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人,請多指教 第11頁

就知道她會這麼想!墨勁竹暗嘆著,雙臂一使力舉起她嬌小的身軀,再側過身來放下,然後溫柔地環抱住她,讓她倚靠在他胸前。

「紫乃夜,這不能怪妳,妳只是倒楣一點罷了。」他軟言低勸。「即使沒有妳這個藉口,瓦剌王還是會找其他理由開戰的,就如同他藉口為天朝除寇而攻打韃靼;藉口寧夏、甘肅大都是蒙古人而要求天朝還給他們,這一切都只是為了要擴展他們的領土,連瑪哈它看上妳這件事,也只不過是瓦剌王的一著棋子而已。」這是事實,就看紫乃夜信不信他了。

以他這些日子來對她的了解,她應該會信,因為她不笨,雖然表面上她看起來傻呼呼的,但其實,她只不過是膽子小了點,個性又單純了些而已。

既然畏兀兒族與瓦剌族是鄰國,她多少听族人提起過瓦剌王野蠻霸道的作風,而土魯蕃王之所以沒料到事情會如此嚴重,僅是因為若依常理而言,與兩國同時交戰是非常愚蠢的事,既然瓦剌已經卯上了韃靼,就不應該再與其他國家起糾紛才是正確的,這是常理,瓦剌卻違背常理而行,自然會出乎眾人意料之外。

若是她能夠以持平的心情仔細思考他的話,必定能了解她是無妄被卷入的無辜者。

丙然,沉默了好半晌後,紫乃夜悄悄地仰起了可憐兮兮的大眼楮瞅著他。

「真的嗎?」

「真的,我發誓。」

又看了他好一會兒,紫乃夜終于釋然地收回了自責的淚水。

「嗯!我了解了,但是,夫君,我們該怎麼辦呢?」

憐惜地撫挲著她的小腦袋,再回到西域,她的裝束已略有改變,不但數十條發辮變成了兩條大辮子(注3),而且還蒙上了面紗(注4)。

「只要一問到戰場在哪兒,我們就過去幫他們。」墨勁竹輕柔地說。「妳放心,我不會讓妳義父吃虧的。」

「我知道,可是……」紫乃夜遲疑了一下。「夫君,我知道你很厲害,但是,兩軍對仗可不是僅有幾十個人對打而已喔!就只有你和沈公子兩個人,真的能幫上什麼忙嗎?」

墨勁竹淡淡一哂。「到時候妳就明白了,相信我,嗯?」

凝睇他片刻,紫乃夜忽地展開一朵燦爛的笑顏。「嗯,我相信你!」然而,話才剛說完,前方便突然傳來一陣急遽的馬蹄聲,尚夾雜著一聲嬌喝,教紫乃夜剎那間又失去了笑容。

「妳這只狐狸精,居然還有臉回來!」

入耳一句狐狸精,紫乃夜不覺瑟縮了一下,蜷縮到墨勁竹懷里去,怯怯地望著兩匹馬狂奔至他們的馬前才驀然人立而起,繼而踏蹄站定。

「我听人家說的時候,還不太敢相信,沒想到妳真的回來了!」阿部娜怒罵。「妳到底又回來干什麼?難道妳害我們畏兀兒族還害得不夠嗎?」

「我……我……我……」紫乃夜咬著下唇,不知該如何辯解才好。

另一匹馬跟著踏前兩步,「紫乃夜,」馬上騎士──一個雍容美麗的女人強抑怒容地冷聲道︰「妳不該回來的,除非妳願意自我犧牲到瑪哈它王子那兒去,以平息這場戰爭。」

情不自禁地又微微戰栗了一下,紫乃夜揪住墨勁竹衣衫的小手更緊張了。「不……王嫂,我……我只是想幫忙……」

「幫忙?」阿部娜嗤之以鼻地冷笑。「好得很,妳馬上跟我們到三塘湖,乖乖跟瑪哈它王子走,讓瓦剌退兵,這樣妳就算幫了大忙了!」

「可是我……」

紫乃夜剛說了三個字,墨勁竹便驀然打斷了她的話頭。

「這位是阿部娜公主吧?」

「呃?」好似這會兒才注意到還有人陪著紫乃夜似的,阿部娜驚訝地注視著墨勁竹片刻。「你是誰?」

「紫乃夜公主是我的妻子。」對于阿部娜的傲慢,墨勁竹還以冷肅的語氣。

「咦?原來你就是……」阿部娜話說一半即止,繼而睜大雙眸仔細打量他半晌,眼底有欣賞、有嫉妒、有怨恨,也有輕蔑,亂七八糟的一大堆,最後綜合成一句幸災樂禍般的嘲諷。「怎麼?這麼快就要退貨了嗎?很好,既然你不要,那就正好給瑪哈它王子吧!我相信他不會嫌棄她已經是只用過的舊鞋子了。」

眼底閃過一絲慍意,但墨勁竹仍用他最大的耐心保持住表面上的平靜溫和。

「阿部娜公主,紫乃夜公主已經是我的妻子了,我不會將她交給任何人的!」

「那你還帶她回來干什麼?」阿部娜怒問。「告訴妳,我們長兀兒族人沒有那個義務要為她一個漢人犧牲,要不是父王和王兄堅決反對,我早就派人去把她抓回來送給瑪哈它王子了。現在既然你們自動送上門來,那就不能怪我無情!」

在皇京四師兄妹之中,就屬墨勁竹最為成熟穩重,又溫和有耐性,但這並不表示他完全沒有脾氣。而且,在他的觀念里,女人不分美丑或聰明愚蠢,只分可以溝通,以及無法溝通兩種。

紫乃夜是屬于溫順又很好溝通的女人,但很不幸的,面前這位明明美得令人雙眼一亮,卻又只會紅口白牙咆哮的女人,則是屬于完全無法溝通的女人。踫上這種女人,墨勁竹通常不會和她說太多話,若再加上對方又很蠻不講理,他就更懶得開口了。

所以──

不再理會阿部娜,「走,紫乃夜,我們到三塘湖去。」墨勁竹說著,拉扯馬韁將馬頭掉轉了個方向。

「三塘湖?」

「是,戰場就在那兒,我們現在盡快趕去應該還來得及。」語畢,他立即雙腿一夾,放蹄奔馳而去。

眼看他們居然真的轉往三塘湖的方向去了,阿部娜不覺錯愕地驚咦了一聲,「你們……」驀而頓住,隨即往馬臀上一揮馬鞭怒蹄追上去,並頭也不回地大聲道︰「提拉古麗,跟父王說我也上三塘湖去了!」

提拉古麗一驚,忙也大聲叫了回去。「不行啊!案王說過妳不可以去的啊!」

「我……我要帶路啊!」聲音已經遠到快听不見了。

「可是……」提拉古麗停住,懊惱地望著已變成黑點點的小泵。「帶什麼路呀?有紫乃夜在還用得著妳帶路嗎?」

☆☆☆

十月下旬,天山以南的畏兀兒族人依然在燦爛的陽光下辛勤地為來年的農耕作準備工作,然而,天山以北地區卻早就進入冬閑季節了。(注5)

寒風已然瑟瑟,巴里坤湖畔更是一片蒼淡,如茵的綠草枯萎了,挺拔的雲杉葉黃了,在這蕭索的黃昏里,薄蒙蒙的煙霧浮漾在遙遠的峰嶺、左近的坡脊,以及天與地的空間中。

越近夜闇,那冷風更是懾人,幾欲鑽進骨髓子里去了,而那青松林便也跟著嘩啦嘩啦搖晃著,宛若在埋怨、在嗚咽、在低語、在傾訴。

「會冷嗎?」火堆前,嬌小的人兒滿足地依偎在夫婿懷里,墨勁竹溫柔地輕聲問︰「要不要到氈房里等?」

雖然巴里坤湖就在一旁,可那卻是不產魚蝦的咸水湖,所以,一扎好氈房後,沈君陶就去尋找晚餐了。

「不要,」紫乃夜更是畏縮到他懷里。「這樣就好。」就算再冷,她也覺得只有夫君懷里才是最溫暖,也是最安全的地方。從他救了她那天開始,她就這麼認為了。

于是,墨勁竹不說話了,只是默默地把披風拉緊,盡量不讓她被冷風吹著。火堆對面的阿部娜看了,不覺更是有氣,她的族人正在為這個女人戰斗,這個女人卻只會在這兒和她的夫婿卿卿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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