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貴青梅(下) 第7頁

裴班芙淺淺一笑,「寧公子貌似很愛潔呀,瞧安小兄弟擦的,板凳桌面都一塵不染了,伙計都要甘拜下風。」

寧襲眉頭皺了一下,顯然對小安子夸張的行徑很不高興,他白了小安子一眼,「他自個兒有潔癖,跟我沒關系。」

小安子更委屈了,主子究竟怎麼了?他照平常的方式伺候主子,今天主子卻好像覺得有他隨行很丟臉似的,叫他一頭霧水。

裴班芙見他們主僕瞥扭還沒鬧完,為了緩和氣氛,她笑嘻嘻地道︰「寧公子,你知道什麼人可以飯來張口、衣來伸手嗎?」

寧襲瞪視著她,心中一跳,難道她識破他的身分了?

小安子同樣受到驚嚇,普天之下,能夠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的人,說的不就是皇上嗎?寧襲面色僵硬,他拿起杯盞抿了口茶,定了定神,慢吞吞地道︰「什麼人?我不知道。」

裴班芙笑道︰「是嬰兒啊,這麼簡單,寧公子都想不到嗎?」

寧襲吊在嗓子里半天的心這才落下去,卻是直愣愣的說不出話,旁邊杵著的小安子同樣三魂七魄丟了一魄,被嚇得半死。

裴班芙興致不減,又問道︰「寧公子,那你知道一個和尚打著一把傘叫做什麼嗎?」

寧襲凝神細想,卻還是想不到答案,他搖了搖頭,「叫做什麼?」

裴班芙歡呼一聲,「無法無天!」

寧襲一想,確是如此,和尚沒有發,打著傘看不到天際。

他好奇了,「裴姑娘從哪里听到這些謎題?在下從未听過。」

宮里也會在某些慶典時猜謎題,可她說的謎題他都沒听過,不但簡單又有趣。

裴班芙哈哈一笑,「這種謎題,我腦子里大概有一、兩百個,都是我娘親教我的,我只是記下來罷了。」

無禮!

小安子很想出聲喝止,可看到主子的眼神後,他到喉間的話又縮了回去。面送上來了,小安子慣常要先試吃,卻被寧襲揮開,「不必了。」

小安子又震驚了,「可是、可是您不可隨意外食呀!」

寧襲一個白眼過去,小安子縱然有再多不安也只能抿起唇,忐忑不已的看著主子一口接一口的吃面。

吃完面,裴班芙稱要回去給麥可喂飯便瀟灑的告辭了,寧襲縱有再多依依難舍也沒有任何借口可以留她下來,更沒理由跟著她回去,只能目送她離開。

裴班芙走前,大方的把自己的著作《吾皇好壞》贈與了寧襲,寧襲喜憂摻半的收下,喜的是她送書給他,憂的是他根本不想看啊,那些個情節簡直就快要了他的命,太顛覆他的認知了。

「皇上,裴姑娘都走遠了,咱們要不要回客棧了?榮王會來見皇上……」小安子見主子臉色已不像剛才那麼難看,便小聲提醒。

寧襲面色稍霽,但他不發一語的往他們落腳的客棧方向走。

小安子連忙跟上去,「皇上,裴姑娘送皇上的是什麼書啊?」

寧襲步履不停,沒好氣地道︰「你不必知道。」

小安子莫名其妙了,他到底是哪里惹主子不高興了,怎麼忽然對他陰陽怪氣的?

回到客棧不久,寧斬剛便來了。

其實他們並不是約好一塊來岐州的,是在路上投宿了同間客棧,雙方踫見都很意外,知道他們要去岐州見陸主簿後,寧斬剛便堅持與他們同行,並且坦言他也是要去見那陸主簿。

既然目的相同,沒理由不一塊走。

對于半路遇到寧斬剛,暴露了行蹤又被要求同行這一點,小安子是高興的,他自己一個人陪著聖駕離宮,雖然明知道影暗衛會在暗處保護,可他心中實在不安呀,深怕萬一皇上有個意外,他的小命會不保,可是有榮王同行就不同了,榮王絕不會讓皇上出意外,他們肯定能順順利利的回到宮里。

「如何?皇叔可見到了陸主簿?」寧襲雖然被一江春水撩動了心思,卻還是很關注他們此行目的。

「見到了。」寧斬剛自行落坐,小安子連忙恭敬地奉上熱茶。

寧襲連忙問道︰「皇叔覺得怎麼樣?此人堪用嗎?」

寧斬剛點頭,「沉穩有度,是個人才。」

寧襲很是興奮,「皇叔說是人才,那一定是人才,看來咱們來對了,此行甚有收獲。」

寧斬剛道︰「臣已令知縣安排,盡快讓皇上與陸主簿見面。」

寧襲眸中露出贊賞的神色,含笑點頭,「皇叔的辦事效率果然很快。」心道︰終于要見到他心心念念的陸主簿了。

陸淺平接到了知縣的通知,說是此番治水有功,上頭派了人下來嘉勉,設宴在知縣府里,讓他赴宴。

他不知道上頭到什麼層級,但他知道,他的機會可能來了,若能見到高一層的人物,那麼離他治理東河的目標又近了一些。

這樣的宴會都是要攜伴參加的,他也早早告知了裴班芙,裴班芙深懂他心,自然為他高興。

夜里,夫妻躺在床上,裴班芙往他身邊蹭了過去,她靠在他肩膀上,柔聲道︰「淺平哥,咱們就抱著平常心去赴宴,若是沒法去京城也不要灰心,只要將岐河治好,遲早會有機會的。」

「你放心,我省得。」說著,陸淺平頑長的身軀一個翻身壓住了裴班芙,吻了她額頭一下,手已不規矩地掀開她的紅羅單衣,看著她凝脂般瑩白的肌膚,眼眸帶笑,「這陣子臨近汛期,我忙著,咱們也半個月沒親近了吧?今晚可不能放過你。」

裴班芙臉一紅,她杏眼含情,小手悄悄摟住他精壯的腰,抿了唇嬌羞道︰「我的小日子剛巧結束了……」

忙歸忙,他可從來不會耽誤房事,至少兩、三日便會有一次,這次相隔半個月,確實是少有的事,她也是想念他的。

自從來到岐州之後,陸淺平每日忙上忙下,跟著河工親力親為,干的都是粗重體力活,夏天更是曬得黝黑,不過身子益發結實,身上幾乎沒一絲贅肉。

裴班芙恰恰相反,來到岐州之後,她幾乎不必曬太陽,也十指不沾陽春水,肌膚養得白皙透亮,變得像溫室嬌花似的。

帳子落下,床板發出吱呀聲,床帳里也不知誰糾纏著誰,總之,交疊的身影一直折騰到大半夜方休。

隔了一會,裴班芙好不容易緩過了氣,就見陸淺平已經恢復了氣息,正側臥在她身畔,支頭看著她,面上帶著笑意。

夫妻之間的親密關系很重要,這是陸淺平一直灌輸給她的觀念,而通曉男女之事後,她也認同了他的觀念,可剛才激情之間他讓她做的事真的太讓人害羞了,她也沒想過自己會那般放浪大膽,但兩人那樣的親密又令她十分滿足……

「下次可不許你再那麼做了。」裴班芙嬌嗔的說道,臉蛋又不受控制地紅了起來。

「我的芙兒太乖了。」陸淺平笑著又吻了吻她的額頭,意猶未盡的輕揉著她的腰肢。

身為現代人,他對房事的花樣比古人高明許多,他教小嬌妻的方式是循序漸進的,兩人已成親一年多,自覺他們在房事上也磨和得很不錯,她樂意配合他,也很樂意取悅他,因此他更進一步,便逐漸解鎖了體位秘笈。

他將她摟進懷里,道︰「芙兒,你說的那寧姓公子,雖然我不樂意你再遇到他,但若下回真的再巧遇他,你必須正色地告訴他,你是婦人家,並非姑娘家。」

她畢竟涉世未深,他一听她說完全部經過,便知道那人對她有了心思。

原本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這沒什麼問題,但最主要的問題是出在她身上,她平常從不做婦人打扮,也不梳婦人髻,行事總是過于不拘小節,這才令人誤會了,不然哪個正常男人會想追求已婚婦人?

「人家又沒有問,我就主動說,這不是很奇怪嗎?」裴班芙實在不解,「難道要見了人就說,我已經成親啦?」

陸淺平卻是不與她說道理,只道︰「總之你答應我,你會表明你有夫君這件事,只要你表明了,若再巧遇,那人也不會再對你那麼殷勤了。」

裴班芙抗議道︰「寧公子和安小兄弟就只是好心,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罷了,哪里是對我殷勤了?」

陸淺平捏捏她鼻子,「兩世為人,我吃的鹽比你吃的米多,你听我的就是了,不要有模糊空間,不要讓人誤會。」

「哎喲,好痛。」裴班芙揉著鼻子,她看著他剛毅的俊顏,心里忽然甜甜的,「淺平哥,你老實說,你這是吃醋嗎?」

陸淺平直認不諱。「不錯,我是吃醋,我心眼很小,容不得有別的男人討好我老婆,所以你最好把皮繃緊一點,不要招蜂引蝶,讓我無心工作。」

裴班芙超級喜歡听他這種威脅命令式的情話,她覺得他這樣「很男人」,而且他很偶爾才會叫她老婆,她喜歡他這麼叫她。

「我明白了,如果寧公子再上門來,我就叫他滾。」她抱著他的胳膊笑著撒嬌。

對她來說,她眼里的男人只有一個,就是陸淺平,她的老公。

「陸太太,這就太過頭了。」陸淺平揉揉她的頭。

夫妻倆說說笑笑,又是激情過後,兩個人都乏了,很快依偎著進入了夢鄉。

第十四章  破格當京官(1)

陸淺平難得換上了官服,裴班芙兩手托腮,眼神痴迷,覺得怎麼都看不夠。

兩人乘坐府衙派來的馬車來到知縣大人的宅邸,進了廳堂,知縣劉大人和他的夫人客客氣氣地出來相迎,八扇門敞開的正廳里還坐著兩個人,陸淺平夫妻同時愣住,除了他們兩人愣住,還有另外兩人也愣住了。

「寧公子?」裴班芙訝異的看著寧襲,眨巴著眼楮。

寧襲的錯愕之色不在裴班芙之下,他看著精心裝扮過的裴班芙,腦子一時轉不過來,愣愣的問道︰「裴姑娘為何會來這里?」

劉知縣連忙上前,躬身道︰「啟稟皇上,這便是陸主簿和主簿夫人。」

聞言,寧襲一瞬間猶如被雷打中,他心儀的姑娘居然已是羅敷有夫。

陸淺平率先反應過來,原來眼前的年輕人是當今皇上,而皇上便是裴班芙口中的寧公子,看那寧公子的模樣……不,是皇上,看皇上的模樣,顯然是被芙兒是他夫人的事實嚇歪了,這也證實了他的猜測沒有錯,皇上對芙兒有意思。

「夫人發什麼愣,快給皇上請安。」陸淺平不輕不重的喝斥一聲,便拉著怔愣的裴班芙,一撩袍角跪了下去。

「微臣和拙荊叩見皇上!」

裴班芙雖然跟著陸淺平跪下去,可她還在恍神。

寧襲回過神,適才他已經失態了,可不能再失態,他清了清喉嚨,抬了抬手,五味雜陳地道︰「陸卿和陸夫人平身。」

陸淺平起身,他把手伸給還跪著的裴班芙,裴班芙連忙拉著他的手站起來,這自然不過的一幕落入寧襲眼里,更加不是滋味。

他神情古怪的看著裴班芙,她居然已為人婦?他還是不敢相信,若是婦人家,為何做姑娘打扮?以致他想都沒想過她已經成親,還一心喜歡她……

寧襲皺眉,手捏得死緊。

「陸主簿,這位是榮王殿下。」劉知縣在陸淺平起身後,接續著介紹。

陸淺平對于會在這里見到前幾日在河堤邊向他討教的先生,也是訝異不已,見那人與皇上平起平坐,便知曉他身分必定尊貴,卻沒想到他居然是皇上的叔父榮王。

榮王的存在舉足輕重,他是先帝一母同胞的親弟,在先帝駕崩後,他是輔佐少年皇帝的重要推手,最重要的是,他並無奪位之心,如今皇帝羽翼漸豐,他便放手讓皇帝自己做。

如此說來,那日在河堤相遇並不是偶遇,榮王是特地去見他的,而皇上會去他家里被麥可咬到,也不是巧合,是去尋他的。

思及此,他心念微動,當朝的兩個大人物移樽就教到這小地方來,沒有別的目的,肯定是因為他治好了岐河,他們都是千里迢迢專程來見他的。

很快想通之後,他照禮法拱手施禮,「下官見過王爺,那日失禮了。」

「不必多禮。」寧斬剛看著陸淺平歉然道︰「當日沒有告知本王身分,陸主簿海涵。」

陸淺平微微一笑,「王爺客氣了,是微臣眼拙,未能認出貴人。」

寧襲沉默地听著他們說話,他面容緊繃,垂著眼眸,端了旁邊的茶來喝,他在心里直嘆氣,悶悶不樂的打量著陸淺平,心情極是復雜。

這家伙不卑不亢,全然沒有一般人初見帝王的誠惶誠恐,他寵辱不驚,眼神剛直澄澈,沒有暗露喜色,彷佛見到他這個皇帝是很稀松平常之事。

那是自然的,陸淺平身為一個現代人,他懂得東西比寧襲多太多了,他的眼界更是寧襲永生永世都追趕不上的,在他眼里,寧襲雖然是大岳皇帝,可就像他在古裝劇里看到的人物一樣,對他來說,就是個演員。

「陸卿,朕已听榮王說過,你對治河有獨到見解,你的見解朕亦十分認同。」寧襲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命令自己不許公私不分,暫且將兒女私情擺在一邊。

陸淺平當仁不讓地道︰「若是皇上信任,微臣想去東河看看,是要加寬河道還是河道緊縮,能不能整治,具體如何都要看過才能評估,但不管哪種方法都是工程浩大,耗時久長,只是修一段河道可無濟于事。」

事襲連連點頭,「陸卿說的不錯,朕與陸卿想法不謀而合。」

河工乃是極險之處,陸淺平能自請任職河工,親自參與河堤修繕︰心性非一般人能及。他有一個好臣子,可他的心情好生失意,後宮雖有皇後和嬪妃數人,可都是朝野權謀之下,為了鞏固皇位冊封的,他從未對她們任何一人心動,從未對誰起過追求之心。

或許是這本來就是屬于他的東西,她們又都爭相討好他,巴不得他的恩寵,他又怎麼會想去追求?

是因為這樣,他才覺得裴班芙特別嗎?是因為她不知道他身分,以平常人待之,他在她面前才格外自在嗎?

然而現在都沒必要知道了,她是他臣子的妻室,他還能做什麼呢?只怪相見恨晚,原先他想帶她回宮的念頭也要立刻打消,從此以後不能再想。

陸淺平與裴班芙離開知縣府邸時,已初步商議好了他要進京治東河,裴班芙從頭到尾沒機會為自己對皇上的不敬請罪,不過她感覺也沒人在意就是。

兩人上了府衙馬車,她把臉往陸淺平面前湊過去,「淺平哥,寧公子是皇上,這事我現在還無法相信,你快捏捏我的臉。」

陸淺平毫不客氣地捏了一把,皮笑肉不笑地道︰「可惜了我家芙兒,原本有進宮為妃的希望,因為太早嫁給我,如今倒是白白錯失機會了。」

「你在說什麼呀淺平哥,我跟寧公子只是朋友……」她吐了吐舌,「當然現在不是了,不敢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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