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愛顫動睫毛,吃力的睜開眼眸。
她看見兩人走出房外,一個是朱瞻基,另一個是李太醫,她听到朱瞻基盼咐吳瑾立刻拿了方子去煎藥,然後又听到他折回的腳步聲。
現在是什麼情況?郭愛一緊張,下意識的閉上眼裝睡。
她感覺到朱瞻基走回她身邊坐下,伸手理了理她的發絲,又被植被子,接著他起身離開床邊不知弄什麼,沒一會又走回來,一塊濕帕子隨即貼上她的面頰——他竟在幫她擦臉拭汗!
冰愛心中微顫。他不是很氣她嗎?之前還那樣欺負她。
耳邊傳來男人輕聲的嘆息,她心亂如麻,忐忑的豎起耳朵認真听著,但他再也沒有出聲,也沒有其他舉動,這樣的寂靜讓她不安,她按捺不住的睜開眼,卻倏地對上一雙飽合深情的眼眸。
她一怔,但她還沒開口,朱瞻基已經急急問道︰「你醒了,有沒有哪里不舒服?肚子餓不餓?你渴不渴?」
他眼中的驚喜是如此明顯,語氣里的真誠關懷讓郭愛忍不住紅了眼眶,流下淚來。
她真是個沒用的人,之前明明很氣他把她當箭靶來射,可他一溫言軟語的和她說話,她又忍不住心軟,忘了那一切傷心,只想投入他的懷抱訴苦撒嬌。
她的眼淚讓他的心一陣刺痛,朱瞻基登時慌了手腳,「怎麼哭了,很不舒服嗎?我馬上叫太醫回來,你再忍一忍。」說著竟打算出去找人,完全忘了只要揚聲就有宮女太監進來伺候。
難得看見他慌亂的樣子,郭愛心下好笑又感動,她揪住他的衣擺,有些不好意思的說︰「我沒事,沒有不舒服,不用叫太醫了。」突然,她想到什麼,臉一白,緊張的問︰「太醫替我把過脈,那他不就知道……」
「沒事的,李太醫是我的人,他不會說出去的,反倒是你,李太醫說你是思慮過重、正氣虛弱,所以才會昏過去,你是都沒吃飯嗎,怎麼不好好愛情自己的身子?」
他可是不會再容許她虐待自己的身子了,天知道,當他看見她倒在地上像沒了生氣時,他有多驚恐。
冰愛聞言苦笑。她和太醫們學了一些藥理知識,知道正氣虛弱就是營養不良,沒想到她竟會因為營養不良而昏倒。
「多謝殿下關心,我現在真的沒有不舒服了。」她有些不好意思的說。
「那為什麼哭?」朱瞻基仔細觀察她的臉色,又想剛才李太醫說她的確沒什麼大礙,這才稍稍放心,在床邊坐下,溫聲問著。
他伸手揩去她的淚。
她瘦了好多,下巴都變尖了。
朱瞻基心疼的摩掌著她的小臉,決定之後要好好監督她吃飯,把她養得白白胖胖又健康。
他親密的舉動讓郭愛臉上溫度上升,手更無意識的揪緊他的農擺,話也說得結結巴巴。「我我我……沒沒事……」
就在她尷尬得不知如何是好時,吳瑾煎好藥送了進來,總算解救了她。
從她通紅的臉上朱瞻基似乎看出什麼,再看到被她揪緊的衣袍,他心情大好的笑了笑,接過貼身太監手中的湯藥,試了試溫度,而舀了一勺送到她唇邊。
冰愛呆呆的看著他,有些不明白他的轉變。他表現得就像完全沒發生過那些事一樣,對她這麼寵愛呵護,他不再恨她了嗎?
以為她的毫無反應是不想吃藥,他軟言哄道︰「乖,先把藥喝了,我已經準備好桂花涼糕,如果覺得藥太苦也先忍忍好嗎?」
他還記得桂花涼糕是她最喜歡的茶點,之前她誤以為他是偷懶的暗衛時,他分給她的茶點中就是桂花涼糕讓她贊不絕口……郭愛鼻子一酸,差點又要掉下眼淚。
她就這樣心又酸又軟的讓他喂完藥,還吃了一塊桂花涼糕。
無論是端盤子遞水都是朱瞻基親自伺候,那殷勤的模樣簡直可說是討好,郭愛神情復雜的望著他,張口欲言又止。
注意到她的異樣,朱瞻基快一步打斷她,緊握住她的手,話說得又急又快。
「你先听我說,這段時間我一直想要忘了你,但我發現自己根本做不到,無論如何驅趕,你的影子總是牢牢盤踞在我心中,很抱歉之前對你做了那些事,不管我做什麼都只是更加深對你的思念和渴望……所以就算你喜歡的是別人也沒關系,我還是愛你,請你給我一個機會,讓我陪在你身邊。」
冰愛大為震驚,簡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她怎麼也沒想到一向驕傲的朱瞻基會放下他的自尊,向她道歉,又幾乎是卑微的在乞求她的原諒,即使她喜歡的是別人,他還是愛她……
她一時間陷入掙扎,她也渴望能和他在一起,但她不能傷害那些幫助過她的人,如果因為她的自私而害他們失去性命,她絕對不會原諒自己的。
即使再痛苦,她也只能違背自己心意的說謊,芍民下心傷害他。
「對不起,我不想背叛我喜歡的人,所以我不能和你在一起……如果你真的喜歡我,請讓我離開皇太孫宮,去一個你看不見的地方,這樣對我們彼此都好。」她用力抽回自己的手,強忍著眼淚,字字心酸的求道。
朱瞻基萬萬沒想到他都已經退讓成這樣,她還能冷酷的拒絕他甘她是真的從沒喜歡過他吧,剛剛會對他臉紅局促該不是又透過他在想朱瞻沂……強烈的嫉妒與心痛幾乎折磨得他快要發瘋,他又再一次的自取其辱了!
他全身僵冷,跟膽地起身後退,撞翻床邊幾上的糕點茶盞,張口喉嚨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他無法再開口求她,她擊碎的不只是他的自尊與自信,更是把他的真心放在地上踩。
朱瞻基忿忿地瞪視她,好半天才道︰「我明白了,你終究不願意留在我身邊,但你憑什麼……憑什麼敢拒絕我?!好,既然你想終生當個閹人,我成全你,我讓你就以這身分一輩子老死在宮中!吳瑾——」
他大喝一聲,守在門外的吳瑾立刻進屋。
「將這奴才送去浣衣局。」他咬牙切齒道。
「浣衣局?」吳瑾吃驚了。去浣衣局的皆是年老或有罪的宮人,主子竟要送她去那地方吃苦?
他……舍得嗎?
吳瑾太清楚主子用了多少心思在郭愛身上,這才會對他的命令感到遲疑。
「沒錯,讓她去那里,我這輩子再也不要見到她!」他怒發沖冠的說。
「是,奴才這就送她去。」見他如此震怒,吳瑾不敢再多問什麼,馬上應聲。
朱瞻基再沒有看她一眼,轉身甩袖而去。
他如此決絕的態度讓郭愛心如刀割,她又再一次的被逼著傷害他,傷害自己。
她抿著蒼白無血色的雙唇,卻不敢發出一聲抽泣,只能強忍心痛,獨自承受。
冰愛去了浣衣局後,朱瞻基就總是躲在書房,他的脾氣變得極為暴躁,經常發怒。
這日,他意志消沉的枯坐在書案後,他向朱棣請了病假。
吳瑾走進書房內,見到主子形容憔悴的模樣,不禁搖頭心痛。「殿下,您讓奴才從王祿那下手去查的事有消息了。」他面色沉斂的稟告。
朱瞻基原本消沉的眼神瞬間凌厲起來。「查到什麼了?」他等太久了,總算有眉目了!
「原來趙王府的一名蟾婉是王祿的姐姐,她也是趙王妃當年的陪嫁丫鬢,因為王祿自進宮後便和姐姐少有往來,所以沒什麼人知道他們的關系。」
吳瑾回報。他雖然與王祿有私交,可這些事王祿從未對任何人提過,故他也不知。
「你大費周拿查出王祿有個姐姐,這名披蟾有什麼特別之處?」朱瞻基目光如炬的問,曉得貼身太監提起這事就絕對不會單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