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嫁不從夫 第18頁

滿兒微微一愣。「準備什麼?」

「離開……這兒,離……離開京城。」說完,胤祿再一次疲憊地閉上了眼。

「離開京城?」滿兒愕然重復。「為什麼?」他不要她了嗎?

「因為……」胤祿低低道。「皇阿瑪並……並不知道刀上的毒,倘……倘若沒有解藥,太……太醫是解不了的,因此……因此他才會饒過你,可是一……一旦我毒發身亡,皇……旦阿瑪便絕不……絕不會輕易放過你了,所以……」他喘了幾下。「所以我必須先……先把你送離……離開京城。」

滿兒呆了呆。「可是你……你為什麼不問我有沒有解藥?」雖然她沒有,事實上,她也是在太醫檢視出刀上有毒之後才知道刀有毒,可是他至少該問一下啊!

胤祿仍然閉著眼。「你要我死……不是麼?」

呃?

滿兒先是困惑地愣了一下,繼而不敢置信地瞠大雙瞳,更張大了嘴,可卻發不出半點聲音來。

他……他說什麼?

因為她要他死,所以……所以他願意死嗎?

「我……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她實在無法相信他會是那種意思,一定是她誤解了,一定是!

他徐徐睜眼,盯住她,「你要我死……不是麼?」眼神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來得更深沉冷凝。「我……我說過,如果……如果你真下……下得了手,我……我這條命就……給你……」

宛如焦雷轟頂,滿兒不禁瞳眸震驚,心神俱顫地窒息了。

他……他是說真的?

她要他死,所以他就……死?!

他願意死?

為她?

「你是說你……你願意為我……」她的聲音泛著微微的顫抖。「為我死?」不可能!不可能!

「是。」一如以往,他的回答能有多簡潔就多簡潔。

不,不,不,這是不可能的!這是不可能的!

一聲抽搐般的哽咽逸出檀口,熱霧迅速盈滿眸眶,滿兒淚眼婆娑滿心戰栗,卻仍不信地緊緊凝睇住胤祿。

他的神情依然是平靜的、漠然的、毫不在意的,唯有那雙冷凝的眼底深處燃燒著一把熾火,一把不惜將他自己燒成灰燼的熊熊熾火!

天哪,是真的!

這個男人……這個男人……不是金祿,不是胤祿,就是這個男人,他是真心誠意︰心甘情願為她死呀!

包多的淚珠兒爭先恐後地往下掉落,輕顫的手哆嗦著伸出去捧住他的臉,滿兒啜泣地貼上自己的嬌靨。

「胤祿,胤祿,對不起,對不起啊!」

在這一瞬間,她終於了解了,金祿的明朗快活令她喜愛,念念不忘︰胤祿的嗜血殘佞教她厭惡,難以接受︰可是這個男人,卻以他的冷酷無情如此深刻地震撼了她的靈魂,頃刻間便完完全全奪去了她的芳心。

為了她,他對他自己也是這般冷酷無情呀!

第六章

無論是在哪種年頭里,天橋都是個龍蛇混雜之處,因為這兒是百藝雜陳之所,舉凡吃喝玩樂,甚至偷盜拐騙無所不包,再加上個溫柔鄉八大胡同,要是哪天下小心在這兒撞到個欽命要犯也是不奇怪的。

柳兆惠和他那位反清復明的同伴便是躲在這兒擺攤算命,以等待滿兒的「好消息」。

「我要看面相。」

只一眼,柳兆惠即迅速起身住他暫居的小屋走去,連攤子都下要了,而看相的客人也默默的跟隨在他後頭。

片刻後——

小屋內,中年人眼色陰郁地目注看相的客人——滿兒。

「為什麼還不動手?」

「喂!拜托,不過才三天而已,你以為機會這麼好撞的嗎?」滿兒沒好氣地說。「不過,這會兒不是找不找得到機會的問題,而是這個……」探懷取出孔雀碧玉「扇」,同樣放在桌上推向中年人。「我拔不出刀來!」

中年人一愣,「怎麼可能?」立刻抓來「扇子」要「拔刀」給她看看。「我不是教過你要……咦?怎麼……」低下頭,他開始認真地那邊模模,這邊敲敲,用力拔,努力推……

「我來試試看!」見中年人都弄出滿頭大汗了來卻還弄下開,柳兆惠忍不住搶過來換他這邊模模,那邊敲敲。「嗯!或許是這邊卡住了……咦,真的……啊!拔出來了……?啊,對不起、對不起!」

只听得一聲驚呼,原來是柳兆惠太使力抽刀,所以刀一拔出來便收下住勢不小心割傷了中年人,中年人瞬即臉色大變,不先止血包扎,反而立刻探懷取出一罐小瓷瓶,慌慌張張地倒出三顆藥丸,就在他仰首吞藥的當兒,冷不防地,滿兒驀然搶出手去攫來藥瓶,一手朝他們臉上揮去一把灰霧,然後轉身就跑。

「滿兒?!」

充耳不聞,滿兒一跑出小屋,便埋頭飛奔向人群,一眨眼就鑽人人群里不見了。但是,她知道這樣還是逃不掉,那把灰霧擋下了他們多久,不過,她原就沒打算能逃月兌,她只要求一點時間就足夠了。

在鬧區里的寺廟前總是會有一些大小乞丐,那就是她的目標——萬明寺。

自滿兒得到自由跑到外城來的第一天,她就認識了在萬明寺前的一個十二歲小乞丐小七,兩人的身世極為相似,俱是滿漢雜種,不同的是她娘親是被強暴,而小七的娘親卻是被拋棄,由於同病相憐、臭味相投,兩人很快便成為好朋友,滿兒只要一出內城,就必定去找小七。

「小七!」

「啊!滿兒,你來……啊!」招呼還沒打完,小七便被拖進萬明寺內了。

在萬明寺正殿後的陰暗院落里,滿兒手腳慌亂地把那瓶解藥、恪親王府的侍衛腰牌,以及胤祿在杭州買給她的一朵珠花一古腦兒全塞進小七手里。

「一輩子一次,小七,你要幫我,求求你,一定要幫我!」

一個時辰後,小七已然低頭站在十六阿哥的床楊前。

「……所以滿兒姊叫小七拿侍衛腰牌和她的珠花作憑證,無論如何一定要設法進內城里來見金爺,並把這個交給金爺。」他自懷里掏出那瓶藥交給帶他進內城里來的塔布。

「原來……她是替我拿解藥去了。」床上的人呢喃。

虛弱沙啞的聲音,簡直就像是即將壽終正寢的老頭子,小七忍不住兩眼往前偷瞄了一下,可是那什麼勞什子金爺躺在床上,還有床帷紗幔深垂,除了床上確實躺著個人之外,小七啥也瞧不清楚。

「滿兒姊還要小七務必轉告金爺一句話……」

「什麼話?」

「滿兒姊說她不要金爺死,所以金爺絕對不能死!」

「是麼,她不要我死了麼?」孱弱的聲音喃喃道。「奸吧!既然她不要我死,那我就絕不能死。塔布,把解藥給我。」

塔布馬上倒出一顆解藥……

「三顆,」小七趕緊追加補充。「滿兒姊說要三顆。」

塔布忙多倒出兩顆,連同原先的那顆與一杯茶交給床上的人,

吃下解藥後,床上的人又問︰「滿兒呢?她現在又在哪兒?」

「滿兒姊為了讓小七安全離開,便現身去引開追她的人,可是追她的人好像很厲害,一下子就追上滿兒姊了,那人大罵滿兒姊是叛徒,是滿虜走狗,甩了滿兒姊一巴掌後就把滿兒姊捉去了。」

「什麼?」透過紗幔,小七隱約可以瞧見躺在床上的人猛然挺起了半身,「他竟敢打……打滿兒!」並且一時激動得捂住胸口喘息不已。

「爺請息怒,」塔布忙上前低聲央求。「屬下一定會設法救出福晉的。」

埃晉?!

小七驚訝地拚命眨眼。滿兒姊會是這個老頭子的福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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