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胡善祥已經听出端倪,心下暗驚。「妹妹是說殿下也沒跟你……」
「你胡說什麼,大婚後的幾個月,他夜夜都是在我那過的,我們當然早就圓過房了,不然殿下哪會這麼疼我、事事都依著我,不信你可以問問,這宮里誰沒見過我們恩愛的樣子?」
她急促的截斷胡善祥的話,那欲蓋彌彰的態度反而讓胡善祥更起疑。
既然殿下不在這里,她再留下來也沒意義。孫仲慧急急起身告辭,留下滿月復疑問的胡善祥。
難道殿下也沒踫過她?胡善祥內心驚愕不已。以他寵愛孫仲慧的程度,所有人都認為孫嬪很快就會懷上孩子的,卻不料兩人竟尚未圓房,這究竟是為什麼呢?
冰愛在浣衣局的日子過得很辛苦。
浣衣局里宮女負責洗衣,洗滌、熨燙、上漿等步驟都有專門負責的人,每個人只做一件事,太監就負責一些雜役。
她覺得這里就像監獄,一群犯了事的奴婢被關在一起,老鳥會欺負菜鳥,把自己的工作丟給新來的人,而管理他們的太監就是獄卒,大部分的獄卒都是拿橫不講理的。
她才剛到院衣局便得罪了張嬤嬤,這張嬤嬤已經四十好幾,要說身分也沒多高貴,但因為她和負責管理浣衣局的劉公公是同鄉,深受其照顧,因此她可說是院衣局里的老大,一群人看著她的臉色行事。
爆里雖然禁止宮女和太監有私交,但對上了年紀的宮女你準就會放寬許多,畢竟皇上可不會看上一個人老珠黃的宮女,只是郭愛萬萬沒想到自己都躲到這來了還會惹上感情債,俊俏的她才剛到這就被張嬤嬤看上,她推了幾次她的邀約,不想就得罪了她。
于是,她一個太監竟也被分配到洗衣的工作,在這里每天就是不停的洗衣,一早起床就有一堆工作等著他們,待洗的衣物就跟小山一樣,吃過粗糙又少得可憐的早飯後,就開始不停的洗衣。
甚至連那些欺善怕惡的宮女也把衣服丟給她,不但趁機討好張嬤嬤減輕自己的工作量,可不管其他人丟多少衣服給她,她都默默承受,從不跟別人爭吵,她的手因為長時間浸泡在水中而紅腫發疼,但她就像沒知覺一樣的繼續洗著衣服,直到一天的工作結束。
她以為這樣的狀況會一直持續下去,誰知沒幾天張嬤嬤就被調出演衣局,或許是因為這樣,那些老宮女就沒再把衣服丟給她,她也隨即被調去做提水的工作。
不過無論是洗衣或提水對她來說都沒差,她一樣沉默不語的重復這些機械式的動作。
「你這賤奴,洗個衣服粗手粗腳,好好一件衣裳都被你洗破了,你找死是不是?」劉公公手里拿根藤條狠狠地往一名老宮女身上抽去。
被這一抽,老宮女身子一顫,整個人栽進一旁的池子去。
「救命啊——」水雖不深,但她受到驚嚇,一時間爬不出池子,驚慌大叫著。
一旁的人雖然見著這景象,卻礙于劉公公的婬威竟無人敢下水去幫她一把,任她掙扎著眼看就要滅頂。
冰愛這時提水過來見到這景況,想也不想的就跳進池里,費了一番,力氣才救出老宮女。
只是她一上來,立刻就吃了劉公公的藤條。「好你個奴才,這老東西都六十了,還在浣衣局里吃白食,咱們都養她這麼多年,正好讓她回去老家吃自己,要你多事!耙下水去救她上來,你討打?!」
張嬤嬤對初日示好的事劉公公早就知道了,盡避兩人並沒有發生什麼,但劉公公還是看這小白臉不順眼,現在逮到機會還不整死對方。
冰愛氣結,「劉公公,她哪里吃白食了,她都在這浣衣局洗了三十年的衣服,沒給退休俸就算了,還嫌她老想害死人,你有沒有人性啊?!」對于加諸在自己身上的欺侮,她可以打落牙齒和血吞的忍受,因為這是她自己的選擇,是她給自己的懲罰,但在她面前欺負老人家,她就無法忍受了。
「退休俸?你這是發什麼白日夢,敢跟咱家談退休俸?到了浣衣局就等同進了地獄,你听過地獄有給薪俸的嗎?」
「不給薪俸也不能害死人,你掌管浣衣局卻草營人命,這事若舉報上去,你也會有罪的!」她振振有詞。
劉公公是浣衣局的監工太監,向來橫慣了,哪有人敢頂撞他,聞言,他氣得全身發抖。「你當浣衣局是什麼地方,來到這的都是罪人,罪人的死活誰會關心,信不信我先整死你,瞧你死了,誰來問我罪!」他惱羞成怒的發狠道,提起藤條就再往郭愛身上抽去。
「你住手!」她痛得大喊。
「住什麼手,咱家還沒打死你呢!今日就讓你這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賤奴嘗嘗咱家的厲害!」劉公公打得興奮,更有意當著眾人的面立威。
他揚起藤條拚命往郭愛身上招呼,郭愛被打得抱頭躲到牆邊,可劉公公還是不放過她,追過來打,一副真要打死她的樣子。
那名被她救下的老宮女吐了幾口水賣力的爬了起來,見沒有人敢出面幫她,自己上前去阻止劉公公打人,但一把老骨頭受了一拳後,人就昏死過去了。
「你這玉八蛋,連老人家都敢打?!」郭愛怒極,也不管自己被打了幾下,沖向對方甩去一巴掌。
劉公公又驚又怒,反手就回她一巴掌,而且力道之大當場把她打趴在地,他沖過去想壓著她再打,但人才坐到她身上,倏忽間,不知發生何事,他竟就飛出去了,栽進池子里,他嗆了幾口水,狼狽的浮出水面後怒恨的吼道︰「誰敢丟老子進水池——」
「大膽,敢在太孫殿下面前放肆?!」吳瑾怒道。
「太孫殿下?」劉公公這才看清教訓了自己的人是誰,登時大驚失色。太孫殿下怎會來到浣衣局這粗鄙之所?甚至還親自對他動了手?
「你這奴才要不要瞧瞧,她若死了,你的皮會不會被剝下來?」扶著被打懵的郭愛,朱瞻基火冒三丈,神情宛若要殺人。
劉公公這一驚可不輕,眼珠一翻,當場嚇昏過去,身子直挺挺的跌回池里。
皇太孫宮。
「讓我看看你的傷。」朱瞻基捧住冰愛腫高半邊的臉龐,憂急的說。
「放開我,殿下又何必帶奴才回皇太孫宮,奴才要回去了,浣衣局的活奴才還沒干完,一天若沒提上一百桶的水是不能歇息的。」她推開他的手道。
「你這麼說是非讓我懊悔難受不可嗎?」他一臉的後悔。
「奴才沒怪殿下,相反的,奴才在浣衣局過得很好,身子雖累,至少心里舒坦。」
「當然。」她低下頭,回避他的目光。
「若真這麼好,你又怎會在辛苦工作後每到三更才能入睡,一天的三餐加起來吃不到半碗飯,誰的活沒干完,你就搶著去做,有人出事,你就奮不顧身的出頭,你想做什麼,真想死嗎?」他心痛的問。
「你怎麼知道這些的,你派人監視我?」她驚愕的抬起頭來。
「你以為我讓你去浣衣局就真的放下你了?沒有,你一直在我眼皮底下,我不能停止關心你。」他深情的說。
「你……」這是何苦。
「你以為是誰把張嬤嬤調走的,又是誰警告那些宮女不能再欺負你?」他舍不得她吃那麼多苦,但又不能做得太明顯,否則馬上就會被她察覺,但那些欺負她的人他一個也不會放過的。
他抓過她的手,「我還是錯了,你的手整天泡水泡得紅腫起皺,我舍不得,所以讓你從洗衣換去提水,可這手每天提水,磨破起水泡,最後都長繭子了……不知道我有多心痛,多不舍。」瞧著她手上的繭,他心如刀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