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怕相思苦 第18頁

「不用猜就可以想象得出他有多慘!」

「……可是他又……因此我……」

「啊啊啊,他這就叫活該!」

「……我很得意的去告訴娘,娘卻罵我不該欺負弟弟,不過一背過身去,娘自個兒還不是在偷笑……」

半個時辰後,聶冬雁愉快地捧著滿懷梅枝與李慕白和司馬青嵐一起離開,但走沒兩步又停住,滿眼困惑地回眸,半晌沒動。

「雁雁?」

「我以為……我以為來這兒會讓我很難過,起初也的確是,但……」聶冬雁似乎無法理解自己的反應。「沒想到在這兒談娘的事居然很快樂,你知道,有些回憶真的很美好,並不全是丑陋的……」

「這不是很好嗎?」李慕白輕柔地說。「多回憶美好的往事,妳的生命會快樂許多。」

聶冬雁靜默了會兒,然後吁出一口氣,「的確是很好。」她低喃,並展開一抹足以令丈萬男人甘心為她去死的迷人笑容,隨即繼續往前行,腳步非常輕快。「好了,我們該去把梅花插起來了!」

「秋香呢?」

「幫我買繡線去了。」

「妳又替我做衣裳了?那正好,幫我繡幾朵梅吧!」

「好啊、好啊,告訴你,我可是不過功夫跟我娘學過繡梅的喲!」

「怎麼?繡梅不簡單嗎?」

「那還用說,梅的空靈意韻最難表達,這又不是畫畫,深深淺淺幾筆就可以畫出不同的梅,記得當時我娘一再……」

現在,司馬青嵐開始有點了解李慕白為何能得到聶冬雁的青睞了,

李慕白那令人難以置信的善解人心和溫柔體貼,就連他也覺得這個男人真是個好男人,但越是如此,他越是不服氣,明明他才是那個從小看著聶冬雁長大的人,為什麼他沒做到李慕白能做到的事?

為什麼李慕白能夠了解聶冬雁心中的悲痛,可以設法抒解她的怨懟,因而得到她的如花笑靨,獨享她的溫言軟語……

而他明明有那麼多機會,卻什麼也做不到?

于是,生平第一次,這位白道中年輕一輩的高手,光明坦蕩蕩的心中蒙上了一層黑暗陰影--

嫉妒。

第七章

天平山並不高,山多清泉、銀杏與奇峰怪石,尤其是怪石,更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如獅如虎,十萬峰石,形狀靈奇。

尚在遠處,李慕白即可望見山腳下綠樹掩映的別苑和小湖泊,背靠青山、面臨碧水,別苑內建築依山構建,漸進漸高,亭台樓閣精巧大方,錯落有致,名為別苑,實為山莊。

「……後面還有一條青石路通往山上,過兩天我帶你上山去看……」

聶冬雁忙著為李慕白作介紹,李慕白始終靜靜地聆听,不插嘴。到後來,還是聶冬雁自己先行終止了拉拉雜雜的解說,狐疑地望望騎馬在前方的父兄,再看看後面的馬車。

「喂!慕白,才剛過元宵,爹就突然說要住到別苑里來,你不覺得奇怪嗎?」

「岳父不也解釋過了嗎?」李慕白神情安詳,泰然自若。「是有仇家要來尋仇,故而先行避開。」

聶冬雁眼一瞇。「你信?」

李慕白沒吭聲。

聶冬雁哈了一聲。「我就知道你也不信,無論如何,你要小心點。」

「小心什麼?」李慕白淡淡地問。

「小心我爹耍什麼小人手段啊!」聶冬雁非常認真地警告他。

李慕白卻不當一回事。「妳過于大驚小敝了。」

「我大驚小敝?」聶冬雁又氣又急,呱呱叫得快變成一只老母雞了。「告訴你,我爹真的……」

「好好好,我小心、我小心,」不等她呱完,李慕白便好脾氣地順從她,輕聲細語地。「我會很小心,這樣行嗎?」

新婚夜,聶冬雁信誓旦旦的要事事听從夫婿,結果依然故我,都是他听她的。

不過聶冬雁擔心的也沒錯,一遷入別苑內,聶文超就決定可以開始「審問」李慕白了,在這僻靜的郊外,四周渺無人煙,就算聶冬雁要抗議,要卯起來發飆,要咆哮得盡人皆知,也不會有人給她知。

「李慕白,你……多少歲數了?」

當夜晚膳時分,聶文超就「發難」了。

「正在用膳耶!爹,你不怕消化不良,我怕,最……」

「雁雁,幫我剝只蝦好嗎?」

聶冬雁立刻明白李慕白的暗示,不甘心地瞪眼嘟嘴半天,方始不情不願地「放過」父親。

「好嘛!」

「謝謝。」李慕白輕言輕語地道謝,再轉向聶文超。「小婿今年二十六。」

「二十六?」聶文超煞有其事地搖搖頭。「對雁兒而言,未免太大了一點。」

「愛說笑,爹挑的那個什麼世子都三十好幾了!」聶冬雁一面剝蝦,一面嘲諷地咕噥。

聶文超窒了窒,旋即裝作沒听見。「家住哪里?」

「天山。」

「化外之地,雁兒可要辛苦了。」

「霸王莊還在蠻夷之地呢!」聶冬雁又插進來了。

聶文超又窒了一下,忍耐地捏捏鼻粱,再問。

「家里做何營生?」

「玉石買賣。」

「買賣?真俗。」

「司馬大哥家里開錢莊豈不更俗?爹以為每個人都像您一樣,祖上留下來大批田產,可以讓您閑閑沒事坐著等收佃租,收到佃租之後剛好拿去吃喝玩樂嗎?」

「我哪里吃喝玩樂了?」聶文超再也忍不住。

聶冬雁譏訕地哼了哼。「杏姨不就是您玩出來的嗎?」

杏夫人愀然色變,正待破口大罵,卻被聶文超按了回去,深沉的眼注定聶冬雁,神情逐漸凝重起來。

「雁兒,妳當真這麼恨我又娶了杏姨?」

「不,我不恨您又娶了杏姨,畢竟,世間專情男人能有幾何?」教人意外的,聶冬雁否認了。「我恨的是您有了杏姨之後就忘了娘,您可知道娘每天每天都在盼著您去,但娘去世前那四年,您只去看過娘三回,只因為……只因為娘又瘦又睡悴,花容月貌已離她遠去……」

聶文超愧疚地別開跟,李慕白默然不語。

聶冬雁好不容易願意面對「罪魁禍首」盡數吐露出心事,並發泄出所有的怨懟,這對她而言是好事,他不想阻止她。

「或許您要辯駁說有讓杏姨代您來看娘,先不論杏姨根本代替不了您,您可知道杏姨來看娘時總是端著一副趾高氣昂的姿態,還對娘炫耀說現在睡在爹身邊的是她,掌握聶府大權的也是她,甚至娘的孩子也是她的了,所以娘最好對她敬慎一點,否則她一個不高興,馬上可以把娘趕出聶府去等死!」

聶文超面色微變,憤然地瞥向杏夫人,後者不安的垂下臉。

「更過分的是,您把哥哥和姊姊交給杏姨去養,養得他們忘了親娘的生身之恩,竟敢跑來責備娘忘了杏姨的大恩,負了杏姨的大義,您知道娘有多痛心嗎?」

「所以……」聶元春恍然大悟。「妳才不準我們進娘的忘心居?」

「你們有資格進去嗎?」聶冬雁反問。

聶元春怔愣地回想當年,然後慚愧的搖頭。「不,我們沒有資格。」

李慕白悄悄握住聶冬雁的柔荑,依然無言。

這些事他都听她提過了,但也就是因為她業已說過一回給他听,她才能說出第二回--第一次總是最難說出口的,現在,只要她能和「罪魁禍首」把話說開,她心中的創傷自然也能慢慢回復。

「不,爹,我不恨您又娶了杏姨,我恨的是您對娘太薄情!」

聶文超默然片刻,忽然起身,「你們慢慢吃吧!我……還有點事。」語畢即轉身離去。

杏夫人恨恨地瞪聶冬雁一眼,也隨後追去。

反觀聶冬雁卻是一副神清氣爽的模樣,「真痛快!」她說,然後笑咪咪地招呼大家用膳。「怎麼了,你們?不吃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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