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不記得我了?我是先前伺候過您的周氏啊。”老婆子爬到菀晴腳邊,仰着頭看着她。
菀晴受了嚇,忙往秦朗身後縮了縮,露出腦袋仔細看了看,本就沒個印象,更何況是這樣的人,她哪裡知道是誰。
“我不記得你。”菀晴回着。
那周氏卻沒什麼太大的反應,只是說道:“不記得也是該的,當年我離府的日子,小姐才半大的人。眼下我活不下去,只求小姐能賞口飯吃。”
菀晴低下頭想了想,難不成真的是在菀家呆過的?略一思索,便湊到秦朗耳邊小聲告訴:“我想不起來,你看着辦。”
秦朗見她這般依賴自己,滿足的勾起嘴脣蹭了下她的額頭,繼而對周氏說道:“既是這樣,你去找府裡的管事安排下尋個差事。下去吧。”
周氏得了話,忙不迭的磕頭謝恩,拎着包袱興沖沖的找去了。
“什麼差事?”菀晴見他這樣打發,好奇的問着。
“管事自有安排,這般小事使不得費心。原想讓她在你跟前照顧着,見你也不親近,也就作罷。給個養老的去處,就是不錯的了。”秦朗攬着她的腰,盯着她的臉瞧了又瞧:“總覺得你臉色不大好,可是累了?”
菀晴搖了搖頭,只是問他:“你打算怎麼處置紅玉?”
似乎早就料到她會這樣問自己,秦朗不敢看她,扭臉朝向別處:“她總歸是個主子,教訓下人也是常理的事。雖做的有些過了,但也沒有太出格。”
“主子?”菀晴掙開他的手臂,皺着臉衝着他:“那我算什麼?你在宮裡說的話難不成不作數?”
秦朗想去拉她,手卻停在半空中不動:“我剛已經吩咐下去了,紅玉自此就是姨娘,以後再也不敢找你的麻煩。這府裡的人慣會看得臉色的,日後也定不會怠慢了你。這樣的小事,過了算了,鬧起來終究是不好。”
“每次都是這樣,張媽媽的事算了,小柔的事也過了,真得等到紅玉害了我你纔會捨不得麼?”菀晴有些激動,她想起那一幕幕讓人掉淚的情景,心裡就難受。
秦朗有些無奈:“素日裡你最乖巧懂事,如今怎麼也變得咄咄逼人了?這樣的性子,真不是你。”
菀晴聽了話,對他很失望,原來成了這樣,他還是要護着她。
“你回去吧,我現在累了。”菀晴背過身子,坐在石凳上,把頭埋在兩條胳膊裡。
秦朗站了許久,知道她生自己的氣,沒法子,只想等她冷靜下來再說,定了半天,才轉身離開,出了院子。
菀晴聽着後頭的腳步聲愈來愈遠,更是失望之極。她不樂意,她從來沒想過去作弄過誰,卻總是被人欺負。
剛剛擡起頭,想進屋子,又聽得身後傳來動靜,她隱隱有些期待,卻還是板着臉硬生生的說道:“不是讓你回了麼,你又來做什麼!”
“晴兒,是我。”蘇浩辰穿着粗布衣衫,帶着寬蓋兒帽子,低着頭遮住大半張臉,就露出個下巴。
菀晴身子猛地一僵,連忙轉過去瞧,手扶着石桌子,身子倚着,一臉震驚的問道:“誰?”
蘇浩辰慢慢取下帽子,擡起臉靜靜的看着她。
菀晴認得,就是宮裡遇見的那個,她有點防備:“你來做什麼?”
蘇浩辰看她這個樣子,心裡隱隱的難過:“我是蘇浩辰,你還是想不起來麼?”
是,她想不起來,可是她想得起秦朗說過的話,就是眼前這個人,害的菀家姑娘被土匪擄走,連累了爹孃,毀了菀家。
“爲什麼?爲什麼那日你會失約?”菀晴壓着情緒,她想知道,想弄明白。
“你,你”蘇浩辰一下子興奮,開心的看着她:“晴兒”說着想走上前去離她近一些。
菀晴躲了過去,跑到桌子的另一頭,跟他隔着:“你別這樣,我不知道你。只是我聽過以前的事。”
蘇浩辰的眸子很快暗了下來,他動動嘴脣,許久才發出聲來:“你聽說了什麼?”
“自然是你害我的事,若不是你失約,後來的許多事,就不會這般慘。你爲何要把我約到外頭去,偏偏那樣的巧。”菀晴的眼淚不知覺的流了出來,她心裡頭的難過那般真實,好像真的有人把心頭肉挖了一般。
“不,不是這樣的。你是聽誰這樣說?秦朗?”蘇浩辰晃着身子,跑到她跟前,雙手扣住她的肩膀:“你要信我,秦朗不是好人。”
菀晴想要擺脫他,卻是奈何不得:“你快放開,不然我可要喊人了。”
蘇浩辰只能鬆手,小聲的說道:“你別喊,我是趁着你府裡添置東西蒙混進來的,你若是喊了人來,怕是再也不能見了。”
菀晴看出他的打扮,自然也猜得出七七八八,只是她不想顧忌這些,只是問道:“你說,爲何秦朗不是好人?”
“我聽說他休了你,你向來是個好強的,性子雖弱,氣性卻是不輸,怎麼會又嫁給他呢?”
菀晴不語,先前她也是有些對不住菀家姑娘,開始她以爲是因了秦朗的絕情,姑娘才失了性命,可是之後他救了自己,又處了那麼多日子,等知道他是秦朗而非秦遠之的時候,就已經動了心。要說嫁一是由着自己的感情,二是爲了奪了紅玉的喜氣。可是聽了秦朗的話,說是爲了自己他纔不得寫了休書,這樣想着,當初娶她也算是保全了菀家的獨苗,心也是真的吧。
見她不說話,蘇浩辰很是懊惱:“當日真該不顧一切的把你搶回去,你就不會成了這個樣子。縱是你不記得從前,你就爲何不能好好想想你爲什麼沒了記憶?定是他們的詭計。你且去問問菀家一事,看秦朗到底能給你個什麼答覆。”
聽了這些話,菀晴一怔,她想起自己每每問起菀家的事,秦朗大多事支支吾吾,或者就敷衍過去。她不安,疑惑的問道:“你知道什麼?”
蘇浩辰吸了口氣,緩緩開口道:“那日我並未約你去後山人少的地界兒,是有人學了我的筆跡做的假。若真是山裡的頭子,綁人要麼是爲了歡樂,要麼是爲了錢,從沒說必要得爹孃親自贖人,後來殺了人自己也沒了性命,這樣落不得好得事情誰會做得?”
“你是說不是土匪綁得我?”菀晴身子抖了一下,險些站不住腳。
蘇浩辰上前扶住她,狠了狠心,總要說個清楚:“那日可是秦朗帶人過去的,其中的曲折便是真不清楚,但也不能不起疑的吧。還有菀家那場大火,說是土匪爲了報復,可是那時土匪都在山上,哪裡來的人去點火,真是有人,也必是想着法子逃命,就是有個忠心的,在那緊要的關頭,肯定是與官兵抗着,怎麼會下山做這樣賠本的勾當?再者說了,你菀家那麼多口人,着了火,怎麼可能沒有一個人跑了出來?這分明是被滅口,若不是有人有心爲之,斷不會出這樣的結果。”
菀晴身子沒了力氣,跌坐在凳子上,眼睛呆呆的看着地面,攥着手問道:“還有呢?”
“晴兒,你是個伶俐的,你該想得通的。”蘇浩辰坐到她身邊的一個凳子上,俯下身子看着她的眼說着:“你我情投意合,我是最想娶你的。可是我爹是當今的丞相,你家是這京城最富的,若是真的在一起了,外人看來是天作之合,但在有心人眼中,若咱們倆家真是成了親家,可是最大的禍端。”
菀晴瞧着他的眼,一字一句的說道:“所以才毀了我的名譽,嫁不得你?”
“名譽?我在意的也只是你,可是我還沒來得及表明心意,皇上就下了旨意,體恤你孤苦,又因着秦朗的說法,只他不在意你的過往,直接出口要了你。你曾找我讓我帶你離開,可是當時我被我爹困在府裡出去不得,你就賭氣嫁了他,你可知道,我是有多惱你。”
菀晴心裡很複雜:“秦朗爲何娶我?你爲何說他是壞的?”
“秦朗本是將軍,後丟了位,手裡的大大小小都歸了朝廷。你可知道,這裡頭有多少的東西。不提兵權,更有你菀家的家業。你嫁了過來,菀家所有的東西也都跟着你陪嫁,這是當時皇上的意思。沒過多久,秦朗就成了有名無實的侯爺,這些東西全被他自己拱手交了出去。”
菀晴搖着頭,看着她:“既然有人看不得咱倆聯親,那秦朗那時也是個位高權重的,怎麼就允了他?”
蘇浩辰亦是搖了搖頭:“這我也不清楚,向來大將軍都是皇上忌憚的,可是秦朗也太輕易的就卸了官職,且還安撫士兵,這樣大的事竟沒有惹得一點亂子,換做任何人都不該是這樣。”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蘇浩辰壓低聲音說道:“想是秦朗和皇上約好的,娶了你可以名正言順的接管菀家。”
“你竟是說皇上要菀家?”菀晴驚呼:“真是這樣,何苦這麼費工夫?直接借個由頭抄家不就得了,再者說真出了事,我還活着,但終究是個女兒家,皇上有許多的理由可以收了菀家。哪怕所有的不提,爲何偏偏是那秦朗?”