里的草,凡事習慣自己來,葉氏見她真心不要就順了她的意,但不管鹿璃如何拒絕,她身前身後的丫鬟還是很多。

眼下,鹿璃移身在梳妝鏡前坐下,身後左右兩名丫鬟立馬上前為她梳妝打扮。

葉氏坐在一旁等了一會兒,看著女兒打扮得漂漂亮亮,一身桃紅短襖,同款銀鼠皮裙,披上她為女兒準備的銀貂披肩,滿意地直點頭。

在葉氏眼中,養尊處優,日日享受侯府上下對她獨天得厚的疼寵,才是鹿璃該過的日子。

「璃兒好像長高了不少,聶嬤嬤再去開庫房,挑幾匹上好的錦鍛給璃兒做幾身衣裳,春花也——」

「義母,你饒了我吧,你就當我不存在不行嗎?」春花有話直說。

不說不行啊,這義母以為她是孔雀呢,給她插了滿頭釵飾,衣服一套套的不說,裙禳還長到拖地,讓她連路都不會走了。

葉氏看春花那副苦大仇深的模樣,忍不住笑了,「好,知道你野。」她真心喜歡這愛笑的義女。

鹿璃正喝茶,見母親看過來,頓了一下,這才將茶杯放下來,「女兒都听娘親的。」

她其實已經憋很多天了,春花出門去找也沒見到姚氏跟宋鈞,這太奇怪了,就算他們要回白水村,也不可能沒來跟她告別啊……

春花看不得鹿璃的糾結,于是大剌剌的開口,「義母,你知道宋家大娘跟宋大哥現在人在哪里嗎?他們不可能都沒來找我跟璃兒啊。」

葉氏欲言又止,最後只能道︰「他們不來找,可能是不想拖累璃兒吧。」

春花皺眉,她不懂。

鹿璃個性通透,腦子一轉就明白原因,心下不禁有些失望,聲音也變得低落,「莫不是爹娘做了什麼或說了什麼,逼他們離京了?不然,鈞哥哥不會放著我不管,我知道你們愛我,可是我也很愛他們,在白水村的那段日子,我每每想起心就暖暖的,若沒有他們,我也許已經不在人世了,娘,做人不能沒有良心,我們報恩都來不及了,怎麼還能做讓他們心寒的事呢?」

聞言,葉氏的愧疚全寫在臉上,無言以對。

「娘,我知道你們大家都疼我愛我,這幾天我也能感覺到親人的熱情,但是我真的很想他們,你就讓我去見見他們吧?」

鹿璃剛回侯府時,鹿書逸私下請托交好的御醫來給女兒診脈,看看她的失憶之癥能否治好,但御醫看過後搖搖頭,「希望不大,她身體都健康,失憶應該是心理問題,有可能是遇到什麼不想記起的事才會這樣。」

失憶原因不明,鹿書逸本就不放心,他的人又查到宋家母子尚未離京,更不能讓鹿璃出門,剛好妻子盼了這麼久才等回女兒,他索性讓妻子天天陪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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