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先幫你穿鞋吧。」他抱著她低身撿起她踢落在樹下的鞋子。
在不遠處看著他們的胡善祥,也紅了眼眶。
她沒見過那個男人這樣卑微的姿態,竟彎下腰替一名女子穿鞋。
站在她身邊的吳瑾跟金嫦玉心中也有太多疑問,但在他們看來,那些都不重要了,無論如何,初日娘娘回來了,主子的心就會一天一天回來。
這冬日寒風呼嘯,卻是他們覺得近年來最溫暖的一日。
正統五年五月,南京一處富戶人家的後院,這家人,開始了跟平常沒什麼不同的午茶時間。
這家人姓詹,宣德帝駕崩的那年搬來南京,來的時候很簡便,一對夫妻、一個管家,跟一個伺候女主人的丫鬟。
但這家人似乎非常有錢,來了南京後便置了產、買了奴,還開了幾家商鋪,最特別的是,開了間頗具規模的醫館,館里有幾個大夫看診,其中一個還是女的。
听說她便是詹家的女主人,不過有些人信,有些人不信,說是誰家夫人會出來當大夫?再者,但凡有人問女大夫是從何習得的醫術的,她都會回答「我上輩子學的」,真讓人不知該哭該笑。
說到詹家的男主人,在南京商戶之間也是頗有名氣,一是不知如何發跡,但財力很足,二是不知背景來歷,但氣勢很足。跟他談過生意的都說,不曉得為什麼,見了他就覺得他特別有威嚴,讓人忍不住想躬著身子說話,膽子小一點的,都想下跪了,于是,有人猜測會不會是北京官家子弟?
但這些猜測完全影響不到高牆之內的這戶人家——吳瑾來的時候,見錦榻上的女主人睡看了,連忙放輕步伐。
在金嫦玉貼心搖扇下,郭愛睡得很熟,她雙手安放在微微隆起的月復部,完全沒注意到丈夫正盯著她,目不轉楮。
「吳瑾,替夫人披上吧。」朱瞻基的聲音很輕,怕吵醒了他的珍寶「們」。
點點頭,吳瑾先將一件披風披上女主人的身子,另一件則遞給男主人。
朱瞻基輕手一展披風,將它披在睡在他肚子上,年約四歲的小男孩身上。
他的眼神很溫柔,因為他很滿足。
距離他「病逝」已經過去多年,然而從那天起,他才算是重新活過來。
也許有人會說他自私,身為帝王,怎能為了一名女子放下國家大事?但他管不了這些了,他後面的人生只想為失而復得的心愛女子而活。
真正讓他覺得對不起的,便是身在宮中的長子,他只能將他托付給母後跟孫仲慧了,從孫仲慧的眼神他知道,她不會虧待那孩子的。
他也慶幸,這些痛苦,不用小愛來承擔。
她想起了一些事,但並不是全部,于是他就順著之前說的,說是兩人前世有緣,今世特來相尋,且因上輩子愛得太深,才會有些片段回憶留存于腦海。
偶爾她自己想起一些事,他才會告訴她發生什麼,但他從不曾主動提起。
「其士。」
听到她的呼喚,他回過神,溫柔的說︰「怎麼了?睡飽了嗎?」
「我問你喔。」
「嗯。」
「你知道我為什麼會覺得你的名字很好笑嗎?」她很突兀的問了一句,可是她真的覺得很困擾。為什麼?為什麼听到就覺得好笑?「你的前世片段里有沒有這一段?」
他笑了,無奈的說︰「沒有,你沒有告訴我為什麼。」但她每次笑的時候都很不客氣,倒是真的。
「那我再問你喔……」
「嗯。」
她側過頭,看著他的眼楮,難得很認真的問︰「我們……是不是有過一個孩子………呃,我說上輩子的時候。」
好一會,朱瞻基一個字都說不出口,因為他不知道該說什麼。
她心里有些發酸,紅了眼眶,又問︰「我好像記得,但我不記得後來怎麼了,你可以告訴我嗎?他過得好嗎?」
「很好,你的記憶好像不像我這麼好。」他看著她,笑著說︰「你不記得了嗎?那小子結婚生子,你還抱了孫子。」
听他這麼說,她松了口氣,笑了。「是呢,我沒想起那些。」
「沒關系,那都是上輩子的事了。」他抬手模了模兒子的頭發,「說不定這小子就是上輩子那小子來轉世呢,你這回得記得替他娶妻生子。」
冰愛點點頭,看著丈夫,相視而笑。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